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砚

我是柳樱。我来到了青岛。青岛这座城市和我的渊源,其实太深了。我的母亲就是青岛人。当年她下乡来到内蒙古,在那里遇见了他的父亲,后来两人返城回到绿城,生养了我这个独生女儿。我小时候也去过几回青岛。不过后来姥爷姥姥都过世了,我又去国外求学几年。说起来,青岛也有十年没有来过了。

如今,一个孤零零的未嫁女,去青岛看看姨妈姨父一家,亲人们团聚下,也是个好安排。青岛以硬的海风,亲人的热情拥抱了我。姨妈家已经搬入新居了。新居在青岛东部的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小区绿化得很好,即使在冬季,树干上也挂满了红色或黄色的叶子。离海边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可以到看到海。海面上有时候会飞过鸥鸟。

姨妈家里宽大明亮,装修格调新潮而现代。壁纸华丽,家具是美式田园风的那种。房间里有很多灯。客厅顶部有一盏大大的枝状吊灯,成为一个炫目的装饰品。那些灯,姨父姨妈基本都舍不得打开,常开的,是吊灯旁边的一个简单的白色吸顶灯。看得出,那个吸顶灯是后来另外加上去的。

姨妈和姨父都是国营厂的职工,上个世纪末期就下岗了。我记得当年母亲一提起妹妹妹夫两口子双双下岗这件事,就哀声叹气,愁云萦绕于心。想来那些年姨妈一家必定过了一些苦日子。

不过如今单单看他们住的这套房子,是一点儿也看不出老两口当年双双下岗的艰困影子了。亲姨究竟是亲姨,我在这里感受到了家族的那种链接感带来的温暖。姨父姨妈说起姐姐姐夫那么早就过世走了,就掉眼泪。说真真命运无常,老天不公。老天真不舍得让人过好日子啊。

我又见到了表妹杜小倩。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上一回见她好像她才上初中。现在她可是个漂亮大嫚儿了。

杜小倩是个大忙人,一天到晚也不着家的。她也不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坚持自己一个人住在以前的那个老房子里。让父母住新楼房。她时常回到父母这里吃饭,但是基本上不在父母家里睡觉。父母找她,有时候那难度堪比寻找失踪人口。不过他们一般也不怎么找她。往往是快到晚饭时间,杜小倩打个电话回来,通知一声不回家吃了。父母连她在哪里吃也不问了,反正这孩子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这一点让人放心。

如今姨父姨妈两人都拿了退休金,也安稳了。也安心了。姨父前几个月还出去在一个物业公司做保安呢,年前刚扭了腰,这才在家闲一阵子。姨父这一辈子也就是闲不下来的命,却也承认自己没有本事,挣不到钱。他一直坚持找工作干活,却是想能挣两个是两个。他对我说,别看小倩这孩子现在挣钱好像很容易,可是这一辈子那么长,没准儿哪一天就要遇见难处了。到时候不是还得爸妈管她?

比起姨父,姨妈看起来倒是不想那么多。她的重要工作便是每天的早晨和晚饭后,要出门跳跳舞,唱唱歌。那是她雷打不动的日常。她对我说,人活着,就是要自己给自己找快乐,找健康。你看,你爸妈,才多大年纪,说走就走了!哎!过去的老同事,也是上个月还见面聊天,这个月人就没了。年纪大了,无常不知道在何处呢。晚上脱了鞋就不知道早上能不能穿上。

一家人搬入这个新房子,说来,还真是托女儿杜小倩的福。杜小倩开了一个健身会所,这房子是小倩花了首付买来的。姨妈说,就是每月还贷款,辛苦孩子了。

各种琐碎,家长里短,我却不感到厌烦。踏实,庸俗,明亮,温情。热情的青岛。我觉得自己就算是一块糖,也要变成糖稀了。如果自己是苦咖啡,那这一家人就是糖和热水。这样的日子,暖和。

表妹杜小倩比我小五岁。她全身都是动感,附带着性感。脏话口头禅时不时就冒出来,可是她十分火辣,十分热情,我无法不和她亲密。她和我象是两个不同星球来的人,彼此那是又亲密又好奇。

杜小倩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后来拼命努力了一下,上了幼儿师范。毕业后到一家幼儿园做老师。当了半年老师,觉得太辛苦,辞了工作。从此浪迹江湖,换过不少工作。最近这几年开了一个健身会所,是老板娘,也是健身教练。带着娘们跳跳舞做做瑜伽,很赚钱。

我住在酒店里。

“你也喜欢旅行和酒店?”陈兆伦曾经问我。

“喜欢啊。你喜欢的东西恰好我也喜欢。”我当时回答。爱如青草,一直在身心间蔓延。爱意可以燎原。让人痛苦的无非是去衡量爱值得不值得。我为了减轻痛苦,便不去衡量它。

酒店外的广场上。有行乞的人在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胡琴在夜色中吱吱扭扭地拉着。我也喜欢广场。它有一种流动的荒凉。

时光如幕。谁在幕中?

杜小倩来酒店看我,对我说,表姐,你来和我住吧。住酒店里又费钱又不是个事情。

我好感动。我自认为自己早已脱离了宿舍生涯,也不可能再和不是男朋友的人同住一室。如此想来,我自以为的矫情,也许仅仅是并没有人邀请过我同住而已。

我搬到老房子里,和表妹住在一起。那栋老居民楼,在周围各种新建的高楼之间,简直像个贫民窟。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这个老房子。白色的乳胶漆刷的墙壁,老式的简单家具,几乎没有什么装修。我想起小时候和父母来青岛,有时候住在姨妈家,就是这个房子。

两表姐妹住在一起,这样确实更自由一些。有时候杜小倩回家,就非要睡到我的房间里。我无法拒绝这样的热情,觉得又新鲜又温暖。

于是,我知道了杜小倩和青岛土豪雷亚鹏的事情。她告诉我,父母的新房子,是她给买的。她对父母说那说那房子是她贷款买的,其实根本不是。她付了全款买的。说贷款不过是为了更符合情理,不让父母担心而已。

她的父母一直不知道小倩和雷亚鹏的事情。总是感慨女儿真有出息。毕业几年,就挣出一套房子出来。有时候也担心女儿怎么还没有带男朋友回家。杜小倩就扔过去一句,好男人不多啊。我们同学有找凤凰男的,穷得吓死人,我绝对不会那样。父母摇摇头,说一句,你的命运你自己做主吧。其它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女儿这么大了,说什么其实也没有用的。

杜小倩给我讲她的烦恼。那是一个秘密。复杂。火爆。世情小说啊。我听得津津有味。

我问:“你的意思是,你不一定和雷亚鹏结婚?”

“我想和他结婚呢。但是我有障碍。那是一个过去的故事。刚才我给你讲了一点。”

“哦。”我双手托腮,若有所思,“有时候男人也真是奇怪,也不是真的就一定喜欢年轻貌美的。他们是不放心吗?”

作为女人间亲密故事的交换,我给杜小倩讲了陈兆伦的故事。说陈兆伦喜欢的女人在青岛,叫做林青楹。我叹口气说,“我和你的情况有点雷同啊。都是喜欢的男人心里另外有个女人。”

“林青楹?不就是燕归堂酒店的老板吗?”杜小倩眼珠子咕噜噜转着,若有所思。

“嗯。”我知道的。

杜小倩问,“陈兆伦来青岛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是来追林青楹吗?”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也搞不懂他们。”

“说来,燕归堂还是租的雷亚鹏的房子呢。”杜小倩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一样,若有所思的说,“也许,我能帮上你呢。我的好表姐。”

我扑哧一声笑道,“感情的事,谁能帮上谁呢?小倩你就别担别人的心了。你的故事你的命,我的故事我的命。”

杜小倩笑起来了。她花枝乱颤,捏捏我的脸蛋,说,“感情,是要争取的。这个说不定我真能帮你。你先别把话说死了。“

“哦。你能帮我治好陈兆伦的婚姻恐惧症吗?”想起这件事,我真是忧伤。

“姐,你真傻。陈兆伦哪有什么婚姻恐惧症,不过是不想和你结婚而已。”

“不,你不了解他。事情是这么回事,可是又不是这么简单。”回忆往事,我如入梦境。

杜小倩皱着眉头,好像笑哭了的样子。她说:“姐姐,你还真是个文艺女青年。我就给你说吧,老男人心中都有一个陈冠希。要获得他们,这是唯一一个突破口。”

“哦?那你说我们心中有什么?”

“我们心中?姐姐,你心中有一个小龙女呢,可惜陈兆伦不是杨过。我嘛,我心中就有钱。”杜小倩接着说,“别说这些没用的。该干就干。明天我就带你去燕归堂酒店找林青楹。活捉陈兆伦。说干就干。”

杜小倩打开手机音乐,欢快的音乐撩人心扉。这个平凡的老房子里充满了欢乐。

音乐和欢笑真能让女人们把男人暂时忘掉。杜小倩在屋里跳起舞来,好美。我说,“好美啊。妹妹。你这么美,可是也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真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我看出来了,你是钱的奴隶,钱是你的心魔。”

《燕子归去》请听下回

I do not know where to go,

but I have been on the road.

我不知道将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

隐居茶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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