原标题:横陂镇有位农民作家潜心钻研,破译“文化密码”为地名“寻根”

近日,《恩平地名趣谈——那北、聂村、曲龙及那乾洞》以排名第一的成绩获得“大地恩情·记住乡愁”——江门地名文化有奖征文活动一等奖,这篇文章的作者正是恩平市横陂镇横盘横江村的村民谭国锋。

据了解,谭国锋出生于1974年,早年做过民办教师,后到化工厂打工,现在家务农。为何他会对恩平地名有这么深的了解?

一有藏书近万册

谭国锋的客厅是他搞创作的地方,并不宽敞的一块地方被电脑桌和书架占去了一半,电脑桌和书架上高高地垒着书籍,然而,这还只是谭国锋藏书的“冰山一角”,谭国锋家里有一个专门放书的房间。

房间面积有十多平方米,靠墙的几个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房子的中央则堆叠起小山般的书籍、报刊。“我一直有订报的习惯,《江门日报》《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都是我爱读的报纸。我还有不少书放在以前工作的公司。”谭国锋说,自己的藏书加起来有近万册。

谭国锋笑称自己是个“书痴”,每到一个地方,第一时间就要找书店和图书馆,“我可能不认得什么路、什么街,但你要是问我哪里有书店和图书馆,我准能带你去”。

由于父亲年轻时是农村里的教员,谭国锋从小就喜欢读书。“我上小学的时候爱读传奇小说,最喜欢的课是语文和历史。毕业后当了教师,有了更多接触书籍的时间和机会,就更加痴迷了。”谈起读书,谭国锋有说不完的话。

1994年,谭国锋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先后在恩平市牛江镇、横陂镇从教11年。那时,他白天上课,傍晚帮班上成绩落后的学生补课,晚上则搞创作。“那时年轻,经常写稿写到凌晨两点多,第二天照常早起上课,精力充沛,从不觉得累。”当时,谭国锋写的多是教育随笔和论文,作品还在全国得过奖。现在,离开了校园、在家干农活的谭国锋依然保持着阅读和创作的习惯。

二探究区域地名的渊源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谭国锋喜欢坐着朋友的摩托车到各个村子里闲逛。“有些村子的名字确实很有趣,但即便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未必能说出背后的渊源。”从那时起,谭国锋便有了研究区域地名的兴趣,而发表在本报上的一篇关于新会区域地名的文章更加激发了他的兴趣。

地名大都具有区域性和继承性,其演变的过程漫长而复杂,要探究地名的来源和发展,需查阅大量历史、语言学、地理等方面的书籍。为此,谭国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淘来了一套《徐松石民族学文集》,这套五寸厚的文集就放在谭国锋触手可及的地方,方便他随时查阅。

多年的潜心钻研,让谭国锋对《南方语言学》《史记》《恩平文史》《恩平音字典》等参考书籍的内容烂熟于心。一张张老旧泛黄的书页、一段段在旁人看来生涩难懂的文字,对谭国锋来说,都是解开区域地名背后之谜的“文化密码”。除此之外,谭国锋还多次到省内外拜访专家学者。

“解读地名这事会上瘾”,谭国锋说,他现在除了干农活,其余时间都在读书,“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因为他想挖掘更多家乡的有趣历史。

恩平地名趣谈

那北、聂村、曲龙及那乾洞

在阳江市的阳东县那龙镇那关村委会接近恩平市横陂镇横盘村委会的边界,有个村子土名叫nua2-zui2,我家有一穴祖坟就葬在这个村子的后山。小时候,我问过长辈这村子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二十多年后的某一天,已经看过罗定市博物馆原馆长陈大远先生的作品集的我,也意外地恍然大悟:nua2-zui2,就是那喙(嘴)呀!也就是田嘴,也就是田口。nua2就是壮语里的na2,也就是田地,嘴却是阳江人的汉语。

于是,我想起我们小时候长辈不时说到的山嘴和田嘴。两者一比较,nua2-zui2也就是那喙(嘴)的意义立刻就显现了。同样的意思,汉语叫田嘴,壮语(也就是古代越人、俚僚人的语言)应该叫nua2-bak4或bak4-nua2,而阳江人因居住在古代俚僚人旧地而语言混杂,则称之为nua2-zui2也就是那喙(嘴)。

1991年9月至1994年6月,我有一个同桌三年的同学,是恩平那吉镇那北村委会聂(音ngip3,不是普通话的nie1音,也不是粤语的nip1音和恩平方言的nip4,甚至也不是新会方言的lip1音)村人,姓梁。“那北聂村”这四个字,因为那个同学也说不清楚,曾使我迷惑了二十多年。大约是2017年年底,我偶然知道,这聂村原来是叶氏居住的村庄,叫叶(音yip3)村。后来叶氏迁出了,梁氏就迁居其地,仍以叶村为村名,却讹读和讹写成了聂(音ngip3)村。叶音yip3,由yip3而ngip3而nip4而ngip3,是自然而然的事。(声母ng的音转读为y,在语言现象中有很多例子,譬如“岳颜严”古音ngock3-ngan2-ngim2,普通话就成了ye4-yan2-yan2。)苏东坡《后赤壁赋》:“予乃摄衣而上。”音ngip1。同一文中“呜呼!噫嘻!”即吾乡下人口中之“wu4-hu2!ik4-hi2!”也。

那北,就是壮语中的nua2-bak4或bak4-nua2,也就是汉语的田嘴。

nua2-zui2(那嘴)村附近就是曲龙村。据父亲说,奶奶娘家曾在这村边有田地。奶奶随其母亲从横南村委会的榄根(曾多年写成杭根,中山小榄旧时也曾如是写)村去曲龙村耕田,路过我们村,恰好见到我爷爷随母在路边插田,不由对其母说:“阿妈,你看那个人!戴的帽几(多么)烂啫!几系有人肯嫁畀佢啊!天早古谁嫁畀佢就抵力嘞!(哪有人肯嫁他啊!将来谁嫁给他就惨了!)”不料,因为其母对她的宠爱,不忍她早早远嫁外地,终于到了虚岁十九,成了远近闻名的“老女”,人家大户人家不愿娶“老女”,奶奶后来只好嫁给我爷爷这个穷鬼。

我也曾几回向不同的长辈们问过曲龙的名字的来由,也不得要领。我也曾想过,这“龙”可能指的是河水,譬如罗定的罗定江如今称为南江,古称泷江,又写成“龙江”。这个“泷”字有两音,一读为long2,是河水撞击低处的响声;一音读为shuong1(另有方言读为xiang1,普通话读为shuang1),泷江通常又叫双床水(其实,“双床”二字为“泷”字的反切注音,后人多不察)。新会市有双水镇,这“双水”二字,本来和罗定的泷水一样,也是写作“泷水”的,只是建国后终于简化成了“双水”。罗定和新会都属西江水系的县,古时都是越人(后来的俚僚人)的居住地,所以两地的泷水在语源上是一回事。因此,曲龙可以理解为一条弯曲的河。曲龙村前,的确有这样一条曲曲的河。

我2017年读徐松石著作后,某天恍然有悟:曲龙者,窟窿也,也就是地之低陷者,也就是一个盆地。横陂镇其地,古称那乾(虔)洞,分上中下三洞,今横陂圩镇周围,民间俗称横陂洞,属于古那乾洞的中洞;而洞心村及其周围则属于古那乾洞的上洞,横盘与甘围属于下洞之一。曲龙附近有洞尾村,可见它们也是古那乾洞的一部分。这个“洞”字,往往又写成峒或垌或董(如茶董和三水的董ying2)或弄或东,其实就是群山之中的盆地。古籍中有阆中、巴中、云中、汉中等地名,其“中”字就是这个“洞”字。越南话读中国的“中”字,就读为dong1。恩平市牛江镇有仕洞村,其“洞”字当地人发音即为long3。

文:梁晓敏 谭锦波

责编:张安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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