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西線和太平洋戰場中狙擊手作戰的環境比喻爲煉獄,那麼蘇德戰場上的狙擊作戰,絕對是一場地獄難度的對決。除卻極度惡劣的環境,落後的基建設施等帶來的困擾,蘇德兩軍狙擊手和特等射手對隱蔽、僞裝和射擊的普遍掌握,讓任何一名狙擊手都很容易成爲對手瞄準鏡十字線鎖定的目標。

二戰蘇德戰場上,僞裝隱藏在草叢中的蘇軍狙擊小分隊

普魯士軍官團忽視了狙擊手的作用

德國人雖然在1939年開戰後一路高歌猛進,狙擊作戰卻始終不爲普魯士軍官團所重視。雖然“獵兵”(J?ger)是黑森在1631年建立的專業散兵部隊,相關部隊在美國獨立戰爭等歷次戰爭中積累了享譽歐洲的聲譽。但進入總體戰時代之後,普魯士軍官團認爲獵兵等散兵部隊的意義已經從襲擾、偵察變爲伴隨機械化部隊快速輕步兵單位。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的獵兵單位很少轉化爲專業的狙擊手。雖然德國掌握蔡司等一系列全球最優秀的光學設備研製企業,卻沒有研製和裝備制式瞄準鏡。

20世紀20年代,德國軍隊受限於10萬這個兵力上限,山地步兵等獵兵部隊一度準備建立專業狙擊手單位。但很快該動議遭到德軍上層的否決。一方面專用狙擊手的訓練成本和裝備成本都超越了德國軍方對步兵單位成本的承受上限;另一方面德軍將領判斷在機械化部隊統治戰場的情況下,步兵單位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因此1939年至1941年,德國的狙擊手主要依賴傳統生產出色獵兵的方式——由原本具有優秀射擊經驗的獵人直接轉職。這些在德國黑森林中生存和狩獵的獵人,在與野獸日復一日地追逐甚至決鬥中鍛煉出了驚人的槍法和僞裝、追蹤技巧。這些技能也是成爲一名出色狙擊手的前提。更重要的是,英國和法國軍隊無力的抵抗,並沒有讓德國人體驗到訓練和配屬狙擊手的重要性。

蘇聯狙擊手

白色死神

對狙擊始終採取輕視甚至無視態度的德國人無疑是不幸的。但在歐洲的另一邊,重視狙擊的蘇聯人同樣碰到了一個可怕的敵人——來自芬蘭的白色狙擊手。

說起來,芬蘭的狙擊手同樣是德意志第二帝國軍隊的副產品。一戰期間德國軍隊爲打擊西線的協約國狙擊手,一度在獵兵營中配屬專業的狙擊手,但這些人員後來基本在暴風突擊隊等單位中消耗殆盡。但第27皇家普魯士獵兵營,也就是通常所謂的“芬蘭獵兵營”卻在東線打出了名氣。這支部隊的輕武器主要繳獲自沙皇俄國,在成爲帶有禁衛名稱的精銳部隊之後,獲得了德軍制式重武器。戰爭結束前,德軍將芬蘭獵兵營派回老家,而這些在普魯士戰旗下作戰的芬蘭人也不負使命,繼續與來自俄國的赤潮對抗,並構成了一戰後芬蘭建立陸軍的骨幹。1924年獵兵營營長馬裏姆貝格擔任芬蘭國防部長。1939年蘇芬戰爭中,芬蘭陸軍的指揮員包括前線總指揮維克托·烏戈·奧斯特曼中將以及恩斯特·拉古思少將等一大批前獵兵營軍官。

獵兵營指揮官迅速將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場上驗證過的散兵戰術用於對蘇作戰。芬蘭貧瘠冰凍的土地上,恰恰盛產優秀的雪地獵人。此時蘇聯紅軍雖然空有當年歐洲最龐大的狙擊手隊伍,但對於狙擊手在機械化戰爭時代是否能夠奏效,卻抱有一種懷疑,據蘇聯人後來解釋,這種懷疑很大程度上受到德國同行“影響”。

綽號“白色死神”的芬軍狙擊手西蒙·海耶,手中所拿爲上級頒發的“榮譽步槍”

但從慘白一片的雪原上射來的致命子彈,卻讓蘇聯人徹底驚醒。身着白色僞裝服的芬蘭滑雪狙擊手,神出鬼沒地打擊蘇聯人脆弱的後勤保障線、軍官、炮兵觀察員等高價值目標。這方面最可怕的代表,便是著名的“白色死神”西蒙·海耶。海耶在1925年加入芬蘭白衛軍之前,是一名獵人。在他的家中擺滿了在射擊比賽中贏來的獎盃。1939年蘇芬戰爭爆發,海耶等芬蘭狙擊手縱橫在零下20攝氏度到零下40攝氏度的克拉地峽。高緯度的可怕極夜,讓海耶每天的“狩獵時間”僅有幾小時,當然這並不阻礙海耶在不足100天的時間內,狙殺大概505—542名蘇聯官兵,平均每天5人以上!而且根據芬蘭方面的記錄,多人同時射擊同一目標的戰果並沒有計算在內。1940年2月17日,海赫獲頒榮譽步槍,此時他已經獲得了219個狙殺戰果。1940年3月7日戰果被刷新到259名。海耶同時使用索米KP/-31衝鋒槍,大概擊斃了同等數量的敵人,這讓他的戰果達到500人以上,這是戰爭史上最高的狙殺紀錄,從這點上說海耶堪稱狙擊之王,當然,“大清洗”導致蘇軍混亂而糟糕的備戰——沒有爲官兵配發白色迷彩服,也是海耶創下前無古人紀錄的一大助力。

有趣的是,海耶使用的步槍正是芬蘭版的莫辛-納甘步槍,而且海耶本人缺乏狙擊瞄準鏡的使用培訓,相反他喜歡使用機械瞄準具,這樣可以讓他給對手提供的目標更小——因爲使用望遠瞄準鏡必須將頭抬高几釐米。據說芬蘭軍方曾測試過蘇制和德制瞄準鏡,但發現這些脆弱的設備在極端低溫下極不可靠——變得霧氣騰騰,而且雪地反射的光照也會造成瞄準鏡頭出現對隱蔽狙擊手而言致命的閃光,導致狙擊陣地暴露。海耶使用獵人用了數百年的手段,例如預先用壓實的雪構築陣地的方式來降低射擊陣地暴露的機會,還會在嘴裏含一口雪,以防呼出的熱氣在冷空氣中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海耶面對的是擁有大批狙擊手的蘇聯紅軍。1940年3月6日,蘇聯狙擊手用爆炸性子彈奪走了海耶的半邊臉龐,他在休養期間迎來蘇芬戰爭的終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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