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原志愿军第十二军三十五师一〇四团一营参谋 邵忠信
1952年秋,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十二军已在朝鲜金城前线英勇战斗了一年,奉志愿军司令部命令,第十二军将防务移交六十九军,转入后方休整。正值我军即将换防之时,前线观察所报告:发现我三十五师防守区域的正面之敌,成队背背包下阵地的情况。三十五师首长判定:敌军也在换防。那么,接防之敌是谁?必须查明情况,才能给接防友军交待清楚敌情。
为此,三十五师师长李德生给下属一〇四团下达命令:三天内完成捕俘任务。一〇四团团长任保裕将此捕俘任务交给处于第一线的第一营。经营党委研究决定:将此次捕俘任务交给第三连连长马光林。
马光林是侦察战线上一位经验丰富、机智善战的老手。他受命后,连续两夜率小分队潜入敌阵待机捕俘,均无结果,空手而归。距命令时限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了,营长代英心急如焚,今晚再抓不到敌俘,如何向团长交待?
紧要关头,在集体荣誉感的驱使下,我贸然向营长请战,申请去完成捕俘任务。当时,我在第一营任参谋,还是一名刚脱下学生服入伍两年的新兵。营长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我:“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回答说:“这是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开玩笑!”
营长问我:“有把握完成任务吗?说说看。”我回答:“在这阵地上我呆了一年多,地形、敌情我了如指掌,夜间曾多次率小分队在敌前沿阵地活动,哪里有条沟,哪里有条路,我信手也能绘出图来;敌阵兵力部署、火力配备以及敌前沿阵地的防卫设施我都很清楚,上次团长来前线视察不也是我作敌情汇报吗?”营长听了我这番陈述后,默默认可,立即要我说说作战方案。
汉江水是由北向南流,纵贯敌我阵地。在敌阵前沿的汉江边有一小丘,敌驻守一个步兵班,阵地突出,是袭击的最佳目标。我说:“待夜深人静,敌人熟睡时,沿江边潜入敌阵,包抄敌后,突然偷袭,何愁抓不到一个活的。”
营长听后,当机立断表态:“方案可行,但此事重大,我得跟教导员研究后再定。”中午时分,营长把我叫去告诉我说:“营党委同意你的请战,你需要多少兵力?多少炮火支援?”我说:“有一个步兵排足够了,再加上两门八二炮,两挺重机枪掩护我们撤出战斗。”营长最后说:“这个排由你在全营范围内挑选,支援火力我亲自组织指挥,你快去做战前准备吧!”
当天下午,我到第三连,找到连长和指导员,传达营党委决定,并告知我要使用该连步兵第二排。指导员召集第二排战士作了战前动员,让我在沙盘上讲述敌情、我军任务和作战方案。午夜12时,我和二排长杨凯率队出发。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我们沿汉江边悄悄摸到敌阵前沿。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南去的汉江水发出朗朗的欢声,像是为中华儿女壮行;下弦月被薄薄云层遮盖,山野一片朦胧,给我军夜袭创造了条件。夜袭队伍静静地沿汉江边绕过敌前哨班驻守的小丘,潜入敌后。我令六班扼守敌增援部队必经之道,阻敌增援;我和二排长率四、五两班沿山脊两侧急速直取敌前哨班阵地。敌人没料到我军抄后路夜袭,只在前沿铁丝网留了一名哨兵,其余都在地堡里睡觉。
二排长是1948年参加过淮海战役的老兵,夜间行动自然比我熟练。他率领的五班先我到达。这位像张飞似的勇敢战友,冲到敌地堡口,端着冲锋枪用朝语喊道:缴枪不杀!当即听到地堡内发出枪械撞击声,他恐敌先向我开火,赶紧甩进一个反坦克手雷,只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整个地堡炸塌了。
此时,敌哨兵迎面向我跑来,正欲举枪向我射击,我眼疾手快,先敌开火,击毙了敌哨兵。敌人倒是全歼了,仗也打得干脆利索,可任务是抓俘虏啊!一个活的都没留下,咋办?只好请示营长。姜还是老的辣,营长在无线电中指示:“抓不到活的,把敌人的‘鬼皮’扒回来!”我猛然醒悟,从敌人衣服上可寻找敌军部队番号。我立即令全部战友动手扒已塌的地堡。
突然,卫生员惊叫:“邵参谋!这里还有个活的!”这让我喜出望外,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集中力量把还活着的敌兵扒出,他身负重伤,躺在地上直叫:“木耳!木耳!(朝语:水)”我让战士给他水壶,二排长急忙阻止:“重伤员流血过多,喝了冷水就完蛋了!”
我高兴地发出撤出战斗信号,两名大个子战士挟持着俘虏连拉带拖地撤出阵地。整个战斗不到十分钟,速战速决,待敌军弄清情况,用炮火袭击我们时,我们早已安全返回。
后来,从俘虏口供中我们得知,新换防上来的是南朝鲜李承晚的首都师。
来源:《志愿军老兵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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