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眠了,意料之中。托程泽铭医生的福,我华丽丽的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单身狗变成了一个春心荡漾的单身狗。

1

美婷女士,即我奶奶。芳龄八十,出门依旧必涂防晒霜遮瑕液描眉毛画口红,可谓一个精致的美娇娘。

初冬的时候迷上了民族舞,非要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姐妹报名参加社区里的友谊赛,据说名次第一的队伍,每个成员能领一个影楼拍艺术照的优惠券。

美婷女士作为队长,正展示着自己标准的跳跃动作时,不小心没能安全着陆,直接进了医院。

爸妈离婚后又各自再婚,所以爷爷奶奶对我来说,就是唯二的亲人了。等我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公司赶过来时,美婷女士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后脑勺上:“臭丫头,哭丧呐?!”

我感受着这个巴掌的力度,悬着的心着实落下了一半,问:“美婷女士,你还好吗?”

美婷女士瞥了眼一旁的国庆同志,撒娇的说道:“我不好,喝水喝的快撑死了!”

国庆同志即我爷爷,依旧没个眼力介儿,端着刚添满的一杯水凑过来,对美婷女士说:“乖,多喝热水。”

美婷女士接过来喝了几口,努努嘴又递了回去,掉了一半牙的国庆同志“啵”的一口就亲上了美婷女士的脸蛋儿。

国庆同志的宠妻程度可见一斑,我这个单身狗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便冲出去准备找护士问个明白。

那个护士说:“你去四号诊室问医生吧。”

我顾不上抹一抹脸上的泪,就冲了过去推门而入。

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胸前别着名牌——“纪云帆”,口罩挂在一侧的耳朵上,示意我坐下来。

他公式化的询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急切的就差一把握住他的手了:“我是秦美婷的孙女,想问您一下我奶奶的具体情况。”

“秦美婷女士对吧,让我看看病例。”他说着用手指哗啦啦的翻了翻病例本,然后告诉我,“腰扭了,需要动个手术。”

我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往下落了:“很严重吗?”

他像看多了我这种略显浮夸的表演,淡淡的回:“不严重,准备两万块钱吧。”

我的小脑筋转了转,就得出了我可能遇到了被讨红包的肮脏事情,于是战战兢兢又极其狗腿的从包里掏出几百的现金:“您不嫌弃的话先收着,我这就去再取一点……”

医生的脸上瞬间摆出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喝我一声:“想什么呢!我说的两万是手术费,净胡闹!”

我老脸一红,才知道肮脏的不是医生,而是我的心灵。

就在我想对他的高尚节操加以歌颂时,医生的视线直接饶过了我,冲着门口喊了声:“老程!”

我扭头,来人也是一身白大褂,口罩没挡住的眼睛清澈有神,并不宽敞的诊室里,他带进来了一阵微弱的风。

我有点惊讶,因为他的眼睛长得有点像彭于晏。他也有点惊讶,可能觉得我长的有点像桂纶镁吧?

我打赌那口罩下面,一定有着很帅的一张脸。虽有种一探究竟的欲望,但考虑到后边还有很多病人等着问诊,便很快溜回了美婷女士的病房中。

我安慰美婷女士,这是个小手术,一定会没事的,让她千万不要担心。

美婷女士白了我一眼说:“净废话,就算留疤也是在腰上,你爷爷吃醋,不让我穿露背装,当然没事了!”

我一边感慨美婷女士你这关注点可真微妙,一边又被强行塞了满嘴的狗粮。

也就得亏我是个单身狗,要是我有对象,他再比不过国庆同志一半的好,我岂不是得被这狗粮活活噎死?

2

手续都办完以后,我才发现主治医生并不是纪云帆。在被主治医生叫过去的时候,我疑惑的问:“我怎么没记得见过你?主刀大夫不是纪云帆医生吗?”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我觉得我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的表情和眼神竟瞬间沉了下来。

“没见过我……”他盯着我,好像一字一字吐出来似地,“你记性这么差吗?”

被他的话搞的心虚,我开始紧急搜索我的记忆库,终于想起了在纪云帆诊室里的口罩男,我记得他的眼睛。

的确如我所想,他很帅,但是这人太没礼貌了吧?我真想一个白眼翻过去,但碍于美婷女士还在他手上,我不得不腆着一张热脸狗腿的说:“是是是,最近一忙,脑袋就爱短路。”

还没等我问术前注意事项,他就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毫无预兆地转身就走了。

我忍。

后来从八卦的小护士那里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医生大名程泽铭,是X医院外科的扛把子之一。还挺受一堆女护士女医生女病人家属的欢迎。

见鬼哦,这么臭的脾气!

为了让我们美婷女士不被那些出卖色相的病人家属排挤,我决定暂时低声下气的给医生献个殷勤,以表孝心。

中午休息那会儿,我准备去他诊室找他再确认一下术前注意事项,然后送个点心礼盒,结果发现他根本不在诊室里。

那个实习的小医生说:“程医生两点才过来,我要去给一个病人做一下红外线烤灯,你就在这里等一等程医生吧。”

我说好,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程医生叫醒的。

我揩了揩眼屎,才看见程泽铭正冷冷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找你。”我说。

“找我干什么?怎么?又想泡我?”

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又”字,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想泡他,但他那个令人不爽的表情让我根本没心情做这些纠结。

“我只是来问一下术前注意事项。”

谁知他脸色更加不友善了,等我终于硬着头皮问完后,把点心礼盒放在了他桌脚旁。

可程泽铭并没有收,我因为他的态度窝了一肚子火,所以见他执意不要,干脆起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清洁大妈在擦对面的椅子,她听见动静后扭头瞅了我一眼,然后咂了咂嘴,凑过来问我:“好使吗?”

我看了看手里的点心盒,带着一鼻子灰说:“不好使。”

大妈的表情一下子为难起来:“家里还有人等着安排住院,你这么好看的程医生都瞧不上,他也肯定看不上我的,怎么办?要不我直接塞钱?”

我一愣,你这么好看的……是什么意思?等我从金属门边里看见了自己一头凌乱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刚才趴在桌子上不小心压出褶的衣服边,整个人都一副被蹂躏过得样子,才明白她好像误会了点什么。

我忙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色诱医生!”

大妈眼睛都瞪圆了:“我说的是点心!”

我臊得耳根都红了,再次为自己肮脏的品行羞愧万分,顺带感慨了一把现在看病可真难。

于是咬了咬牙,又冲了回去,隔着桌子抓住了程泽铭的手,说:“程医生,我奶奶的手术,真的就拜托你了。”

我以为他会把我一把推开,却没想到他憋了很久,而后语气缓和了下来:“你放心。”

3

程泽铭脾气臭是臭了点,但所幸美婷女士的手术最终顺利完成。美婷女士从手术室里平安归来的那刻,我和国庆同志都放松了心情。

术后当日晚上,国庆同志顶着数日没睡好的黑眼圈,非要给美婷女士陪床。

我好说歹说都没用,倒是美婷女士一句话就把他赶回了家。

她说:“臭死了,你这个邋遢的老头到底几天没洗澡了?”

我偷笑,看见国庆同志眼睛忽的一下就写满了难为情,然后回家洗澡了。

我感慨:“奶奶你真是国庆同志的克星。”

美婷女士傲娇的轻哼一声:“克星这个词真难听,我明明是他的小祖宗。”

旁边病床的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笑了:“奶奶真可爱,你也真可爱,我叫楼若言,要不要交个朋友?”

我说:“朋友你好,我叫翟洛樱。”

“加个微信呀?”

“好啊好啊!”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程泽铭和随行人在说话,语气根本不像我认识的程医生。

他说:“纪大医生,我妈逼我。”

“你怎么骂自己?”

“去你妹的,正事。我妈逼我相亲,你让若言帮我客串一下女朋友,挡一挡呗!”

“一来她刚割了阑尾,身体虚弱。二来她那么丑,你拉出去也不怕丢人?”

“这不是没办法嘛……”

然后程泽铭和纪医生就进了美婷女士的病房,临床的楼若言接了话:“你俩说我坏话敢不敢再大声一点?”

我正憋着笑,就见楼若言冲程泽铭指了指我:“这是我朋友,她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你要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帮你?”

我望向程泽铭,程泽铭也望向了我。我正准备尴尬的一笑而过,没想到程泽铭问我:“帮不帮?”

我和程医生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地步了?

我不知道程泽铭给美婷女士灌了什么迷魂汤,没等我答应,就听美婷女士说:“当然行,程医生直接娶了她我才高兴!”

吓得我的手指头差点成了苹果的刀下替死鬼,奶奶你是有多嫌弃我至今单身……

但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是的。

为了报答他把美婷女士的手术做的这么成功,我也得帮这个忙,况且程泽铭这么帅,我也没啥可亏的。

程泽铭的意思,大致就是在他和姑娘相亲的时候,我冲进去冒充他女朋友,一通搅和就对了。

我说:“小case!多大点事,包在我身上!”

于是和程泽铭互加了微信,抬眼还对上了美婷女士一脸八卦和期待好戏的目光。

我搭着程泽铭的车准时到达相亲地点,在他们开始大概十分钟后,嗖的就冲了进去。

说实话他的相亲对象挺美的,和程泽铭坐在一起看起来还挺配的,他们齐刷刷的望着唐突出现的我,我则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小姐漂亮的唇色。

于是我随口一问:“小姐,你这口红色号挺好看的,能推荐给我吗?”

相亲的那位很开心的告诉我,她是把迪奥999和MAC see sheer混着用了一下,还告诉我如果这两个前后顺序和薄涂厚涂不一样,效果也会不一样呢。

就在我为刚学了一招感到高兴时,转眼就看到了程泽铭在瞪我。

唔……我好像忘记了点什么正事之类的东西……

“这是我女朋友,她来捉奸了。”程泽铭说。

我真想为他的简单粗暴鼓个小掌。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了。”他又说。

程泽铭说着握住了我的手,还是十指交叉的那种。我就这样被他拉着出了餐厅门,一直拽到车上。

他一路也不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

快到医院的时候,他才开口:“翟洛樱,你高考之后,去了哪里?”

我一脸懵逼:“啥?”

他有点生气,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说:“你今晚有空吗?”

话题大转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陪……陪床。”

“来得及,其他呢?”

“没了。”

“陪我吃饭。”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的语气,就好像我欠他什么似得。

4

我们吃的是酸菜鱼,味道还不错。肉质鲜美,没有鱼腥,就连赠的果茶都那么香甜。

程泽铭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的捡着鱼刺,他把一大块肉剔完后,用筷子夹进了我的碟子里。

我浑身一震,抬眼看他。不知是不是餐厅的橘黄的灯光太温暖,我竟看到了那双眸子里闪烁的是浓浓的……宠溺?

“谢……谢谢你,程医生。”我说。

“要谢的话,以身相许吧。”他似笑非笑,眼中仿佛有情绪涌动。

我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却还是如同一颗被烤焦的土豆一样杵在他对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激动,被裹在酸菜里的一根鱼刺卡住嗓子了。

咳了两下没咳出来,就夹了大口米饭,塞进了嘴里,刚想往下咽,就被程泽铭制止了:“别咽,快吐出来。咽下去的话可能会越扎越深,跟我回医院。”

我那瞬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于是乖乖听话,吐出了那团米饭,嗯……有点恶心。

程泽铭也不嫌弃,抬起了手,把我嘴边的污渍擦干净,又带我坐上了车,飞快回到了医院。

“啊……”我在他的手电筒下张大着嘴巴,深刻怀疑牙齿上会不会还粘着几小片酸菜。

“嘴巴张大点。”他用另一只手擒着我的下巴,“我看到了,别怕。”

几秒后,一根长长的刺被他拔了出来,嗓子瞬间舒服了很多。

到嘴边的那句“谢谢”,被那句“要谢的话,以身相许吧”的记忆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脸腾得就红了,我低下头去,不再去看他的眼睛。

等我回到美婷女士床边的时候,发现楼若言已经出院了。

美婷女士捏了一把我的脸蛋:“跟我孙女婿出去,玩得好不好?”

“奶奶!”我皱了眉头,“别开我玩笑!”

“可你脸上就写着‘我心动了’四个字呢~”美婷女士一脸坏笑。

真服了,八十的人了,跟个八卦的怀春少女似的。

我拿起一个苹果准备给她削皮吃,就听有人进了门,然后说:“翟洛樱,去我诊室的床上休息吧,这里我守着。”

我一脸懵圈外加震惊的扭过头,见到来人是程泽铭,就问:“你不用值夜班?”

“今晚不是我的班。”

“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我更加懵圈了。

“给病人家属送温暖。”他说。

美婷女士笑了:“看来你真的挺喜欢我的乖孙女呀~”

“清醒一点啊美婷女士!这么大医院,不止我一个人在陪床!他说的病人家属,又不是单指我一个!”我说。

程泽铭接过我的话头,说:“别跟奶奶顶嘴!奶奶说的都对!”

我:“……”

又是一阵脸红,这下就算我有十张嘴,也跟美婷女士解释不清了……

5

我是被程泽铭半拖着去了他的专属休息室的,虽然我也觉得病人家属睡在医生的床上可能会让人想歪,但程泽铭说走吧走吧,美婷女士说去吧去吧,于是我便就范了。

等被他按在床上躺好,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见色起义?想泡我?想玩闪婚?愚人节开玩笑?……

等答案前的那瞬间无数个想法掠过我的脑海,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停顿后,他说:“因为我原谅你了。”

???

他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不知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我们其实认识了很久,并且我曾经还对不起他的感觉。

“什么意思?”我问。

“没事,你快休息吧,奶奶那里有我。”他说。

我失眠了,意料之中。托程泽铭医生的福,我华丽丽的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单身狗变成了一个春心荡漾的单身狗。

思绪不知瞎飞了多久,我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听到了轻微的开门声。

呼吸乱了频率,我假装自己已经进入了梦乡。不知是不是闭上了眼睛的缘故,此刻听觉和触觉都变得异常灵敏,那脚步不急不缓的正在靠近着我,最后在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再然后……我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了我的颊边。出乎意料的,我不但没有感觉到不自在,反而觉得很安心。

“没睡着为什么还装睡?”程泽铭突然出声。

被揭穿后的我不好意思的睁开了眼睛,那张清秀俊朗的脸就这样横在了我的眼前。

很近很近。

“我认床。”

“既然睡不着,要不要聊聊天?”他问。

“好啊。”我说。

我起身,踩上鞋走到了骷髅模型前,指给他看:“你看,有这么个东西守着我,我能睡着才见鬼呢!”

程泽铭安慰我:“可是最后,我们每个人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点点头:“那一定是我有史以来最瘦的时候,为了让大家看见我这么瘦,我准备在我的棺材里装上一盏灯,再装个摄像头,把线扯出去。装上显示器,再装个太阳能电池板,永远不断电。我还要把开关设在棺材里,让他们想关灯都关不了,这样不管谁到坟前都可以看见我这么瘦了。”

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程泽铭听完就笑弯了腰。

我说:“不是吧?你们学医的这么无聊?这几句话就能把头笑掉?”

他眼角都挂了泪:“翟洛樱,你真有趣。”

好吧,我承认这句赞美我很喜欢,从小到大,大家只会夸我“真聪明”、“真懂事”、“真漂亮”,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翟洛樱,你真有趣。

明明是活泼的气氛,他却毫无征兆的走向了窗边,随后陷入了沉默。

窗外是城市璀璨的永不疲倦的夜景,窗里是异常沉默的两个人。

“喂,你多大了?”我打破寂静,问程泽铭。

“和你同岁。”他说,眼睛依旧看向外边。

“你怎么知道我几岁?”我惊讶。

“因为你一看就是十八岁。”他扭过头来看向了我。

这次换我笑弯了腰,快三十的年纪,我能不知道这是虚假的赞美吗?

我并不想知道。

“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主刀大夫了,这医院难不成是你家的?”我开玩笑。

他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也一脸惊讶:“真的?!”

他摸了摸下巴,问我:“难道我比我那院长老爹帅这么多?”

“我又没见过院长本尊,怎么知道?”

他听罢长舒一口气的模样:“我还以为我不是我爹亲生儿子的事被发现了呢。”

我:“……”

他看我脸上全是大写的震惊和同情,愣了一会儿,大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不会真信了吧?我当主刀大夫当然是因为我医术高明啊哈哈哈……”

我:“……”

“程医生,你也挺有趣的,真的。”

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光:“有句话说,一辈子这么短,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你有没有听过?”

我的脸唰的就沸了,被噎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凝视我,半天后轻咳了一下:“在这里睡不习惯的话,还回病房休息一会儿吧,我送你回去。奶奶已经睡了,也祝你好梦。”

晚上医院的楼道有些清冷,但不乏有人拿着片子在楼道里等。我跟在程泽铭身后慢慢走着,希望这个楼道可以更长一些。

转身进门的时候,我说:“那就……明天见。”

“嗯。”他的语气轻轻的。

其实相处下来,才发现一直是我误会他了,程泽铭并没有那么凶。

而我对他,好像真的有心动。

6

那天晚上下了场初雪,等醒来的时候世界早已银装素裹,国庆同志也来了,还带了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包子。

程泽铭没出现在医院,我的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纪云帆说,他白天一天都休息,晚上八点就来交班了。

闲时刷朋友圈,我看见了程泽铭发了一条动态。

他说:越见一个人就越想念,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喜欢?

纪云帆评论:骚

楼若言评论: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帮你啊程医生~

纪云帆回复楼若言: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你和程医生这么熟?哼!

楼若言回复纪云帆:那是因为你眼瞎!

程泽铭回复纪云帆:据说你和楼若言同居了?

纪云帆回复程泽铭:没大没小,以后该叫嫂子了。

这条朋友圈除了程泽铭的那句“越见一个人就越想念,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喜欢”我没看懂,其他我都看懂了。楼若言和纪云帆在一起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溜出来,说的就是他们俩。

我捧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好希望自己就是程泽铭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

这个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真!的!喜!欢!上!程!铭!泽!了!

而且是在短短的一周内。

点开评论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礼貌性的评论了一句:程医生休班去哪里了?今天晚上过来是吗?

只是几秒后,程泽铭回复了我:你今天对我这么感兴趣呀?

我心里一紧,将手机锁了屏,起身去给美婷女士接了一壶热水。

回来后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就响了,是程泽铭打的语音通话。

我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砰砰砰,手心出汗的点了接通,还未及我说话,就听他说:“翟洛樱,出门向右看。”

我起身照做,竟看见程泽铭满眼含笑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张开着双臂慢慢靠近我。

满头满身都是晶莹的雪花,背后则是暖洋洋的晨光。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看他不断走向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小的虚荣心在那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这个好看的医生是为我而来呢。

程泽铭走到我的跟前,微微弯了些腰,然后用双臂大力环住了我。

胸膛很温暖。

“翟洛樱,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脑袋窝在他的颈间,我因为这句话浑身一震,心越跳越快,片刻后伸手反抱住了他的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多多关照。”

7

他似是抽泣,也似是在笑。又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把我从怀里微微拽出来,随后从羽绒服里掏出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我两眼放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烤红薯!”

程泽铭只是弯着眼睛,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快趁热吃吧。很甜,现在吃很合适。”

我红了脸,掰开一块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他问。

“好吃。”我答。

程泽铭忽然嘴角一勾,低头吻了下来,不带丝毫的挑衅,只是轻轻的吸允。

“的确挺好吃。”

我推他一下,尽管蹙起眉头说他俗气,却还是没忍住把幸福漾上了眼角。

如果问我恋爱是什么味道的,我想我会回答,是烤红薯味的,又热乎又好吃。

“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转身,才看见纪云帆用右手捂着脸,正从岔开大缝的手指间看我们。

我垂下脑袋,羞的无所适从。

“感情你把病人从我手里要走,是看上家属了哦?”纪云帆凑过来,给了我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我猜你就是那个让老程惦记了这么些年的人吧?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也就遇见你才……唔……”

程泽铭把他的嘴捂上了,对我说完“中午一起吃饭”后,就拽着纪云帆走了。

我总觉得,程泽铭很早以前就认识我,或许其中有我不知道的很多情节。

思来想去,我悄悄找了纪云帆。为了炸他,我上来就说:“程泽铭告诉你我们的事了,对吗?”

纪云帆一边给一个病人换药,一边说:“那是,我们虽然是大学同学,但是他高中的事,我清楚得很。”

“不过话说,你高考完到底去哪里了?”他把胶带撕下一节,“怎么就音信全无了呢?”

“香港。”我说。

“为什么是香港啊?还不告诉任何人你的下落!”

我咬了咬下唇:“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爸妈就正式离了婚,报志愿的时候,他们正因为财产问题闹得很难堪。

港大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是学费全免,想着眼不见为净,我才去了那边。

“你心也太狠了吧?怎么能因为他第一年高考考砸了就把他拉黑呢?你不知道,老程复读的那一年是怎么过得。后来都到大学毕业了,每次喝醉,他都在嘟囔着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之类的话呢。”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但还是保持着沉默,听他继续说:“他说啊,他那时候内向,暗恋了你一年,才千方百计知道了你的手机号,还只敢通过发短信跟你联系。你从不理他,到慢慢搭理他,这小子开心的成宿的失眠你知道吗?”

我越发的听不明白,高中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手机,所以也不可能和程泽铭有任何的短信来往。

我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一种可怕的念头闯进我的脑海里,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程泽铭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的,根本不是我?

8

程泽铭心情大好,开车带我去二中旁边的那家驴肉火烧吃午饭了。

这是我高中常常来吃的,饭吃了一半的时候,我说:“你那时……从哪里知道我手机号的?”

他夹着醋溜土豆丝的手一滞,抬眼时满是惊喜:“你记起我了?”

随即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什么?”

我依旧坚持:“我想知道。”

他把筷子放下了,望我的眼睛:“去了学校的档案室,从档案里偷偷抄的。”

“那号码……你还记得吗?”

他几乎都没有停顿,张口就报出了那串数字。

我一僵,瞬间就缕清了所有的事情。

当时档案里留的,是我妈的手机号,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时一直是我妈在冒充着我,回复了程泽铭整整一年多。

那时的我,敏感又倔强,根本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话。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冒充我。

“所以,我这么讨人厌,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因为这么久了,我还是忍不住去喜欢你,想和你有瓜葛。”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和你发短信的不是我,现在还会不会喜欢我?”

他想了想,而后语气坚定的告诉我:“会,因为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我鼻子一酸,想到他当时看见我出现在纪云帆的诊室里该有多惊喜,在发现我根本不认得他的时候就会多难过。

我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就捧住了程泽铭的脸,主动亲了下去。

这个男人到底要有多深情,才能在这么不负责任的“我”面前,依旧愿意重新爱我?

“程泽铭,谢谢你喜欢我……”

9

自高中毕业一别,时隔数年,我又去了我妈那里。当她开门的时候,我竟发现她头发白了那么多。

她很惊讶,眼眶突然就湿了。把我带进客厅后,张罗着给我切芒果。

我拒绝了:“这么多年了,芒果早就吃腻了。”

她的脸上略过一丝尴尬和低落,又要给我削苹果。

心里像被揉了一下,我伸手接过了。

她红着眼睛就笑了。

“你认不认识程泽铭?”我直截了当的说。

可能她并没有意识到我会问这个,愣住了。

“当时和他发短信的,是你没错吧?”

很久很久后,她抹着泪说:“对不起洛洛,因为你当时不肯理我,我又想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所以才……”

不知怎的,我以为我会很生气,但听到她那么说,却哭了。

“可是你知道你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吗?既然联系,为什么高考一结束,你就把他拉黑了?或者你本来可以告诉我……”

“对不起洛洛……当时……当时是怕你生气才没跟你说,后来我和你魏叔叔结婚后就走了,因为换了手机号才……”

我使劲咬了咬下唇,起身:“算了,我知道了,就先走了。”

右手忽然被她拉住了,我扭头,看见她脸上写满了难过:“洛洛,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妈妈……妈妈好想你啊……”

这句话让我浑身触了电一般,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在眼角趟过一串温热的时候,我说:“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

我挣脱开她的手,抬脚走了出去。一直走了很远,我才哭出声来。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不生气了,其实这次来,又何尝不是想见她的一个借口呢?

寒风从我身边不断的擦过,电话响了,是程泽铭。

他听见我的声音,焦急的说:“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儿啊?”

我说:“没事,没事的。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他忙答应,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的。”

但其实慢一点也没关系,你已经等了我那么久,这点时间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好好来过。(作品名:《这个医生很长情》,作者:唐心儿。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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