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化名)能回忆起第一次在西安听崔健演唱会的场景。28年前的事情恍若在昨天。因为太激动,他回来对着不识字的母亲又学又唱。

  准确的时间是1990年3月31-4月1日,摇滚教父崔健在西安举办“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为第11届亚运会集资义演”,西安是其中一站。在那场演唱会上,20岁出头张铎第一次被摇滚震撼到了。

  在文革中度过童年时光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歌还可以那样唱。虽然在拥挤的人群里几乎听不清歌词,周围全是嘶吼声,他依然喊哑了嗓子。“当年的票根至今还保留着。”

  洛洛(化名)是当红偶像天团TFboys成员王源的粉丝,也是一位研究生,85后。最早知道王源是在2012年,校内网上的一个视频上。12岁的王源和13岁的王俊凯翻唱范玮琪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清亮的小奶音,白白净净的长相,让洛洛印象深刻,“特别萌!”

  小灰灰是00后,TFBOYS坚定的资深团粉,也是他们的同龄人。上初中的时候在快乐大本营上看到TFBOYS就很喜欢。“我觉得他们就是我们00后的代表,阳光、可爱、善良,最主要的是都有一颗奋进的心。”

  1986年崔健在北京首次公开亮相演唱《一无所有》,这一年被定义为中国摇滚乐的诞生年。和60后崔健鲜明的摇滚歌手身份相比,00后TFboys是被粉丝的爱中长大的“小鲜肉”。相似的是,他们的出现一开始都伴随着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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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就叫铁粉。”张铎不愿意被称作“铁粉”,虽然一直喜欢崔健,但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在追星。“更准确地说,他对我的意义是一个精神同类,我在他那里找到安慰和力量。”

  因为崔健的那场演唱会,他认识了“一年写一本诗集”的朋友王诚(化名),两个文学青年相交多年,至今两人家里都藏书丰厚。

  两人分别听了28年前的那场演唱会,一个在3月31日,一个在4月1日,一前一后。那时候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自行车,演唱会所在的陕西省体育场,如今陕西省人大的所在地,张铎记得那时候的火热场面,门外堆着成山的自行车。“就跟现在共享单车堆得那个一样。”

  早在TFboys出道前,洛洛就在网络上点开看过王源的视频。“就是他很可爱,很萌,搞笑担当,主持担当,还有薄荷音,很贴心,情商很高……”洛洛一口气能说出许多形容词来描述偶像。

  95后的阿e喜欢王俊凯。因为王俊凯身上有一种毅力,自制力很强,对工作很积极。“这些品格都是我没有的。”阿e觉得,虽然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美,但介于成年与少年之间的这段过渡时间,最能让人怀恋起青春。

  00后小灰灰说,TFBOYS的一句话陪伴了她5年:“如果梦想有捷径的话,那么这条路的名字叫坚持。”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到这句话会让她变得坚强。作为团粉,她其实还有一点点稍微偏喜欢王源一点,“因为他比较可爱,很坚强,吃货,有担当,和我很像哦。”

  小灰灰惦记着和TFBOYS的十年之约,起因源于TF的一条微博,在2023年8月6日的十周年演唱会上,他们将感谢粉丝十年来的陪伴。在小灰灰眼里,TFBOYS所有的稚嫩、彷徨和烦恼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她会和他们一样慢慢地变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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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铎和王诚眼里,仅仅把崔健定义为一个摇滚歌手,太草率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张铎抬高语调,说崔健的影响力远不止在音乐上,还包括对整个知识分子精神层面的洗礼。“他在歌中第一次用了‘我’,表达了‘我’,那之前的流行音乐绝大部分都是‘我们’。”

  改革开放初期,大众流行音乐复苏,以崔健为代表的摇滚乐唤醒了年轻一代的自我意识、独立意识。90年代中期,北大中文系谢冕教授将崔健的《一无所有》《这儿的空间》编入《百年文学中国文学经典》。

  因为太过震撼,念念不忘的张铎和王诚两人,在广播上听到崔健演唱会的转播,决心当天的录音带子。经过朋友的朋友介绍,两人辗转托人找到了当时在西安广播电台的一个朋友,在门外的冷风中等了两个小时,拿到了拷贝带。

  彼时在西安外院的王诚,又在学校的电教室翻录了许多版,自制封面和节目单,10块钱一盘卖给西安高校的大学生,很快被抢购一空。“但我们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宣传。”王诚兴奋地回忆道。

  洛洛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托曾经在娱乐圈混的姐姐帮忙,充当王源生日会的后台工作人员,为所有人布置休息室、订盒饭、铺化妆间的地毯,其中还有为王源布置的用来临时换衣服的“抢妆间”。“还亲手给他递香。”那次登台之前有烧香的步骤。

  特别好看,彩排的时候唱功也很好,对工作人员也很好。这是洛洛见到本尊的感觉。“一切跟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得到特别地对待,甚至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但洛洛一点也不失落,反而莫名放心,觉得王源“懂得保护自己了”,不然会有很多私生粉想要骚扰他们。

  除了TFBOYS,00后小灰灰还能说出好多喜欢的爱豆的名字。白敬亭、魏大勋、张若钧,“帅帅的小哥哥谁都喜欢,哈哈。”小灰灰说自己是个墙头草。

  像TFBOYS这种养成偶像模式源于日本杰尼斯,以出产顶尖的男子团体偶像为主业,广为人知的木村拓哉、岚、近藤真彦等都出于这个公司。与以往消费影视作品不同的是,养成系偶像本身的形象、人设都能作为消费对象。

  研究大众文化的洛洛觉得,可能是因为很早就了解日本韩国这种练习生制度,所以很清楚套路,也很早就接受了TFBOYS。她说反正连过个节日都是商家的套路,不如放飞自我,选择自己喜欢的。每天刷刷微博,有新鲜的动态可以补给,追起来比较容易,“也比较容易high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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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9月30日,崔健再次踏上北京工人体育场的舞台,举办“滚动三十年”巡回演唱会。

  早几个月得了消息的张铎和王诚两天,相约去北京看演唱会。“哈哈,我们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说起这段经历,老哥儿俩很兴奋。

  从1990年到2016年,崔健的演唱会门票从十块钱变成了三百多。张铎坚持认为,在他们眼里,崔健不是一个明星或者歌手,他是唯一一个将思想和情感完美融合,将个人情感与家国命运结合起来的人,至今保持着独特性。他随口就能慷慨激昂地说出崔健的许多歌词:

  “尽管我不能走也不能哭,我的身体已经干枯,但是我要永远陪伴着你,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他将崔健的歌意义比作黄仁宇写的《万历十五年》在历史学届的影响力,十分有趣又十分尖锐。“如果说与崔健同时代的北岛的诗歌,属于高雅艺术,而崔健就是以更直白的方式,将这种思想精髓表达出来。”在张铎眼里,崔健的外形和嗓音一点儿也不突出,但他依然把他比作思想的歌手。今年的5月5日,崔健出现在大明宫举办的海伦堡群星演唱会上,两人又冒着雨追了过去。“别说,还挺有意境的。”

  始于颜值,忠于才华,陷于人品。00后小灰灰和95后阿e都说,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对TFBOYS的感觉再合适不过了。至于会不会被同学们当成脑残粉,小灰灰说毕竟每个人都会有喜欢的人,大家都会理解的。阿e说,“有时候我觉得偶像或者各种令人沉迷的东西仿佛代替了宗教。”

  “喜欢明星只是一个入口,至于入坑以后是撒泼吵架呢,还是让自己变得更好,全都是个人选择。”洛洛现在很少去跟外面的人解释。虽然现在因为忙,她开始对追星这件事变得很佛系了。但也因为共同的爱好,结识了饭圈里比较厉害的人,有学霸、手工爱好者、设计师……

  没追星之前,洛洛在自己心里会给“喜好”排成三六九等,喜欢文学或者古典音乐的高级,喜欢摇滚音乐的中级,流行的媚俗的低级。追星以后,她看待生活中的问题也更加开放多元和包容,“喜欢不应该分高低贵贱。”

  崔健的《一无所有》曾被指责为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表现,从一出现就伴随着责难和之一。而在1988年7月16日,人民日报第七版头条看出《从〈一无所有〉说到摇滚乐——崔健的作品为什么受欢迎》,力挺崔健的摇滚乐“无论如何只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心理、审美习惯的问题,不应扯到社会制度和阶级性上,大可不必为它的出现而忧虑……”央视卫星在当年的汉城奥运会前夜随后向全球实况直播崔健的《一无所有》。

  2016年,TFBOY登上央视春晚,成为主流认可的超级偶像天团。王俊凯受邀担任联合国“为生命呐喊倡导者”、王源曾作为中国优秀青年代表在联合国青年论坛演讲、易烊千玺是世界卫生组织的控烟大使……随着许多正向能量的传播,TFBOYS开始被当做一种年轻的现象级文化来分析。

  属于崔健的时代悄然过去了,但对于张铎来说,崔健的摧毁力量太厉害了,从此以后,其他人的歌他再也不能入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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