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是华语世界的共同语言,十五部小说,构造出了一个让人向往的武侠世界。金庸先生的笔下,写出了人世的众生相,写尽人间百态。
“翁婿关系”即老丈人与姑爷的关系,是一种生活中常见的关系。说到金庸先生笔下的翁婿关系,最知名的还得是郭靖和黄药师的关系,他们二人曾经有过矛盾,而且黄药师曾对郭靖非常不满意,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没有共同语言,但是他们最后却是互相敬佩彼此。
一、黄药师对郭靖的态度从讨厌到接受
黄药师第一次见郭靖是在归云庄,当时郭靖用“降龙十八掌”打伤了梅超风,让黄药师觉得很没面子,而且十余年前,郭靖杀了陈玄风,更是让黄药师很生气。
黄药师是一个非常护犊子的人,在他看来,即便陈玄风是桃花岛的叛徒,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更何况是杀了他,就算要杀,也只能由自己亲自清理门户。而郭靖杀了陈玄风,无疑是捅了黄药师的肺管子,这也是黄药师最开始讨厌郭靖的原因。
黄药师本想杀了郭靖,为陈玄风报仇,但是黄蓉却处处维护郭靖,黄蓉的举动,让黄药师更加生气,因为他吃醋了。
黄药师本来料想爱女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娇艳犹胜往昔。见她与郭靖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郭靖更是有气,……(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老丈人吃女婿的醋,在生活中还是比较常见的,特别是老丈人第一次见女婿时,最容易有这样的反应。而黄药师脾气怪异,与爱女相依为命,此时见黄蓉处处向着郭靖,与他亲密无比,反而与自己生分了,心中吃醋,便更加讨厌郭靖了。
除此之外,黄药师还嫌弃郭靖太笨,所以他一心想将女儿嫁给欧阳克。
他自负聪明才智,世所罕有,女儿也是千伶百俐,他招个女婿,非才智过人不可,否则“桃花岛主招了个笨女婿”,武林中成为大笑话。……(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黄药师一家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他和他的夫人冯氏、女儿黄蓉都是聪明才智,世所罕见之人,他要招的女婿,自然也得是个聪明人,而郭靖生性愚笨,自然难入他法眼。
黄药师对郭靖态度的转变,应该是从郭靖舍命救黄蓉开始的。
但见这傻小子为了自己女儿奋不顾身,对他的恶感登时消去了大半,心想:“这小子性格诚笃,对蓉儿确是一片痴情,蓉儿是不能许他的,可得好好赏他些什么。”见这小子虽傻不楞登,但这个“痴”字,却大合自己脾胃。……(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黄药师本来就是一个痴情的人,他对亡妻冯氏始终念念不忘。而郭靖对黄蓉一片痴情,为了黄蓉可以奋不顾身,这份“痴情”打动了黄药师,让他对郭靖的态度有所转变。
后来黄药师和郭靖的关系,时而缓和,时而紧张,一会黄药师要杀郭靖,一会郭靖要杀黄药师,关系缓和的时候,黄药师叫郭靖“靖儿”,关系紧张的时候,黄药师叫郭靖“臭小子”,或者“傻小子”。
直到二次华山论剑后,黄药师才算是彻底地接受了郭靖,最后那一声“靖儿”便是黄药师接受郭靖的表现。
二、郭靖对黄药师的态度从尊敬到佩服
郭靖天性愚笨,但心地善良,从小受到了很好的教育,母亲和师父教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他一生重孝道、尊长辈,所以他对长辈非常尊敬,黄药师不仅是长辈,还是黄蓉的父亲,郭靖自然对他非常尊敬。因为天资不好,郭靖其实有点自卑,他从小就非常努力的练武,但是进展却有点不尽人意,因为时间都用在了练武上,他没有太多时间读书识字,只是偶尔二师父朱聪会教下他,所以他没什么文化。
尽管郭靖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的观念很正,他很想多读书,多明白一些道理。他非常佩服有文化、有学识的人,比如朱聪、黄蓉、陆乘风、朱子柳等人。
郭靖叹道:“有许许多多事情我老是想不通,要是多读些书,知道圣人说过的道理,一定就会明白啦。……(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郭靖第一次见黄蓉,二人便聊得非常投机,郭靖见黄蓉年纪轻轻,但却非常有文化,知道的事情比二师父朱聪还多,不禁佩服不已。后来他去到桃花岛,从周伯通那里得知黄药师的能耐,更是将他惊为天人,悠然神往。
郭靖半晌不语,想着黄药师一身本事,不禁神往,……(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黄药师文武全才,世所罕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拥有通天彻地之能。
周伯通叹道:“是啊,黄老邪聪明之极,琴棋书画、医卜星相,以及农田水利、经济兵略,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郭靖最佩服有学问的人,自然对黄药师敬佩不已,将他惊为天人。
郭靖虽然天资不好,没有太多时间读书识字,但是他非常谦虚、好学,他经常叫黄蓉给他讲古人的故事,学到喜欢的好诗、好词,他会背诵很多遍,直到背下来为止。对于有文化、有学识的人,郭靖是打心底的佩服,而他谦虚好学的态度,也是非常值得学习的。
三、黄药师对郭靖的态度从接受到佩服
郭靖和黄蓉成亲后,便在桃花岛常住了下来,不久后,黄药师留下书信独自离去了,他受不了热闹,于是带着傻姑另寻清净之地隐居。有人认为黄药师是讨厌郭靖,不愿和他一起住在桃花岛,实际上,黄药师还真不是讨厌郭靖。
黄药师之所以离开桃花岛,的确是不想和郭靖、黄蓉一起住,因为他性格孤僻,平时沉默寡言,和郭靖没什么交流,住在一起会很尴尬,所以他要另寻一个清静的地方隐居。黄药师这一点和洪七公、柯镇恶是一样的,洪七公也是独来独往的人,一生潇潇洒洒,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太久,而柯镇恶的脾气和黄药师有点像,死要面子,还犟,他也不喜欢和郭靖、黄蓉一起住,因为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简单点说就是玩不来,所以他宁愿混迹于市井中,也不愿意去桃花岛养老,要不是在嘉兴欠了一屁股赌债,他也不会去桃花岛。所以黄药师之所以离开桃花岛,是因为他喜欢独来独往,以及和郭靖玩不来。
黄药师和郭靖是完全不同的人,所以他们玩不来,很难一起生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彼此互相敬佩对方。
黄药师为何敬佩郭靖?
郭靖驻守襄阳数十年,抵挡蒙古大军,保护大宋百姓,被万民敬仰。有人敬佩郭靖一点都不奇怪,天底下敬佩郭靖的人一大堆,如果说黄药师敬佩郭靖,恐怕有些人会不认可,但笔者个人认为,黄药师就是敬佩郭靖。
黄药师号称“东邪”,个性离经叛道,狂傲不羁,他漠视传统礼教,是一个正中带有七分邪,邪中带有三分正的人物,他和维护传统礼教的郭靖不是一路人,和同样漠视礼教的杨过才是一路人。但这只是黄药师的表面,他的内心是最敬重忠臣孝子的,也就是像郭靖那样的人,史航曾写过一句打油诗,来评价黄药师,笔者认为还是非常中肯的。
却问此身何所有,汉朝肝胆晋衣冠。——史航(评价金庸笔下人物黄药师)
按照史航的意思,黄药师内心其实是郭靖那一套,但他表面又是魏晋风格。其实黄药师就是两种风格的结合体,他敬佩的是忠臣孝子,但他个人风格是魏晋风格,所以他常骂古时的大圣人说话都是放屁,也经常骂大宋皇帝昏庸无能,但他却非常佩服像岳飞那样的人物。
《射雕英雄传》中,黄蓉曾经说过,黄药师生平最敬佩的两个人,一个是岳飞,一个是辛弃疾,而郭靖和岳飞、辛弃疾是一样的人物,所以黄药师敬佩他很正常。
黄药师虽然漠视礼教,但是他敬重忠臣孝子,因为他觉得忠孝仁义乃大节,并非礼法。
比如当初欧阳锋杀了一个教人忠孝仁义先生,然后将人头扔给了黄药师,自称与黄药师是一路人,但黄药师的举动却让欧阳锋非常尴尬。他接到人头后,俯身用手挖了一个坑,将那先生的头埋下,并且恭恭敬敬的作了三个揖。
黄药师脸上色变,说道:“我平生最敬的是忠臣孝子。”俯身抓土成坑,将那人头埋下,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新修版《射雕英雄传》)
除此之外,从黄药师对弟子的教诲,也能看出,他对忠孝仁义的重视。首先他的弟子都非常孝顺,即便被黄药师打断腿赶出了桃花岛,也还是一心念着黄药师,想尽办法要回到桃花岛。而从陆乘风和冯默风的表现来看,他们深受黄药师的影响,非常重视忠孝仁义。
陆乘风、陆冠英父子在太湖做强盗头子时,裘千丈冒牌弟弟裘千仞去归云庄劝说陆乘风帮助金军南渡,结果被陆乘风一口拒绝,并且将冒牌的裘千仞赶出了归云庄,并扬言要率领太湖群盗,誓死抵挡金军南渡。后来陆乘风去世后,他的儿子陆冠英秉承父亲遗志,帮助郭靖驻守襄阳,大胜关英雄大会便是陆冠英、程瑶迦夫妇出的资金和地方。
再说冯默风,他是黄药师早年收的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武功最低的,还是最听话的,所以当初黄药师只打断了他一条腿。他为人忠厚老实,从不争强斗狠,性格比较软弱,默默无闻数十年,身怀武功,却从来不和别人动手,即便被欺负了也一笑了之。但是当别人侮辱他恩师时,他却敢拼命,当蒙古大军压境时,他敢挺身而出,混入蒙古军中,刺杀蒙古大将,而且他还是郭靖、杨过的救命恩人。他其实不认识郭靖,但他知道郭靖是襄阳城的守护神,所以他舍了自己的性命救下了郭靖。
冯默风将铁锤、钳子、风箱等缚作一捆,负在背上,对程英道:“师妹,你日后见到师父,请向他老人家说,弟子冯默风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诲。今日投向蒙古军中,就算送了性命,也要刺杀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将。……(新修版《神雕侠侣》)
冯默风就是一个典型的忠臣孝子,而这一切都是黄药师教诲的,可见黄药师不要求他的弟子向他一样离经叛道,他只要求他们做个忠臣孝子,所以他教诲弟子忠孝仁义。
《神雕侠侣》中有几段可以说明黄药师敬佩郭靖,非常给郭靖面子。
比如蒙古大汗蒙哥率军进攻襄阳的时候,黄药师、一灯大师、周伯通等人都去了,当时黄蓉和郭靖说起了绝情谷的事情,告诉他郭襄是如何被抓走的,又说了杨过生死未卜,当时郭靖心里着急,担心杨过安危,便说了黄蓉几句,黄蓉被郭靖说的面红耳赤,当时黄药师也在场,但他却没有说话,还是一灯大师站出来说明了原委。
黄药师为何不说话?
要是搁以前,黄药师都准备动手了,但当时他却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心中敬佩郭靖,不只是他敬佩郭靖,大家都敬佩郭靖,所以他没有说话,因为郭靖已经不是曾经的笨小子了,他是襄阳城的精神支柱,是大宋百姓的守护神,他有自己的威严,黄药师如果说话,会显得很不妥,有损郭靖的威严,所以只能由一灯大师来说。
再说另一段,黄药师摆了一个“二十八宿大阵”,要与蒙古人决战,救出郭襄。由一群江湖高手领导的大阵,战力翻倍,眼看就快救出郭襄了,但蒙古大汗蒙哥却在此时亲自领兵,从另一条门攻打襄阳城,当时襄阳城眼看抵挡不住了,郭靖只能选择领兵回援,于是叫黄药师操控大阵回援。黄药师服从了郭靖的命令,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外孙女。
黄药师回头望去,见火焰渐渐升高,国师正自长梯上一级级走下,高台顶上只余郭襄一人,他岂不明这中间的轻重缓急,郭襄一人如何能和襄阳全城的安危相比?只得长叹一声:“罢了!”命旗手挥动青旗,调兵回南。……(新修版《神雕侠侣》)
从这一段可以看出,黄药师在大局观上把控的很稳,在这方面,郭靖跟他更像,而黄蓉反而没那么像他。同时也可看出,黄药师内心是非常敬佩郭靖的。
在忠孝节义方面,黄药师与郭靖其实是一路人,所以他最后去了襄阳城,摆了一个“二十八宿大阵”。郭靖在忠孝仁义方面做到了极致,黄药师敬佩他也是很正常的。
四、结语
综合上述,郭靖对黄药师始终是非常敬佩的,而黄药师对郭靖的态度,每个时期都是不一样的,曾经被他嫌弃的“傻小子”,用真诚打动了他,用坚持不懈,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定信仰让他敬佩。
却问此身何所有,汉朝肝胆晋衣冠。在忠孝仁义方面,黄药师与郭靖一样,而对于做到极致的的郭靖,黄药师敬佩不已。金庸先生笔下的这对翁婿,虽然不亲近,但是却彼此敬佩对方,在某个精神层面,他们其实是彼此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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