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底,很多人最关心的音乐会就是新年音乐会,这是古典音乐在一年中最受关注的时刻,普罗大众最熟悉的新年音乐会,当然是一年一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它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里举行。据说,如此隆重的音乐会票价上万,从新年第一天就开始抢票了,今年也是央视转播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31周年。从1987年晚年的卡拉扬,到去年最年轻的拉丁美洲指挥家杜达梅尔登上古老的指挥台,整整31年过去了。

看卡拉扬的那一场,我还在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练习弹钢琴。那个时候,在我的家乡泰州基本上看不到像样的音乐会,知道电视上有转播新年音乐会,我们全家人都端坐在电视机前认真地聆听。

小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懂音乐是否好听,只觉得特别高大上。尤其是卡拉扬一身黑衣背影,沉稳如山、举重若轻的手势彰显着威严。那时候,我就发现新年音乐会就像新年的一个仪式一样,我们要以这样一种怀旧的、仪式化的音乐会来告别过去的悲喜,珍惜眼前的时光。

后来,一年一年,我场场不落的听完了每年的新年音乐会,其实这些音乐会都大同小异,演奏的曲目几乎都是斯特劳斯家族的圆舞曲,搭配着宫廷芭蕾表演。那个时候虽然年轻,会在电视机前看新年音乐会,而不会跟着小伙伴去迪厅里面蹦迪,内心总觉得,一年要有一场优雅的告别仪式。

在一两百年前,青年的音乐会活动就是那个年代的蹦迪。那时候跳的是华尔兹,到了20世纪认为跳的是Disco。舞蹈也反映了社会的、文化的变迁,在17、18世纪,人们跳的是缓慢典雅的宫廷舞蹈,加梵舞、卡朗特舞、伏特舞、小步舞。到了19世纪,人们跳华尔兹、交际舞。在小约翰•斯特劳斯的时代,天才生逢其时,他让整个奥地利旋转了起来。那个时候万人空巷,都跑去跳舞了。相比古老的小步舞,华尔兹是奔放的、自由的、性感的。即使在上海这样的远东城市也被交际舞风靡了。

20年代,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访问上海的时候,看到交际舞在上海的流行趋势非常惊讶。当时,上海有数不清的夜总会和舞厅,不少舞厅都拥有20人以上的乐队。如今这些舞厅还在,不再有人跳舞了,因为我们都忙着上网玩手机呢。这些装着弹簧地板的舞厅,后来都变成了餐厅。

200年前,人们就喜欢载歌载舞地迎接新年,形成一个新年跳舞的传统。后来,舞蹈消失了,但舞曲流传了下来。为什么舞曲可以流传下来呢?大概是因为借着音乐会的形式流传下来,可见音乐的生命力似乎比舞蹈更长久一些。借着新年舞会的传统,如今新年音乐会演奏的也几乎都是舞曲,基本都是小约翰·斯特劳斯的圆舞曲和老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和波尔卡等等。

斯特劳斯可不是一个人在努力,斯特劳斯家族里面出现了四五位圆舞曲作曲家,除了约翰·斯特劳斯,还有约瑟夫·斯特劳斯,还有爱德华·斯特劳斯,而老约翰·施特劳斯是这个家族最灿烂的光芒。他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为了让这个世界闪亮。

当然,除了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还有两场欧洲的新年音乐会也逐渐被广大乐迷所关注。相比之下,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算是通俗音乐会,而柏林爱乐的新年音乐会和拉特尔指挥的德雷斯顿新年音乐会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更多的好评。古典音乐资深乐迷更喜欢、也更看好这两场新年音乐会。柏林爱乐选曲非常广泛,可以听到古老的法国作曲家拉莫的小众乐,去可以听到年轻的钢琴家朗朗演奏普罗科菲耶夫的钢琴协奏曲,总的来说,柏林爱乐的新年音乐会挑选大众并不熟悉、却充满狂欢节气氛的音乐来欢庆新年。舞曲中,人就是主题,就像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要演奏《拉德斯基进行曲》结束一样。通常,柏林爱乐的新年音乐会也有一支主题曲,那就是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一号》。

这绝对是一首百听不厌的舞曲,主题一响起,一年来的欢喜心酸都会涌到眼前。这种悲欣交集的表现,属于勃拉姆斯的才情。当然还有粗狂热烈的洛克的《斯拉夫舞曲》。

真正好听的曲子很多,去年因为做一档节目我才发现,原来18、19世纪的大作曲家们都写了数目繁多的舞曲,各种民间舞曲种类非常繁多。贝多芬和舒伯特热衷连德勒舞曲。巴赫写加伏特舞曲、库朗特古曲、肖邦的玛祖卡舞曲、德沃夏克的杜姆卡舞曲、塞卡舞曲,还有斯美塔那的波尔卡富里安特舞曲。如今,再也听不到如此热烈的俄罗斯舞曲,很多舞曲都排不进大作曲家的作品目录。但是,在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他们主要还是靠写舞曲来谋生的。

继续回到上面的话题,说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既然舞曲是最通俗的古典音乐,那么由哪位指挥家来指挥,差别并不太大。1987年,卡拉扬还是位偶像,他有一个招牌动作被载入了新年音乐会的史册,就是在最后一句的进行曲中转过身来指挥观众鼓掌。不知道来自拉丁美洲委内瑞拉的天才杜达梅尔是否有惊艳的招牌动作呢?

去年,柏林爱乐挑选新的掌门人的时候,我力选杜达梅尔,很多人都亲热地管他叫“大妹”。在这个年代,可以媲美卡拉扬的标志性音乐家,非杜达梅尔莫属。虽然“大妹”没有“卡爷”那样有钱有势、野心勃勃,但他是真的天才,没有德国人的那种机械和僵硬,他自带拉丁美洲的舞蹈的韵律感,把古典音乐直接带到了21世纪。无形之中,给古典音乐带来了当代的活力。

我们来看看今年的新年音乐会将会演奏哪些舞曲呢?有来自弗朗次•雷哈尔的《尼赫莱蒂进行曲》(选自轻歌剧《维也纳的女士们》),埃米尔•瓦尔德退费尔的《溜冰圆舞曲》,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唯一的帝都,唯一的维也纳波尔卡》,还有约瑟夫•施特劳斯的《冬趣》快速波尔卡,小约翰•施特劳斯《梅菲斯特自地狱的呼唤圆舞曲》我们绝不畏惧快速波尔卡。此外,弗朗茨·冯·苏佩轻歌剧《黑桃皇后》序曲,以及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细方格花纹波尔卡》等等。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打捞了斯特劳斯家族差不多所有的作品,当然每年必演的就是《蓝色多瑙河》和《拉德斯基进行曲》。

这首《蓝色多瑙河》,是古典音乐界最著名的名曲。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传记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多瑙河边送别自己心爱的一位女高音歌唱家。每次都恋恋不舍,一直坐在河边,不知不觉中就发现天亮了,一首《蓝色多瑙河》已经在他心里写完。

这首很简单的曲调是两个分解和弦的旋律开始的,在弦乐的颤音中,感觉到维也纳醒了过来。接下来,是一个让人沉迷一生的旋律,感觉他就像回到了故乡,那么安心。接下来,轻快的舞曲旋律向我们告别过去,舞步轻快,也像我们一颗忍不住要欢唱歌唱的心。

如今的《蓝色多瑙河》已经被奥地利人视为歌颂国土和国民的一首国歌了,这首乐曲曾经在库布里克著名电影《2001太空漫游》出现过。在这部电影中,太空漫游的尽头都伴随着《蓝色多瑙河》,听起来像畅游多瑙河,又像漫游在蓝色的夜空。在这首乐曲里面,还可以听见了一种自豪与庄严的气息,就像走进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时候,心里涌起的尊严感一样美好。

记得第一次去欧洲旅行,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多瑙河,结果失望地发现:多瑙河其实并不是蓝色的,很多流域中,它不过是一条青色的大河,局部竟然是黄色多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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