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那年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之后，17岁的姐姐挑起养家的重担

文：向荣

那一年，我九岁，姐姐十七。

那天早上，很少做饭的爸爸，给我们炒了两个菜，然后就去朋友那里了，临走前，对我妈妈说了句：孩子们饿了，赶紧吃吧，不用等我。

随后，爸爸就离开了家。爸爸走了不大一会儿，来了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慌慌张张的把妈妈带走了。年幼的我独自在外面玩耍。根本没有理会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的事，对我、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

记不清过了多久，妈妈拉着一个平板车回来了，一大群村里人簇拥着她。我跑到妈妈跟前，我看见了爸爸。他躺在板车上，一动不动。任凭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哥哥姐姐推拉摇晃，他居然不吭一声，也不看一眼。

爸爸就这样走了，脑溢血突发离世。八十年代初的农村，体弱多病的母亲带着我们艰难度日，除了以泪洗面，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

祸不单行！已经上高中的哥哥因急病不得不退学回家。终因病情复杂，且经济条件有限，得不到长期系统的治疗，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从爸爸的离世到哥哥的走，十年的时间。是姐姐用她柔弱的双肩，担负起全家的重担。体弱的母亲，多病的弟弟，年幼的妹妹，耗去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年华。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品学兼优的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校园，放弃了她的大学梦。

姐姐是要强的。记得那时候，农村土地还没有实行承包责任制，都是生产队里一起出工干活。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女孩，带着对校园的留恋和不舍，就那样走进了大人的世界，和他们一起，凭体力，拼耐力。

姐姐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农户行中的一把好手。插秧，她是队里最快的，挖花生她是挖得最多的。不管做什么，她总是要比大人们做得还多，还好。只为了证明队里给她记的工分是她自己挣来的，是她应得的。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姐姐考上了我们联校的民办教师。那时候学校的食堂，老师中午有一份饭菜。学生则需要每天从家里带米，洗好了用一个搪瓷缸子放在食堂你去蒸。一到中午，同学们欢呼雀跃，去端自己的饭。而我，常常是不去的，因为家里没有米给我带。

老师们则聚在一起，边吃饭，边谈谈工作，聊聊天。而姐姐也总是不在其中。她总是悄悄的把饭端回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去找我。我本来也是悄悄的躲在一边，生怕别人看到了，会问我怎么没吃饭。这时，我就会跟着姐姐一起去。关上办公室的门，姐会让我一个人吃。她说她吃过了，我知道她骗我的。就那样你推我让的，最后，总是她象征性的吃一点点。而我，着实经不住那诱惑，就在姐姐怜爱的眼神中，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姐姐很努力，也很敬业。她教书很严厉，学生们都有些怕她，可也很喜欢她。因为她下了课之后很亲切，很温柔。虽然姐姐没给我们班上课，可我对姐姐也很敬畏。一天晚上在家里，我的作业写完了，姐姐还有一大堆作业没有批改完，我就趴在桌子对面看她改，她也没理会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回去，坐好。声音不高，却很严肃，一下子把我吓住了。心想，我又没出声，看看也不行吗？姐姐见我没反应，抬头看了我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她还以为在课堂上呢，把我当成了捣蛋的学生。

爸爸在的时候，最疼爱的是我。哥哥姐姐常常会因为我，受爸爸的训斥，甚至挨爸爸的打。因为爸爸的宠溺，我可以任性到拿着白花花的馒头砸上他的脸，要知道那可是哥哥姐姐想吃却得不到的超级美味。是爸爸单位因为他生病在家特意给他的。而在当时的农村是谁也拿不出这种东西的。

因为家庭的变故，我变得很自卑，懦弱胆小。因为我没了宠我的爸爸，哥哥也病了，我不敢再任性和骄傲。可是，还是有人会欺负我。

那一次，我从学校回家，快到家了，一个大我很多的男孩子拦住我，莫名其妙的就要打我。我说我哥就在家里，可他却说：他有病，能把我怎么样？我哭了，因为怕，因为无助！

这时，姐姐来了，拉上我叫我回家，说不用理他。可他仗着自己比我姐还高，还是湊过来要打我，我吓得直往姐姐身后躲。没想到，一句文静的姐姐一抬手，一记耳光清脆的就落在他脸上了。他也被震住了，竟然没有还手。姐姐恶狠狠的对他说：不服气就找我，不许再欺负我妹妹！那一刻，我觉得温柔善良的姐姐，像极了风雨中，扑愣着翅膀，拼着命保护着小鸡寫的老母鸡。

类似的情景后来也发生过几次，姐姐从不计较别人对她的态度，不在乎生活给予她的不公平，却总是不能容忍我受一点点的委屈和伤害！我就这样在姐姐的呵护下一点点长大。我是幸运的，有一个爱我胜过爱自己的姐姐！

原以为，生话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我们姐妹一起走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终于可以开开心心的盼到孩子们长大成人，可以侍奉母亲安享晚年。虽然没什么钱，可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当灾难再一次降临，无助的我还是第一时间求助于姐姐。而她，一如当年一样，包揽了全部的责任和负累。不同的是，这次，还有她的儿子和她一起！

尽管，最终我们还是没能留住孩子的父亲，但是相信，这份亲情也能陪他在天堂，他会懂我们的努力，也会懂我们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