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古很古以前,毛南地方挨大水淹没,五谷绝种,人畜遭殃。又过了多少年代,剩下来的人,吃的尽是树皮草根。这时,班邦有一对后生,男的叫哪能,女的叫红发妹,他俩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一天,他们上路去找猕猴桃吃。

他们走着走着,口渴了,去泉边捧水喝。泉水映出两张又黑又瘦的脸。他们抬起头来,你看我,我看你,呆得象泥做的土人。两人心里想,要不再找生路,就得死蚁死虫了。

第二天一早,他俩只带着一个装满了泉水的葫芦,向北山走去。走呀走呀,走了三十六座山,躺过七十二条涧,一直走到高州地方的黔乐山。红发妹小时候听爹妈说过:高州地方在半天空中,水淹不到。黔乐山那边有一群人,个个脸红力气大,身上都是黑黑的毛,吃的是包谷。包谷就是玉米,是红头发的,跟红发妹的头发一样漂亮,六月六那一天才成熟。

他俩到了山顶一看:啊!山前山后满是红头发的包谷,果真是黔乐山了!哪能说:“多!多!多!真多呀!比我们家乡的竹子还多哩!”哪能和红发妹天天守在黔乐山上,饿了吃猕猴桃,渴了喝葫芦里的水,满地满山的包谷一个也不敢掰来吃。

好容易守到六月六,那一天,山那边来了人,一群群,一队队,个个手拿钩刀,冲进地里砍砍割割,半天便把包谷收完,连包带梗,拖的拖,扛的扛,回去了。天黑下来,哪能和红发妹到地里去找那些漏捡的包谷。他们摸呀摸呀,一直摸到天亮,每人才捡得三个玉米包。他们像得了宝贝一样,贴着身子包起来匆匆地离开了黔乐山。

哪能和红发妹回到班邦,把包谷种在山㟖里、平地上。几年后,毛南山地到处都种上了包谷,乡亲们再也不吃草根树皮了。从那以后,乡亲们暗暗地称喊哪能和红发妹为“一对皇”,把包谷叫做“务皇”。

一对皇这个美名一处向一处传开,一句比一句传远,传遍了整个毛南地方。

头人一箩箩包谷吃下肚,一坛坛的包谷酒喝下喉,毒计也就一个接一个从他心里生出来。头人凭白无故把一对皇捆绑起来,烧、刺、吊、打,审骂、恫逼,硬要他俩承认偷天换日之罪。

哪能和红发妹被害得昏昏醒醒,醒醒昏昏,一直熬了六六三十六天,始终不认罪。

头人决定先把哪能杀死,留下红发妹。红发妹知道后,对头人说:“我俩是天上仙家仔女下凡救百姓的,包谷是我们从天上带下来的,我们教人耕种养生度日,杀了哪能还有我,我可以把包谷收回去,要杀都杀,要留都留……”

头人听了很发火,高声喝道:“杀!杀!一刀两个,免得日后冤家!”

红发妹问:“什么时候?”

头人说:“说杀就杀,一下子就动刀。”

红发听了不但不发愁,反而笑哈哈自语:“杀头不要紧,十八年好汉,下世还相连,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一大片包谷还未成熟,就上天了!眼巴巴的人们就这样又要挨饿死了!天还认你头人不头人!”叹了口气说:“最好到六月六那天杀,才是两全其美。”

头人听了很合意,说:“好!头爷给你多活几天,那时看你两个飞上天去不成!”

六月六那天,一块地连着一块地,一座山连着一座山的包谷成熟了。哪能和红发妹苦在脸上,喜在心中;头人毒在肺上,笑挂嘴边。

早晨,太阳高照,地里的包谷一丝不动地站着,像等着什么。头人喊家丁在地头埋两根带有枝叶的大刺竹桩子,把一对皇男左女右分别紧绑在竹桩上,吹一声牛角,命令百里以内的老百姓都来看杀人。

一对皇挨打了几个六六三十六天,今天却紧绑在竹桩的半中腰。哪能的黑脸变成了红脸,红发妹的头发更红了,肚子很大,人们都说她是九月怀胎。几千几百个兄弟姐妹来到了他俩跟前,个个垂头落泪。

一对皇也为此伤心,对大家说:“兄弟姐妹们,我俩就回天上去了,望你们不要悲伤。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日子!”

头人见到如此情景,觉得很不对劲,大声喝道:“给我杀!”

“哈哈,头人,你错了!”

“错什么?快说!”

“包谷还没有收成,先杀人,没挨杀的还多着咧……日子又是怎么过……你也是……”红发妹又昏过去。

头人说:“好!收完包谷再杀犯人,难道你就上了天不成!”

轰!轰!四面八方,砍的砍,割的割,挑的挑,扛的扛,拖的拖,向四面八方散去,两柱香工夫整个包谷地的包谷给老百姓抢光抢完,只留下尖利的谷杆密密麻麻地站在地里,像千兵万马举着刀枪剑戟刺向天空一般。

这时头人对红发妹说:“杀的时候到了,还有什么说法?该死了吧!”

红发妹说:“‘人活有命,人死有魂'。命是我们身子,魂是装在葫芦里。你若有道,还我那对葫芦来,以便连魂一同带回西天。”

头人想,人杀死了,魂还留在地上,今后可不得安宁,于是说:“葫芦可以还你,但不得挨你身,挂在你的竹桩上,杀了你们它可以跟着走了。”

“好!快拿来!”

家丁把葫芦拿了来,绑在竹桩上,就要动刀杀人了。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从那边山顶飞来两只啄木鸟,抓住两个葫芦,一啄两啄啄出了两个洞眼,里头的泉水汨汨流来,滴到一对皇身上。顿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头人和家丁都倒在地上了。当他醒来,连人带桩都不见了,急得头人大喊大叫:“给我砍呀,给我杀呀!”

家丁抬头看去,竹桩连人站在前面,举刀砍去又不见了,收刀回来,前面又是,一下变成几千几万个红发妹。头人气极了,也跟着在包谷桩地里东奔西跑,跌跌撞撞,前戮后刺,最后扑倒在一棵特大的包谷杆上,刺穿了肚皮,大肠小肠花花地流了出来,终于死了。家丁也同样都死在包谷地里。哪能和红发妹也不见了。

后来人们都说,一对皇没有死,他们双双上了太阳山,还是种那红头发的包谷,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头人死了以后,地是大家的地,包谷是大家的包谷,人们过着松松融融的生活。

为了纪念一对皇的恩情,说六月六那天不准下地,作为悼念。要是谁下了地,地里尽长草不长谷。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传,也是这样做。毛南人把长成大包的包谷叫务皇,那些不结子的包谷叫务齐。

现在毛南人收包谷不剥包,连梗带叶中腰砍,捆绑好就扛回家,也是从这而来的。请听下面一首罗嗨歌:

六月收谷不剥包,连梗带叶砍中腰,

刀枪剑戟满地摆,头人恶棍跑不掉。

红发妹千里讨谷种,流血流汗思德高。

毛南收谷不剥包,连梗带叶砍中腰。

六月六日莫下地,免给双皇身挨刀,

刀枪剑戟满地摆,头人恶棍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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