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上土地神

闻名遐迩的秦岭山脉,距离陕西六十公里,二零一四年冬天,我南下汉中,亲自体验了世界十大险路之一的西汉高速。

秦岭主峰三千多米,是中国南、北方的分界线,岭顶十分陡峭,气候异常,时风时雨,乃名副其实的崇山峻岭。大巴车承载六十人,但凡一人没系安全带,决不允许出站。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我还是有些胆怯。汽车行驶在高架桥上如在半空,过了桥梁便是隧道,整个秦岭山脉不下百十座,其中最长的秦岭一号隧道,全长九千二百六十米。当汽车钻进山洞的一刹那,感觉进了地下,两眼除了灯光照射下的岩壁,什么景物也看不到。安全带不让松,坐下起不来,车窗打不开,一时紧张得额头冒汗。我镇定了一下情绪免得晕车,微闭双目,陷入沉思。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说外面下雪了,是从刚超越的一辆轿车顶部发现的,不多时汽车驶出了山洞。我顿时想起了韩愈当年遭贬的情景。

韩愈,又称韩文公,唐朝文学家,字退之,公元七六八年——八百二十四年,曾任吏部侍郎,为官清正,克己奉公。其兄韩休,膝下一子,名韩湘子,位列八仙。

改革开放后的八四年,集市上的图画琳琅满目,一张八仙图引起我的注意,内藏诗八句:

钟离点石把扇摇,果老骑驴走赵桥。

洞宾背剑清风客,国舅瑶池品玉箫。

彩和手执云阳板,拐李先生道德高。

仙姑敬奉长生酒,湘子花篮献蟠桃。

韩湘子排名第八,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修道成仙后曾多次劝说其叔韩愈舍弃富贵,出家修道,韩愈不为所动。有句话:财主进天堂比骆驼钻针眼还要难,果真如此。韩愈身为朝廷要员,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任其享用,怎能舍弃?在他看来,凭着有福不享,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岂不傻了吗?韩湘子可不这么认为,家财万贯,不过一日三餐,高官厚禄,俱是过眼云烟,当下的好时光,转瞬即失,他不忍心见他叔堕落红尘,知他日后有难,故扮作道童,手提花篮去至侍郎府邸。门官问明事由,进内通报与韩大人,你侄儿来了,韩愈听了两眼一瞪:胡说,我侄儿已经死了,谁敢冒充,快些赶出门去,门官说,非但不走偏要见你。文公出得门来,“道童”迎了上去,尊了声大人,给您送宝来了。文公不耐烦地说,巴掌大的小花篮能装下什么宝物?别看花篮它不大,上装三十三天殿,下装万国九州山。韩湘子边说边将花篮朝文公面前一晃,里面出现了层层山峦,好像一副山水画,甚是壮观。文公看了着迷,看着看着,里面走过来一个骑马的人,和自己有点相像,正在纳闷,就见这人忽然坐在了雪地里。道童解释说,坐在雪地里的这位就是大人恁呐。韩文公听了不高兴,他当然不相信,自己再不济,也绝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没待韩文公发话,韩湘子已隐身不见了。

大唐时期,与西域诸国通好往来,一日外邦使臣自称将一“佛骨”带入中原,白天靓丽无比,晚上金光灿灿,韩愈一见不想据为己有,为表忠心,回到家中,连夜修书“佛骨表”上奏皇帝,万岁爷一看,龙颜大悦,急于要见“佛骨”。韩愈命人取来,当放到皇帝面前时,根本不像说的那样金光闪闪,乃质地粗糙,灰暗无光,与普通骨头没什么两样。皇上本来对上表言论就不认可,斥责韩愈,身为朝廷要员,百官之首,不以国家正事为重,搞些歪理邪说,不辨真假,混淆视听,出了问题情何以堪?朝廷威望何在?大唐国威何在?一道圣旨左迁至潮阳。韩愈栽了,这次栽到底了,分明是件闪闪发光的宝贝,怎么就无光亮了呢?什么荣华富贵,蟒袍玉带,霎时化为乌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皇上念他平时无过错,忠于朝廷,准于骑马,收拾行攘,即日启程。

当行至秦岭山脉时,已是隆冬时节,岭上气候变化无常,忽然狂风大作,四周山野雾气笼罩,紧接着大雪飘飘,寒风刺骨,一时不辩南北,只得牵马步行。这才想起曾经冒充他侄子的“道童”,手提花篮展示给他的一副画,内中有他行至秦岭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千,不觉泪下,莫非我侄子真的没死?修成了神仙?当初我却不信,看来是真的。可叹我为官多年,现已年过半百,万岁怎肯忍心将我“发配”,山高路远,遭此罪过。一时饥饿难耐,又想起侄儿韩湘子,既然知道你叔有此劫难,怎么不来见上最后一面,看来这把老骨头就要撂到秦岭了,取笔墨作诗一首,权作遗言: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政,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漳江边。

原来韩文公的前世乃天宫灵霄宝殿的卷帘大将,因不听调遣,被贬下凡,韩湘子不忍其叔堕落红尘,曾九次度化于他,声名威震南天,事迹感动了玉皇大帝,念其诚心,将他官复原职。

卷帘将是众神仙梦寐以求的官职,“陪王伴驾”是个美差,韩湘子和他叔一同跪拜玉帝,韩文公却不叩头,玉帝拍案大怒,将他贬为“土地神”,韩文公连忙叩头谢恩。一旁的韩湘子气得顿足捶胸,好一阵埋怨:封卷帘职不小为甚不谢,封土地忙谢恩是何情由?岂忘了你侄儿苦修苦度,到后来只落得土地名留。

国承善,生于临朐嵩山,现居东城,从小喜欢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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