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锐羲 | 玫瑰与母鸡

原标题:王锐羲 | 玫瑰与母鸡

丽江文艺 ▏843期 | 玫瑰与母鸡

我家先生寡言，工作之余喜欢书画。一张字帖，他有足够的耐心反复临摹，有时为了一个字是用隶书好还是楷书好，琢磨半天。他像极了一条暗潮涌动的河流，表面安静，内心却有对知识和生活无限的渴望和追求，面对世事百态，他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他的世界单纯但不乏精彩，或许这是他能够静心的一个理由。

喜欢安静，似乎也意味着与天马横空的生活格格不入。恋爱一年多没有收到一支玫瑰，以至于我在婚后偶尔会发发牢骚，抱怨他不懂浪漫。之后，他给我送过两次玫瑰，一次是结婚七周年，他说很多婚姻都有七年之痒，应该感谢彼此初心未改，岁月静好。第二次是二宝出生时，他在扶贫一线，缺席了我的孕期和孩子的出生，半夜急救，我努力寻找他的气息却未能如愿，那一刻，泪如泉涌。我故作坚强，尽力安慰自己：我已安然，愿他无恙，便好。可能是心有愧意，我收到了一株玫瑰，猝不及防的浪漫让我无所适从，他说：感谢你为家付出的一切。

两次玫瑰，没有附带甜言蜜语，没有赠品巧克力，一切依侓而行，却又在想象之外。

新鲜的玫瑰变成了干花，我仍然把它放在卧室的窗台上，不愿丢弃。几经落叶，它早早散失了扑鼻的花香，一束干花，反而不畏岁月的风霜，在阳光下安静的盛开。

那天，清扫房间时，他把干花连同垃圾丢了出去，居然说：你那过敏性鼻炎肯定是这花惹的祸，以后买花不如买只老母鸡，炖了还可补补身子。我看着他，伤心并无语。之后，不管是在我看来何等重要的日子，他从未给我送过花，但每次都能喝到一碗鸡汤。生活，如此而已，以至于让我开始怀疑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四月，正是花开满地的时节，三五好友邀约马耳山赏花。蓝天白云下绿水青山，千沟万壑里山花浪漫，满山遍野的杜鹃竞相开放，躺在无边无际的花丛中仰望天空，笑看云开雾散，那是多么的惬意，是一个多么适合听着音乐，讲着情话的时刻。

我问他：你爱我吗？他说：你懂得。我说，我不懂。他说：生活会告诉你答案。我似乎逼急了，吼道：你到底爱不爱我？说白了，悬崖边紫色的杜鹃是我想要的，你采不采。他看了看杜鹃花，又看了看岩石的高度，一本正经的说：不采。所以，游玩不欢而散。一连好几天，我们都忙活在各自的世界里，除了关于孩子，再无交集。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他的微信。题目是《愿您能懂》，原文如下：“采花一事，我思量多日，至今仍然坚持不采的观点。原因是：您总是丢三落四，忘带钥匙回不了家，我得第一时间出现救急；您总是胆小如鼠，下夜班回来，我得亮着灯在家里等您；您总是不学无术，开了几年的车还不会加雨刮水，加油不知道怎样打开油箱盖，我得在您打来电话时立马遥控指挥；您最近长了几根白发，等您老了，我还得帮您一一拔去。我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如果我在采花时受了伤，余生将留下很多遗憾。我无法给您摘天上的星星，因为那是实现不了的承诺，也不会给您采悬崖边上的花，因为只有保护好自己，我才能护您周全。”

一句护你周全，有多少人信誓旦旦却半途而废，多少人夸下海口却无疾而终。总是在平淡时渴望浪漫，经历了风雨又想回到平淡的开始，也许，平淡而真实才是生活的本色。

我时常在想，是我期待过多，还是他给予太少。每天饭后散步，看到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儿子总会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他，等扶贫结束吧！说这话的时候，我和儿子都会朝罗坪山上望去，仿佛他近在咫尺。

我故作镇静地在微信里做了一个鬼脸，表示我在似懂非懂之间。他远在罗坪山上，还在为脱贫攻坚走村串寨。那一刻，他看不见我泪眼溟濛，听不见我撕心裂肺。原来，我也一直住在他的心底，即便是负重的行囊，他也会带我走遍万水千山。

倘若玫瑰与母鸡像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我愿弃鱼和熊掌换来一生的陪伴。不过，我还是会偶尔思量，半株玫瑰半只母鸡，喝着鸡汤，赏着花，如此甚好。

编辑白薇，邀你共话丽江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