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八年(1464年)正月十七,38岁的明英宗病重不治,龙驭宾天。四天之后,18岁的皇太子即位,是为明宪宗。18岁的明宪宗放到现在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是真正的少主。主少则必定国疑,臣子们肯定会怀疑这位少年天子的执政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明宪宗最迫切的任务就是树立威信、稳固地位。令明宪宗欣喜的是,此时突然爆发的“王纶事件”为正犯瞌睡的他及时地送来了枕头。

  王纶当时的官职是东宫典玺局局丞,通俗地说,他是一个太监。而在当时为数众多的太监中,王纶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被大家集体巴结。因为在明宪宗还是皇太子的时候,王纶就已经在他身边伺候着了,是地地道道的“从龙之臣”,有这个背景在手,王纶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因而,心思活络的人开始各显神通,纷纷与王纶拉关系、套近乎,以期将来能得到重用。这其中就包括王纶的启蒙老师、翰林院侍读学士钱溥。

  钱溥是个热衷功名的人,他始终觉得小小的侍读学士不能令自己的才华完全得到施展,只有内阁首辅这个位置最合适自己。因而当得知自己当年的学生即将掌握大权的时候,钱溥也蠢蠢欲动,暗中运作。

  利用旧有的师生关系,钱溥很快就和大红人王纶搭上了线。王纶也正希望能在外廷大臣中找到一个可靠有力的盟友,便欣然接受了钱溥的请求。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王纶在钱溥拜访过自己之后又进行了回访。他亲自来到钱府,口称“学生”,恭恭敬敬地对钱溥行弟子礼,请钱溥上坐,并与之把酒言欢,至晚方休。这让钱溥感觉倍儿有面子,他同时也对自己的入阁前景很是乐观。可乐观的钱溥没想到,危险正在向他袭来。

  内阁大学士陈文与钱溥比邻而居,也是个觊觎首辅之位的老狐狸。钱溥和陈文的关系很好,对陈文十分信任。钱溥曾在内书堂(明朝宦官学习之所)当过老师,他的学生中有很多位高权重的太监,他们时常会前来看望钱老师。而每当有学生前来拜访自己的时候,钱溥总会把陈文拉来作陪,很有“好朋友有福同享”的意思。

  可这次钱溥和王纶私下往来,却并未邀请陈文,嗅觉敏锐的陈文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起了疑心的他便开始偷听,终于得知了两人的“计划”—

  王纶问:“皇帝病重,皇太子纳妃,该怎么办?”

  钱溥答:“当奉遗诏行事。”

  就当时的语境来看,这不过是师生两人对时局的看法罢了,毕竟明英宗病重,帝位即将易主,两人身为皇家近臣,不关心讨论一下是不可能的。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到了陈文这里却成了他扳倒钱溥的武器。

  明英宗驾崩之后,按照明朝惯例,皇帝遗诏应该由内阁首辅来起草,因而首辅便擦干泪水,准备拟写诏书。可就在此时,在旁边始终闷不作声的陈文突然站起来,一把夺过首辅手中的笔,冷冷说道:“不用忙活了,诏书已经有人起草完毕了!”紧接着,陈文就将自己“打听”来的钱溥、王纶的所谓“密谋”向首辅和盘托出:钱溥将要取代首辅的位置。

  在这里,陈文很明显是在对钱溥的那句“当奉遗诏行事”进行曲解。钱溥的意思是说要按照首辅拟定的遗诏行事;而在陈文的解释中,这遗诏却是由“未来的首辅”钱溥自己拟定的。这句话正好表明了钱溥将要取代首辅的野心!

  于是首辅听到钱、王的“计划”时勃然大怒,他立刻将此事奏报给了此时还未登基的明宪宗。明宪宗本来就对首辅极其信赖,见到奏报后也十分恼火。可此时自己的地位还没有稳固,群臣意向不明,还不是发作的时候,便先忍了下来。

  与此同时,深感地位受到王纶威胁的司礼监大太监也向明宪宗进言,历数王纶之罪,并力劝明宪宗将王纶逮入锦衣卫诏狱。见内廷外朝都有重臣支持自己惩办王纶,明宪宗便放下心来,仔细谋划。

  天顺八年正月二十九,也就是明宪宗登基之后的第八天,明宪宗以“王纶在大行皇帝丧礼期间身穿貂服、有违礼制”为由,将王纶逮捕入狱,后来,又砍了王纶的脑袋;钱溥则被发配到了遥远的广东,从此远离政治中心,入阁彻底无望。

  在国丧期间身穿貂服,在当时其实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但明宪宗很明显是在小题大做。他这样做首先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是个孝子,自己的治国思想也是绝对符合大明列祖列宗“以孝治国”的精神理念的,自己完全占领了道德制高点。如此一来,即便明宪宗有些过激地将王纶斩首,也会被大家理解为出于孝道的愤慨之举。

  其次,借王纶的人头,明宪宗也向大臣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我连伺候自己多年的内侍都敢杀,那些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的外廷大臣更是不足挂齿,奉劝那些心怀异志之人不要轻举妄动!

  另外,明宪宗此举也有安抚内阁首辅、司礼监大太监之意。这样做既能消除他们的疑虑,也能使他们认清明宪宗的立场,更加卖力地为朝廷服务,以收内外朝廷之心。

  就这样,借王纶的人头,明宪宗一石三鸟,这位18岁的少年天子向朝野交上了一份极其出彩的政治“投名状”,令自己威望大增,皇位由此得以稳固,并且直到去世再也没出现过什么变故,手段堪称老辣完美。

  

有趣,有料,有深度关注公众号淘历史,和T君一起读历史作者|整人君子来源|《百家讲坛》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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