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被老鼠精抓住后,孙悟空上天找李天王打官司,哪吒交代了老鼠精的底细:“父王忘了,那女儿原是个妖精,三百年前成怪,在灵山偷食了如来的香花宝烛,如来差我父子天兵,将他拿住。拿住时,只该打死,如来吩咐道,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当时饶了他性命。他积此恩念,拜父王为父,拜孩儿为兄,在下方供设牌位,侍奉香火。不期他又成精,陷害唐僧。此是结拜之恩女,非我同胞之亲妹也。”天王闻言,悚然惊讶道:“孩儿,我实忘了,他叫做什么名字?”太子道:“他有三个名字:他的本身出处,唤做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香花宝烛,改名唤做半截观音;如今饶他下界,又改了,唤做地涌夫人是也。”

老鼠精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偷吃了如来的香花宝烛。如来的香花宝烛可不是白吃的,因为有长生不老之功效,如来开盂兰盆会,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着阿傩捧定,着迎叶布散。相当于王母召开蟠桃会给诸神发蟠桃。孙悟空偷吃蟠桃是死罪,所以老鼠精偷吃香花宝烛也是死罪,但是如来把她饶了。第二,改名半截观音。这纯粹是跟观音菩萨过不去,意思菩萨是整截,她是半截。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观音菩萨熟视无睹。话说观音菩萨可是个暴脾气,红孩儿只因为扮成观音菩萨抓了猪八戒,观音气的大骂一句“泼妖胆敢变我的模样”,随手啪的一声就把玉净瓶扔海里去了,吓得孙悟空毛骨竦然。但是她在老鼠精这里却一点脾气没有。第三,被抓之后死性不改,竟然打起了唐僧的主意。

于是问题来了,老鼠精的后台到底是谁?为啥如来饶她一命,观音无动于衷。其实老鼠精透露过自己身份,但是大家没注意。黑松林唐僧救老鼠精时,老鼠精自承:“我家住在贫婆国,离此有二百余里。父母在堂,十分好善,一生和亲爱友。时遇清明,邀请诸亲及本家老小拜扫先茔,一行轿马,都到了荒效野外。至茔前,摆开祭礼,刚烧化纸马,只闻得锣鸣鼓响,跑出一伙强人,持刀弄杖,喊杀前来,慌得我们魂飞魄散。父母诸亲,得马得轿的,各自逃了性命。奴奴年幼,跑不动,唬倒在地,被众强人拐来山内,大大王要做夫人。二大王要做妻室,第三第四个都爱我美色。七八十家一齐争吵,大家都不忿气,所以把奴奴绑在林间,众强人散盘而去。今已五日五夜,看看命尽,不久身亡!不知是那世里祖宗积德,今日遇着老师父到此。千万发大慈悲,救我一命,九泉之下,决不忘恩!”说罢泪下如雨。

关键词,贫婆国。“贫婆供佛”是个佛学典故。话说佛陀在舍卫国讲道,迦叶尊者经常出去给佛陀托钵化斋,迦叶尊者有个毛病,不去富人家化,专去穷人家化,怕狗咬。富人家有狗,穷人家没狗。人都吃不开饭,哪有狗吃的食。迦叶有一天出去,遇到一位贫婆,就是穷老太太,老太太穷苦伶仃,无家可归,躺在街角旮旯等死,身边有一破碗,碗里有点米汤。迦叶就向老太太化斋,老太太一看阎王爷不嫌鬼穷,居然还有人问她要饭,怒了。你这和尚瞎呀,难道舍卫国还有比我还穷的人吗?竟然问我要饭。你应该给我吃点饭才对。迦叶说,我正是为了拯救你,所以才问你要饭。你给我点吃的,我让你长生不老。老太太一听,这买卖能做,但是哭着说,可我啥都没有啊,拿什么布施你呢。迦叶说,只要你有心布施,就不是穷人。你看那些有钱却舍不得布施的,才是真正的穷人。老太太一高兴,就把半碗米汤倒给了迦叶。迦叶喝了之后,老太太欢喜无比。

没几天老太太去世了,上天成为美丽的天女。有一次如来和诸位菩萨(其中就有观音菩萨)说法,天女提一花篮下来散花,所有修道者身上都没有花,只有迦叶尊者身上落满了花。诸位菩萨就问这是为什么,天女说,道行高的身上才落花,道行浅的身上不落花。迦叶尊者就是道行高深的修道者。诸位菩萨想用法力去掉迦叶尊者身上的花,可惜去不掉。(《维摩经·观众生品》:“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佛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花散诸菩萨、大弟子上,花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花,不能令去。”)

所以老鼠精的背景就出来了。老鼠精自承住在贫婆国,贫婆国离此只有二百里,可是取经团并没有去贫婆国往通关文牒上盖印,可见贫婆国是老鼠精杜撰出来的,并没有这个国家。这里的贫婆,指的就是迦叶化斋的贫婆,也就是升天之后的天女。老鼠精本是天女的宠物,偷吃香花宝烛后跑了。如来看在天女的面子上,给了老鼠精一条活路。观音菩萨也是看在天女的面子上,没有追究老鼠精侵犯名誉的责任。老鼠精再次被李天王抓获,并没有押往西天雷音寺,而是押上了天庭,送交玉帝发落。老鼠精没有天女罩着,估计她凶多吉少了。

参考书目:《西游记》《维摩经·观众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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