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怀念我的外公,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一)

我外公是一个习武之人,也算是少林派的传人吧。快六十岁的时候,因为浇灌庄稼引水的问题,和邻村的三个年轻人有了一点冲突。

西北缺水,那时候旱季人们浇灌庄稼,常常为了水源起冲突。我外公本来打算忍忍过去,老年人不打算和年轻人一般见识,但是那三个年轻人是三兄弟,都长得五大三粗,他们人多势重,所以抢别人的水源毫不顾忌,嘴里又不干不净,我外公终于忍不住被迫出手了。

看弟兄三个要动手,我外公首先退到一个土崖下面,避免腹背受敌,据当时看见的人讲,那弟兄三个上来一个,我外公放倒一个,再上来一个,再放倒一个,把三个人像叠罗汉似的叠在了一起,牛一样壮的三个小伙子愣是不能动弹。

最后村里人劝好话,外公才放手,这三个人乖乖把水源改了道,流进我外公田地里。这是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情,我外公年轻的时侯,村里的村长看上了我外公家的一块地。当时村长是村里最高领袖,无人敢得罪。但是那一块地是村里少有的水地,外公自然舍不得。

村长软磨硬泡不成,找了几个地痞上门威胁。我外公当时正坐在炕上,在火盆边喝罐罐茶。

几个地痞站在地上挑衅,说话越来越离谱,我外公不动声色,一把抓起炕上起码有五六十斤的铜火盆,边说你们喝茶吧,边就把火盆单手掷到了地上那几人面前。

火盆还是好好地端放着,火焰呼呼直冒。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就灰溜溜地走了。因为我外公是外地迁来的,别人摸不着底细,这些人一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不是善茬,所以知难而退了。

往后,我外公也从来没炫耀展示过什么,但是人家传得玄乎,地痞流氓就不敢随意欺压了,一家人慢慢扎下根,有了我的几个姨姨和舅舅。

好,现在进入正题。我先来讲一讲,我外公的武术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说我外公也算是少林弟子。

民国时期,(具体时间不记得,我外公也没有讲清楚)兵荒马乱,少林寺里跑出来了三个犯了错误僧人,都是武僧。少林寺派人追杀,以免少林武功被用于邪道。

其中两个人都被少林寺的武僧追上打死了,有一个人一直逃到西北,到了今天的定西新寺镇附近,被追赶的人追上了。他苦苦哀求,追他的人就心软了。

领头的武僧说对同伴说:“让他后半辈子成废人就可以了,不必取其性命,好歹是同门师兄弟,我下不了手。”

于是,追杀的武僧就在这个人背上用五尺鞭杆点了一下。这要是一般人就死定了。这人也本该废了,但是这人有心眼,在背上藏了一面从少林寺偷出来的钹,这一棍子正好点在钹上。

饶是这样,他还是受伤不轻,但好歹休养了过来,也没变成废人。他就在当地收徒种地,娶妻生子,定居了下来。这人一共收了三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我外公。所以说,我外公也算是少林弟子。

我为什么说我外公是个奇人呢,因为他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确实离奇。我们小时候,只要老人们谈起与鬼相关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我外公。

为什么?因为众人都说我外公见过鬼。但是我外公非常忌讳我们问他这个,我们也不敢问。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缠着我外婆给我说一说,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过去磨坊离村子很远,外公有一次排队给村里磨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外公背着背架(一种方便背负更多重物的木制工具)往村里赶,背架上是两袋子面粉。

去往村里的的路旁有一口古井,已经干枯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古井所在的地方叫做古井湾,村里人都说古井湾这个地方很“古”,就是邪门的意思,经常发生一些蹊跷事情。

外公借着朦胧的月光,大踏步走到古井湾这个地方。他发现古井旁边横着一口棺材,棺材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停的往棺材里面呕吐,发出“呕呕”的怪声。

外公那时候年轻力壮,又是一个村里有名的攒劲后生,所以他壮着胆子走到古井旁边大声喝问那个女人:“你是怎么了,你是哪儿不舒服,是肚子疼呢?”

那个女人趴在棺材上,根本看不到脸,她身上穿着老式的长裙子,将双腿和双脚包裹在里面,从后面看去,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和一头散乱的头发。不管外公怎么问,那女人就是不答应,只管呕吐。

外公觉得蹊跷,壮着胆子想要走到棺材旁边扶一把这女人的时候,突然从古井里面吹出了一阵阴森森的风,这风充满寒意,让人毛发竖立,外公突然就感觉到了害怕。

他赶紧从古井边走到了大路上,一时间觉得骨软筋麻,迈不开腿子。他找了一个地埂,将背架和面粉放在地埂上,就撒腿朝着村里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村里,外公给队里的主事人报告了路上的所见所闻,主事的人不敢怠慢,在村里集结了十多个壮汉,拿着猎枪和铁锹朝着古井边赶去,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

一行人赶到古井边,只见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哪有什么棺材,哪有什么女人,只有外公留在地埂上的面粉和背架还在。

有人怀疑是外公看花了眼睛,但是众人都知道外公视力一向很好;有人怀疑外公撒谎,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没必要。

后来,村里人口渐多,古井旁边的道路也越来越宽阔,有些人将院落修建在了古井边,没过多久,古井被人就被人填埋了。

据住在古井边的人讲,以前深夜古井边总有人声絮絮叨叨,出去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二)

我们那个地方,狐狸不叫狐狸,就叫野狐子。野狐子很聪明,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很少听过狐狸咬人吧。

那时候农村人穷,大家普遍都饿着肚子。我外公自己制作一些炸子炸野狐子,炸了卖野狐皮子赚几个钱补贴家。野狐最多的地方就是山后的死娃娃沟。

那时候孩子不好养,夭折很平常,而根据我们那个地方的风俗,孩子夭折了不能下葬,只能烧后丢在死娃娃沟里,野狐子常常半夜去死娃娃沟里面吃人肉。我外公就晚上出去,把炸子放在死娃娃沟里,黎明前再去看有没有炸到野狐子。

村里有一个老人,叫做狐咬,我们私下都叫他狐咬老汉,狐咬老汉和我外公一样打狐狸买皮子攒几个钱,只是这人不上正道,胡吃海喝。

我外公只放炸子,因为一般咬炸子的狐狸都是成年自己能够觅食的狐狸,狐咬老汉却啥都干,放夹子、投毒、掏狐狸窝一样不落下。

有一次狐咬老汉在山里掏出了一窝狐狸,皮毛都没有长全,要是我外公,就放了拉到,狐咬老汉却没有,他挨个摔死了几只小狐狸,挂在了山里的臭椿树上。

接下来,村里就不安宁了。首先是村里的鸡不断被狐狸咬死,咬死却不吃,横尸在那,大队书记很恼火,让饲养员严加防范,但是依然有鸡被咬死。

野狐子发疯了了一样,大半夜上庄下村窜,袭击家禽,人们要追赶时候它早就逃之夭夭了,而之前野狐子一般是不会进村的。人们显然小看了野狐子复仇的决心。

狐咬老汉住在西瓜地里,给队里看西瓜。那时候用玉米秸秆在西瓜地里搭一个窝棚就算是零时的工棚了,但是这种工棚的两头是透风的。

一晚上,狐咬老汉刚刚睡着,突然就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只狐狸闯进了工棚,活生生从他脸上撕下了一块肉。狐咬老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子,等人们闻声赶来,哪还有狐狸的影子?

后来伤好了,狐咬老汉脸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疤痕。狐咬老汉的名字也就这样得来了,这是后话。我外公当时就想,不除掉这只狐狸,只怕还有大事发生。

我外公看了狐咬老汉的伤口之后回家就做起了准备,他要为村里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狐狸,比狼都可怕。果然,他还没有出手呢,接下来就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

那时候狐咬老汉不是老汉,还年轻。他吊儿郎当,但是娶的老婆很贤惠,是地主的大家闺秀,还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那时候是特殊时期,地主成分的人倒是很喜欢嫁贫农。狐咬老汉被咬伤后,生产队里安排他在家休养,晚上看队里的骡子。所以狐咬老汉就住在他家的马棚里。

他睡觉时怀里抱着砍柴刀,生怕狐狸再来报仇。这个晚上,狐咬好不容易睡熟了,就被一阵惊恐的哭喊惊醒。这哭喊是他老婆发出来的。

狐咬一个翻身就跑到了屋里,手忙脚乱点着了油灯,就看到老婆蜷缩在炕上,浑身发抖,不停哭喊:“孩子被野兽叼走了……,”狐咬慌了,赶紧在炕上搜寻,这才看到孩子在破被褥里好好的睡着,还没醒来呢,只是孩子的荞麦皮枕头不见了。

大家可能要问,野兽怎么能够轻易进屋子呢?那时候人穷,穷到什么地步呢?搭个窝棚请不起木匠做一个门,只能用破木板树枝挡一挡。狐咬赶紧安慰老婆,老婆好久才缓过神来。

原来,狐咬老婆搂着孩子刚刚睡着,就感觉一阵腥臭的热气只扑鼻子,接着怀里一松,一个狐影叼着孩子样的东西跳出门去了。狐咬老婆以为孩子被叼走了,这才放声哭喊起来。

第二天,人们在碾麦场发现了狐咬孩子的枕头,被撕得稀巴烂,荞麦皮撒了一地。

这下狐咬不敢睡觉了,他点了火把,拿着砍柴刀守了一夜。天明后,他通知队里的领导,大家这才重视起来,有人在碾麦场发现了荞麦皮枕头,进一步证明狐咬没有瞎说。

这狐狸不一般呀!

于是大家都提高了警惕,放夹子,弄陷阱,只等狐狸再来除之而后快。外公也拿出了猎枪,晚上就在村子里转,好几天不出去放炸子。

这儿有个小插曲,就是狐咬的这个孩子。那年村里建山神庙,请了大道长主持,狐咬儿子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在工地上玩耍。

大道长看着一群孩子里的狐咬儿子,对周围人说:“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常人。”

后来狐咬儿子考上大学,一直做到市里的水电局长。是村里第一个大干部。

据我外公讲,道长私下对他说过:其实这孩子前途本不可限量,但是狐咬胡乱杀生,糟蹋了福报。

狐咬死的那一年,也是儿子最风光的时候,他没赶上享福,并且生前就有病,吃喝都有禁忌。所以呀,人一定要多做好事,轮回报应,一点儿也不假。

接着说那只疯狂的野狐子。村里人虽然精心设计,要剥它的皮,但它总是不上钩,好像知道人们要收拾它一样。

外公在狐狸出没的地方搜寻好久,就是找不到它。直到一天中午,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它出现了。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野狐子就出现在狐咬的眼皮子底下。前面说了,狐咬受伤后村里让他看骡马,这天,狐咬赶着村里的骡马在村外放牧,狐狸突然出现了。

狐咬事后说,他看狐狸怨恨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他得罪的那一只狐狸。一看到狐狸,狐咬马上抄起了鞭杆,野狐子也瞪着他,慢慢走了过来,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大家可能会问,狐狸这不是找死吗?

狐咬看着狐狸慢慢逼近,毫不害怕。见过狐狸的人都知道,成年狐狸也就小狗那么大,一般情况下狐狸见人早就跑了,这只狐狸是真的疯了。狐咬站在原地,打算狐狸一扑上来就给它致命一击。

狐狸慢慢逼近,逐渐越来越快,最后飞奔起来。狐咬紧紧攥着鞭杆,只等狐狸扑上来。

就在狐咬绷紧神经,打算战斗的时候,飞奔的狐狸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村里最强壮的一匹种马奔去,并一窜而起,咬住了种马的生殖器。

种马吃痛,又跳又踢,但狐狸就是不松口,它悬在种马双腿间,晃来晃去,血很快染红了皮毛。狐咬慌忙上前,想把狐狸打死,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那一匹马可是村里人的命根子啊!

但是种马疯了一样后腿狂踢,狐咬够不着干涉,最后狐咬豁出去硬靠上去,被种马一蹄子送出一丈多远。

狐咬躺着地上,眼睁睁看着种马的生殖器被狐狸生生咬下。但是狐狸也没能逃走,受惊的骡马群在狐狸从种马双腿间掉下来的一刻,蜂拥奔踏,将狐狸踩成了肉泥。

人们事后去看死了的狐狸,只见它嘴里紧紧咬着种马的生殖器,怎么掰都掰不可,最后劈开整个狐狸脑袋才把这东西取了出来。

狐咬挣扎着爬起来,慌忙进村喊人帮忙圈骡马,等人们赶到,种马早已血流不止,倒毙于地了。这事算闹大了,生产队死了种马,以后都要求邻村的种马给母马配种,这要花粮食,而且,少了一个棒劳力!

村长开始怨狐咬:自己惹的祸害,连累整个村子!于是,狐咬的工分被狠扣了一笔。

那个从狐狸嘴里拿出来的种马生殖器,被村里会计拿去下酒了。据说,会计清洗的时候看到上面狐狸的牙痕,心惊肉跳。这狐狸太狠了!

我小时候放骡子,和我一起的老人经常讲,放马的地方就是当年狐狸咬死种马的地方,去一次,老人讲一次。

这事太稀罕,因为狐狸从来不会主动攻击骡马这样的大牲畜啊!

害人的野狐子总算死了。但是村里人也受到了教训,那就是不能滥杀无辜,你放炸子炸成年的大野狐子可以卖几个钱,是为了填饱肚子,你杀害一窝皮毛都还没有的小野狐子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呀,这人啊,要有这个意识:不能滥杀无辜。那些为了取乐而杀害动物的行为更要不得。

(三)

在我家乡那一带,每个村子都有碾麦场,碾麦场一般都在村子高处或者是村外,因为这些地方风力较强。麦子碾完之后要扬,碾麦场安排在这些地方,能更好地借助风力,把麦粒筛出来。

我们村的碾麦场在村子的最上头,也是最高处。碾麦场上有一座场房,逢年过节的时候用来安置请来的山神土地等地方神,场房里面还放着全村耍秧歌社火的牛皮大鼓、狮子龙灯等道具。

场房靠着土崖,土崖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洞穴里住着一窝黄鼠狼。

这一窝黄鼠狼很奇怪,虽然就在村边栖息,但是从未有人见过它们袭击家禽。村里人的麦草秸秆都堆积在碾麦场上,很多人早起去揽柴火的时候,如果脚步轻轻地走,就会看到有黄鼠狼双腿直立,前爪抱在胸前,静静盯着麦草堆一动不动。

麦草堆里常常生活着一种小老鼠,早上小老鼠在麦草堆里活动觅食,就能从外面看到麦草抖动,同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黄鼠狼一发现,就会疾如闪电般扑上去,从麦草垛子里叼出一只老鼠来。

多年以来,人们和黄鼠狼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农村人都养骡马,麦草是骡马的饲料,小老鼠在里面不停磨牙咀嚼,一年能浪费很多饲料。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黄鼠狼还为人们做了点好事。

还有一点人们没太注意。就是虽然碾麦场场房里设备简陋,但是放在里面的东西从未被老鼠破坏过。不知道是不是与场房后面住了一窝黄鼠狼有关。

前文有述,狐咬老汉的儿子,也就是后来官至局长的那个孩子,那时候已经在城里上班了,不过还是个跑腿的。

这孩子不像他老子,倒像他母亲,心地很善良。他看他爸整天不是拿着弹弓打麻雀烤着吃,就是套野兔子,心里很不忍,劝他又不听。于是这孩子琢磨给老子买一对鸽子,让他养养,看看能不能培养一下他对动物的爱心。

狐咬收到这一对漂亮的鸽子后,确实很高兴,也很喜欢。他精心搭建了一个鸽子窝,打算让鸽子家族繁殖壮大,自己也可以一对一对地卖鸽子,挣点零花钱。

有一天中午,狐咬和老婆从山里劳动回家,狐咬照样先去看鸽子。结果鸽子棚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地鸽子毛,还有点点滴滴的鸽子血,鸽子已不知去向。

狐咬大惊失色,仔细查看,只见鸽子窝的树枝栅栏被什么东西生生挤开了一道口子。狐咬又恨又气,暴跳如雷。

狐咬老婆比较冷静细心,她看到点点滴滴的鸽子血迹蔓延出鸽子窝,越过院墙,一直到隔壁去了。

隔壁人家养了一只大黑猫。

但是,隔壁是村长家,是谁也惹不起的村长家。狐咬当然也无例外。

狐咬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发泄,先逮着老婆狠狠训了一顿。老婆劝他低声,吃点小亏不要紧,得罪了村长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狐咬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绳索,一根长鞭杆,就冲碾麦场走去。他虽然知道这事很可能是村长家的大黑猫干的,但是他不敢去找村长理论,于是他就把罪责推到碾麦场上的黄鼠狼一家身上。

何况,他早就想端了那一窝黄鼠狼,一直苦于没有借口,怕招来村里人的批评。这下他总算能下手了,而且,他还能借此出口恶气!这真是狐咬怒火无处泄,无端遭殃黄鼠狼!

狐咬把绳索缠绕在长鞭杆的一端,伸进黄鼠狼的洞穴里,不停地转动鞭杆,不一会儿便感觉到鞭杆那一端已经缠绕上了东西。

他抽出鞭杆,就看到一只黄鼠狼崽子被捆在鞭杆上,它的皮毛和鞭杆一端的绳索紧紧绞缠在一起,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狐咬。

狐咬依法炮制,又从洞穴里掏出了一只黄鼠狼崽子。但是后面他再怎么转动鞭杆,也没有黄鼠狼被捆住了。老黄鼠狼要不不在洞穴里,要不不肯上钩。

狐咬一边把两只黄鼠狼崽子捆在一起,一边破口大骂,一直从碾麦场骂到家里。

狐咬一路骂到家里,怒气未消,又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他话里夹枪带棒,有一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村长的老婆从土墙上探出头来,一边吃捧在手里的洋芋,一边问狐咬:“他叔,你这是骂谁呢?”

狐咬把两只黄鼠狼崽子摔在院子里,答话说:“这不得好死的畜生吃了我儿子给我的鸽子!我今天要让它把血哩!”

村长老婆听出这话不是好话,但她自知理亏,也没有话茬可以反驳,又把头缩了回去。

狐咬索性借着骂黄鼠狼骂了一个痛快。很多村里人还以为狐咬家嚷仗了,纷纷来劝架,当然看热闹的也有。

狐咬当时确实出了一口恶气,也借机狠狠表达了一下对村长家积攒的怒火。这些年,不管是两家院子的墙角还是房子的烟囱,村长家总要有意无意地占一点狐咬家的地方,狐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是只能是干疼不叫唤,哑巴吃黄连。这次,狐咬确实逮到机会骂了一个痛快。

那两只黄鼠狼崽子被狐咬捆子一起,摔来摔去,最后又被挂在了狐咬家与村长家共用的墙头,奄奄一息,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一命呜呼了。

狐咬的儿子假期回家,听闻此事,痛心不已,痛心鸽子,更痛心那两只黄鼠狼崽子。他是个读书人,没有直接批评狐咬,只是默默把两只黄鼠狼崽子给埋了。

我外公当时也在场,那时候他早已不再打猎了,也是他指点狐咬儿子把黄鼠狼埋在了向阳的坡地上。

狐咬做的这事儿让外公操心了许久,因为外公知道那黄鼠狼不是一般动物。就在外公刚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诡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天傍晚,热头已经完全下去了。狐咬蹲在院子里面端着个大黑碗,呼哧呼哧地吃着酸菜杂面片子。狐咬老婆拿着个破笤帚在扫屋子台阶上晾晒的一点麦穗。

突然,村长老婆从土墙上探了个头,她笑盈盈地朝狐咬招手。狐咬放下大黑碗问道:“嫂子有事吗?”他心里还在恨着村长纵容黑猫吃他鸽子的事情,语气很淡漠。

村长老婆却不说话,只是笑着招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暧昧与诡异。

看村长老婆不停招手,狐咬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他站在土墙这一边,刚想问问什么事情,村长老婆在墙那边顺势就把满满一粪钵大粪汤汤浇在了狐咬头上。

狐咬又惊又怒,心想今天就是王母娘娘我也不忍了。他刚要发作,就见村长老婆“噌”一下纵身从那边院子里蹦起三四尺高,直接跳到了土墙顶上。

她双眼恶狠狠盯着狐咬,狐咬竟然舌头僵硬,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

村长老婆站在土墙上瞪着狐咬,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狐咬你不得好死,挨千刀蹬八页席垫,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啥要害我两个孩儿?我本想取你这条命,奈何你老婆儿子还积了点阴德,我总能看到你不得善终!”

村长老婆边骂边朝狐咬吐口水,并抓起墙头土不停打狐咬的脸,语气腔调竟然与平时迥然不同。

狐咬狼狈不堪,头面上更是污秽不忍直视,但他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样,行动不得。

狐咬老婆一看事情不对,早就匆匆忙忙出门喊人去了。

狐咬老婆先喊了邻居,又喊了正在老大队院里和村里会计核帐的村长。

众人拥进狐咬家院子的时候,狐咬还乖乖地站在土墙下挨骂,而村长老婆还稳稳地站在土墙顶上,她披头散发,对着狐咬又唾又骂。

村长看到老婆这个样子也吓坏了。村长的老婆是个捂肚子——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平时有事喜欢藏在肚子里,不动声色地找茬报复。就连村长也从来没见过他婆娘这样撒泼。

村长急忙上前去哄劝,谁知这时候老婆翻脸不认人,把矛头指向了他。

村长老婆目光一离开狐咬,狐咬就瘫坐在地上,众人急忙上前去,拿水给他冲洗,拿破麻袋替他擦拭。狐咬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村长老婆则站在墙头指着村长的鼻尖臭骂:“你个老不死的,一肚子狗杂碎,你做的缺德事儿少吗?你偷杀队里的羊羔,偷拿队里的麦子,每次你去大队部值夜班,你就去搂着下村的王寡妇睡,晚上不是算计东家就是算计西家,你没有短三十活到现在真是祖宗积了德!”

村长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我外公端着一盆刚刚打出来的井水,不声不响地从人群中走到了墙下。刚打出来的井水冰凉震齿,大热天直接泼到人的头上容易让人头上的血管收缩,头痛甚至生病。外公不会不知道。

但是外公二话不说,一扬手就把冷水泼到村长老婆头上。

村长老婆全身发抖,只打喷嚏。我外公上前大骂:“畜牲还不走,等死不成!”

这时候,只见那女人嘴巴大张,眼球上翻,摇摇晃晃,一头从墙上栽了下来。村长急忙上前接住。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老婆啊!

村长哭天抢地掐人中,灌热水,忙了好半天,那婆娘才慢慢醒过来。醒过来的她惊奇地问她男人:“我这是怎么了,好乏呀!呀,这么多人在这干啥哩?”

村长看老婆醒了过来,又喜又惊又怕。喜的是老婆终于活过来了;惊的是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的是老婆如果真的知道他和王寡妇有一腿,那他就完了。

帮忙和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一群婆娘女子围着狐咬老婆,一边帮忙收拾狐咬换下来的脏衣服,一遍问长问短。

最后,有人终于搞明白了:村长老婆这肯定是被黄仙上身了!狐咬因为自家鸽子被村长家的黑猫吃了迁怒黄鼠狼,杀了黄鼠狼崽子,而正是因为村长老婆平时毫不管束她家的这猫祖宗,众人打猫看主人,才让它肆无忌惮祸害家禽,这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消息神神秘秘地在众人之间传播,村长也听到了个八成,他指着碾麦场的方向赌咒发誓,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几个小伙子马上上前给村长献殷勤,发誓要去一窝端了这些可恶的黄鼠狼!

外公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冷冷地:“那东西看了多年的神堂,又看护了多年大伙的麦垛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它早就不是一般的野兽,上人的身也不是无缘无故,你们谁要是不怕遭报应就去吧!我们老汉家找人给你们看好坟窠!”

众人一听这话,都不敢言传了。只有一个愣头青看着婆娘女子多,想出出风头,对大伙说:“我这就去试试,我看明天我死不死!”

他话音未落,他老子就在后面给了他一麻鞋底子。我外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虽然有些二杆子嚷嚷,但是看看狐咬的惨状,众人心里还是犯嘀咕。谁都不愿意为了拍村长的马屁祸及家人。村长也就是嘴硬一下,听听他婆娘被上身的时候说的话,他毛骨悚然,躲黄鼠狼他都躲不及,他还敢送上门去?找黄鼠狼算账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当年七月十二村里人唱大戏的时候,有人去碾麦场的场房里面拿道具戏服,才发现里面被老鼠糟蹋的一塌糊涂,戏服被咬的千疮百孔,满地的老鼠屎。

脑子灵活的人们这才有所醒悟:难道,黄鼠狼搬家了?有人马上附和,确实好久都没有见过黄鼠狼了。

人们走到场房后面的土崖前,才看到黄鼠狼的洞窟蛛丝密布,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生机。

外公知道后叹气说:“我们村里有人太刻薄缺德,没有福分,这么好的一窝小精灵,终于被人赶走了。”

后来,人们只能买铁皮箱子存放戏服,却还是躲不过老鼠的糟蹋。老人们给骡马铡麦草的时候,一翻出草渣滓和老鼠屎,就会念叨起黄鼠狼来。

外公给我讲完这个故事后说:“人们没有学会尊重动物,也就没有学会尊重自己;人们不知道保护动物,不愿意和动物好好相处,其实就是不愿意和自己好好相处。”

我现在深深理解了这句话。

(四)

西北有的地方,光棍不仅指没有老婆的汉子,还特指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前面的故事我有提到,外公是少林传人,又是外来户,当时的村长看上外公家的一块水地,又欺负外公是外来的,想要逼迫外公把地给转让给他。

外公不肯,于是村长打发了三个光棍上门威胁。我外公单手抛掷铜火盆,一时间镇住了三个人,但是三个人心里总是不服气,觉得伤了他们面子,于是三人念念不忘,总想找茬报复。

外公觉察到这三个人总是搞一些小动作和自己过不去,比如拔了他刚刚栽种在田埂上的核桃树、打折家养老母鸡的腿等等,但是外公都忍了。三个人看外公不敢说什么,越来越觉的我外公是个银样蜡头枪,越来越放肆。

有一天,外公种地回家,看见那三个光棍站在门口等他,外公问他们:“有什么事儿吗?”那三个人说:“进去谈。”于是三个人胁迫着外公进了屋子。

外公笑着说:“我关一个门,啥事都好说。”说完外公关上了门,拉下了破窗帘子。后面发生了什么院子里的人都没有看到,就连声音都不大。一会儿门开了,外公先走了出来,那三个个人互相搀扶着,慢慢挪了出来,一句话都没说,出门慢慢走了。

第二天一早,这三个人被家里人用担架抬着放进了外公家的院子。

虽说外公是被逼反抗,但是外公毕竟是外地迁来的,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三个人躺在自家院子里,个个都受伤不轻,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

村里人虽然知道这三个混混的德行,但也不敢明着支持外公,总的来说,闹事的就是村长和那三个人的家属。其余人看热闹的多。

外公手里捏着一根短棍,短棍上镶着一个铜佛,与村长和那三个混混的家属对峙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谈判归谈判,警惕不能放松。

村长和地痞家属从外公的表现看出,这人绝对是个宁折不弯的主,搞不好大家都得吃亏。于是谈来谈去,最后达成结果就是:外公治好这几个的伤,治伤期间管三个人的饭。

外公自己采草药,熬药,把三个人的伤慢慢治好了,治好后,三个人反而喜欢上了外公,求着要拜师,外公坚决不答应。

但是这三个人却把外公当师父,常常不请自来给外公帮忙,直到现在,他们过年还来给外公拜年。讲起往事,总说是外公把他们教好的,这可能就是不打不相识吧!这三个人现在过得都不错,过年到村里来都开着好车。

我自己也想过,到底是什么本事,能把三个年轻人几乎悄无声息地打成重伤?

(五)

外公虽是少林功夫的传人,却一直比较反感小辈学武,但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几个姨姨和舅舅都会几下子。

和我一辈的小辈里面外公就传了我表哥一个人,他不是保守,而是希望孩子们都去好好读书,他经常说,学武术的人如果管不好自己,内心修为不够,就容易好勇斗狠,走上邪道,现在的社会要靠读书。

所以,尽管十里八乡找他拜师学艺的人很多,他都不肯教。于是就有人开始打我几个舅舅和姨姨的主意。当然,也包括我妈妈。那时候我很小,刚刚记得事儿。

有一天,山里来了一个人,扛着一袋子蚕豆,访到了我家。我爸爸是个木匠,匠人吃百家饭,所以很多人认识他,知道他是我外公的女婿。

这人来我家之后,直言要和我爸爸比武,并说他是南沟大侠,很少有对手,只要我爸爸赢了,他把蚕豆留下,并且给我家提供修房子的木料,南沟里有的是木头。但我爸爸要是输了,就得介绍他去我外公那里学武术,拜师不拜师都行,只求指点。

我爸爸不肯,这人就天天守在我家门口,也不闹,也不吵。最后我爸爸实在忍不住了,就去请示了我外公,外公听了经过说:“那你就比划两下子去。”

天黑后,我爸爸把南沟大侠请到了我家小院,两个人不吭声,只是拳来脚去。我妈妈抱着我弟弟站在旁边看着,我站在我妈妈旁边。

两人斗了好一会,还是分不出胜负,但是我妈妈行家看门道,她看得出来,长时间斗下去,熊腰虎背的南沟大侠肯定在体力上占上风。

于是我妈妈喊了停。在南沟大侠诧异的眼神里面,我妈妈把弟弟塞给了我爸爸,她说:“我来吧。”

南沟大侠开始放不开,但后来觉得这女的下手比男的更凌厉,也就不再保守,何况他也清楚,我妈妈才算是我外公的嫡系传人。

那时候我小,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记得我妈妈飞起的脚好几脚直接上了南沟大侠的头。

就这样又是好一会,最后南沟大侠喊了停。我爸爸把他请到屋里喝了罐罐茶,他只说今天碰到了高人,开了眼界,以自己的两下子,根本不需要再去麻烦老人家了。

我妈妈边在灶台上烙饼,边说:“我们是两口子打了你一个,不算赢。”南沟大侠走的时候,蚕豆留下了。

来年的二月二我吃了妈妈炒的南沟蚕豆,很好吃,一直记住。我家修房子那一年,南沟大侠又来了,带着好几个人,用骡子驮着木料,一直帮忙到房子修好。

南沟大侠姓石,两个孩子和一个姑娘都喊我爸爸妈妈为干爸,干妈。山里人实诚,我爸妈一辈子稀罕山里亲戚,我也是。

小时候我妈妈擀面条,一边擀一边竖起两个指头把木案板戳得砰砰响,时间长了,案板上就有两个小窝,我爸爸埋怨她搞破坏。

割麦子的时候,用架子车拉麦子,用完后要把车轱辘卸下来,我爸妈常常单手举着车轱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现在想来,那是父母在练习。

(六)

货郎就挑着担子,卖一些针头线脑,小孩玩具,家用杂货的小生意人。他们走街串巷,四海为家,不过现在这个职业已经销声匿迹了。

外公和一个货郎是好朋友。这个货郎每次做生意到我们村,都会在外公家歇脚,第二天再走。久而久之,家里的孩子们都和他熟悉了。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好玩的小礼物给孩子们,孩子们老盼着他来。

有一次,外公去邻村办事,碰见货郎正在邻村做买卖。于是外公就邀请他去家里歇脚。货郎忙着做生意,让外公先回家,他赶在天黑前到外公家去。于是外公就先一步回了家,让家里人准备好饭食,等货郎来了一起吃。

但是等啊等,天色由麻黑一直到漆黑,货郎还是没有来。外公知道货郎为人很实在,说来就一定会来,但他一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外公心里就有点焦急了。他有点担心,于是就提了一根五尺鞭杆,打算去路上等。

外公清楚,我们村和邻村之间的那一条路很古怪,发生过很多邪事情。那路上,有一条山水冲开的大沟,村里人称这条沟为大殿。大殿里埋的都是一些非正常死亡的年轻人,一般人白天经过都觉得阴森森的,更别提晚上了。货郎虽然常来,但毕竟不是本地人,有可能会害怕或迷路。

外公出村后打着火把找了一路,一直快要到大殿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货郎的踪影。

于是外公朝着大殿方向走去。离大殿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外公终于看到了货郎丢在路边的担子,担子里的小孩玩具丢了一路,一直延伸进了大殿。

外公提起精神,摸了摸头发,就捏着鞭杆朝大殿走去。

大殿里一片漆黑,寒气逼人。外公打着火把慢慢走进去,他放眼搜寻,只见货郎躺在一个坟堆上,七窍糊满了红浆泥,已经不省人事了。

外公知道货郎招上迷糊子了,急忙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涂在货郎额头,又赶紧点燃了坟堆周围的荒草,借火驱邪。

我们那个地方是没有红土的,大殿里也都是黄土,这红浆泥从何而来呢?外公顾不了那么多,赶紧给货郎清除烂泥,要不然一会人就被憋死了。

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横生枝节。外公清除完货郎七窍之中的红浆泥后,货郎突然喘了一口长气,接着手舞足蹈,对外公又抓又挠,胡言乱语。外公一时也没有办法,就想先把他制服。

可是瘦弱的货郎这时候却力大如牛,外公一时还制服不了他。眼看夜越来越深,火把也快燃烧完了,外公有点焦躁。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外面的大路上突然传来了隆隆的巨响声,两束凌厉的灯光直指大殿里的土崖,把大殿照得像白昼一样。货郎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又昏了过去。

外公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去镇上给大队拉化肥的拖拉机连夜赶回来了。

于是外公赶紧举着火把,朝着大路方向大喊大叫,终于,拖拉机在靠近大殿的时候停了下了,三四个后生拿着拖拉机摇把和铁锹,与端着步枪的押车民兵一起赶了过来。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自然互相认识,一看形势,再一听一听外公解释,大家都明白了,押车的民兵边拉枪栓边说,这个地方怪事情就是多,他边说边朝天连鸣数枪,枪声划破夜空,久久回荡。

众人七手八脚,收拾了货郎的担子,又把货郎抬上了拖拉机,一起回了村子。外公请了村里的阴阳先生,给货郎用神符水擦了脸。

阴阳告诉外公,只等鸡叫之后,货郎就会恢复神智,迷糊子当时要不了凡人的命,又被人撞破了妖术,自己也会元气大伤,所以后面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的。于是外公放下心来,只等货郎醒来。

拂晓雄鸡一叫,乾坤清朗,货郎终于醒来了。他一看见外公,就诧异的说:“我怎么一进你家门就睡着了呢?”他对前面发生的事情竟然毫不知情。外公解释再三,货郎才开始后怕。

原来,当天货郎生意较好,一直忙到黄昏这才挑着担子离开邻村奔我外公家来,走到大殿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货郎远远看见大殿方向是我外公家,里面灯火通明,就一直赶了过去,走着走着就毫无知觉了。

这就是迷糊子擅长的妖术,它善于让人产生幻觉,人沉溺于幻觉后,又使红浆泥糊住人的七窍,把人驱赶到荒郊野外,最后夺其性命。

至于迷魂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妖还是鬼,我问过一个学识渊博的道长,道长笑而不语。

也有人问我:迷糊子的传说过去比较多,常常听到有人遇到或者受害,现在为什么却少了?我请教道长,这个问题他老人家倒是给了我答案。

道长说,现代社会工业发达,汽车、电力、工厂、高楼大厦等无不影响人与自然的关系。现在村连城,城接村,铁路公路四通八达,这都挤占了动物与精灵的生存空间。这些东西在钢筋水泥丛中无法生存,它们只适合在草木茂盛的荒山野岭,现在荒郊野地少了,所以,现在人们遇见的这类事情也就越来越少了。

道长告诉我,这并不是好事情。对世间万物的开拓开发都要有度,要遵循自然规律。人类发展了,也要给动物精灵生活的环境和空间,要不然,这些动物精灵就只能发生变异来适应被人类破坏和霸占的环境。

我又问道长:那这些变异的动物精灵会是什么样子,害人吗?我们会遇到吗?

道长说:你看现在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无休无止的冲突战争,人类居高不下的自杀率,你就会明白,这些精灵找不到深山老林栖息,就只能变异适应这个社会与自然环境,生存在人们中间,生活在人们心中,左右人们的行动,换一种方式去报复人类。

道长的这几句话,让我深思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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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讲了无数故事,有着传奇乡土经历的外公,于今年十月永远离开了我们。现将《外公的故事》整理修订,分享给朋友们,同时深深怀念我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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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木喊山| 只讲好故事的民俗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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