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身体细胞是不是过一段时间就全换一遍?也就是说这个我,这么多年已经变化好多了?身体只是一个载体,是吧?

达照法师:对,有的说是7天,100天都不到,但也有人说脑细胞可以长一点。

如果是一个星期前的你,这个身体早就玩完了。但是我们还是觉得从小长到大就是这个身体,这是我们严重的误会。第二层,如果你发现这个身体你都主宰不了,它只是材料的组合,就像你开着拖拉机一样,你开的车一样,车好是因为有好的材料,坏有坏的材料,动力足,身体干活就不累,动力不足,你就很容易累。实际上,它就是我们这期生命的一个机器,这个机器有两种功能:一是接受这个世界信号的接收器,一是你生命向这个世界发送信号的发送台。

我们这个身体就是两个功能,接受这个世界的信号,就是通过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身体、手、还有大脑,来接收这个世界的信号。这个世界怎么样、怎么样,你都不停地接收。要是接收好,还行;要是接收不好,你还接收坏了。然后,我们又是发送器,有时候你会把生命的信号发送给这个世界,你会微笑、开心、慈悲、善良。但有时候也会把你的贪、嗔、痴、烦恼,发送给这个世界。大家一看:“哇,这个人脾气真大。”它只是一个机器,这个机器,它也不是代表自己,它也没有哪一个细胞能代表得了,因为细胞都自生自灭,至少我们生存几十年,细胞比我们命短得多,所以,仔细看身体上没有一个细胞是我的。

第三个层面就是思想,我的情绪、我的思想、我的感受,精神层面的。精神层面的,《心经》里面讲是四个方面:受、想、行、识。我们综合起来只是讲精神,精神、想法。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我有想法,所以我在。但是,那个想法是你吗?我的想法、我的情绪,如果你仔细看,这些想法、情绪都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情绪是学来的,想法也是学来的,观念也是学来的。只要你脑子里面起心动念的,全是学来的。要是没人教过你,爸爸妈妈也不会叫,天地也不会叫。你可以活着,眼睛也可以看,耳朵也可以听,但是你脑子没办法想。比如说这个杯子在这里,你可以拿过来喝茶,但是你不能叫杯子,杯子这个词是别人教你的,这个名字也可以用。如果没有叫杯子,沟通起来就很难,基本上没法沟通,你没办法表达。

所以这个世界很可怕的,就是价值观最害人。有些人,他的价值观,就会为一句话努力一辈子,到最后发现上当了!给你一句话,就相当于给你一条绳索,你就把这个绳索拿过来把自己捆住。所以,佛经里面说不可思议,不但不能想,还不能说。因为你一说,都是拿别人的话来说的,没学过的话,你不会说。这法语你没学过,一个字都不会,一个单词都不会,那学过了,你就会了,那就是学来的。所以思想,所有思想的活动、情绪的活动,都是靠其他的条件组合起来的。我们以为自己很伟大,其实是被别人用伟大这个尺寸给衡量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卑微,其实是拿一个卑微的尺寸来衡量自己,也是很卑微的。所以有些人很自卑,有些人会很骄傲,他以为骄傲就是改变不了,有些人自卑,他以为自己就是不行,其实他不知道,他是被别人骗了。

如果你旁边的人都说:“哎呀,这个人太有出息了!那么多钱!”特别是你尊重的人,如果再这么说,你就觉得有钱人就是最好了。但是如果有人说钱财如粪土,这么贪钱根本就不好,十个人告诉你不好,你就看不上这些有钱的人了。其实,你看得上、看不上都是上当,都是被骗了。我们这一生在这个方面的文章是最多的,因为每个人都被自己的情绪所困扰,比如说要长寿、要健康、要开心、要放得下、要提得起,这些都是别人给你提供的。学了佛以后,还老是想放,放不下,上当了,又上当了!其实也没什么,没有放,也没有不放的。

我的情绪、我的心情,这是第三层。第三层已经看不见了,身体还是看得见的。这个第三层,你表现出来是看得见,在内心仔细观察,也可以看得见,你有什么想法也能看得见,这是第三层的自我,把这层自我再剥掉,就不可思议了,不能想也不能说了。

当你连想法都停止的时候,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因为概念不能再来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感觉有个自我,其实那是第四层了,最核心的那层。这个地方就是我们迷惑的地方,我们无始劫来就是在这个地方迷失的,在这个地方摔跤的,这一摔跤就爬不起来了。所以在哪里摔倒要在哪里爬起来,要在这个地方看。所以我刚才问:我的情绪,那个我指的是什么?就是指第四层。其实第四层有吗?第四层那个心,它既是量周沙界,心包太虚,大无边际,又是小到没有边际。小到没有内,大到没有外,它又没有形象,也没有对立。

我们的自我,真正的我,其实没有对立的。但是我们就在没有对立的、大无边际的、小而无内的这样一个生命本来面目上面,给它强加了一个对立的自我感觉。一旦有了自我感觉,我的、你的、他的就有了。所以一讲我,背后就代表着有他。我们感觉我,讲的我就不是他,跟他就对立了。我讲的我不是指身体,就跟身体对立了。我讲的我指的不是心情,指的背后还有个我,那个我就是跟心情也对立了。

所以说把前面一层层扔掉,如果能扔掉的话,最后找到的那个,其实还是一个对立的我,那只是找到了我们迷失的地方,而不是找到生命的真相。你在这里迷失,就是把本来没有对立的,你硬假设了一个自我,在看不见的地方贴了我的标签,贴上去了,然后跟这个世界都对立,所以人很麻烦,跟外国人打仗的时候,你说爱国主义,是很光荣的。如果是一个国家里面的内斗也很厉害的,这个村和那个村打起来,也要为自己村着想。然后同一个村里面,这家和那家吵架,也要为自己家里人说话。结果剩下一家人了,还要内斗,剩下两夫妻了,两夫妻也为自己,也在那里吵。然后两夫妻没了,只剩一个人了,身体和内心又在那里斗,身体和心不协调了,不合一了。身体说:“我很累了,我该休息了。”心说:“你不能休息,那么懒干什么?”自己跟自己矛盾,身心不协调,然后情绪跟自己也不协调。

其实你仔细看,身体也是外界给它提供材料,情绪也是外界给它提供材料,你的心其实根本跟它没有关系。但是我们一旦树立了自我感觉以后,它所有的问题都是层出不穷的,永远解决不了。因为你前面解决了,它后面马上给你设问题了,原因就是只要有了一个我。你仔细看这个我,它本来没有,所以我问你界限在哪里,你找不到它的界限。比如情绪也没有了,想法也没有了,这个我到底是这么大还是这么大,你找不到界限,它没有形象。不是青红赤白,也没有长短方圆,没有任何形象,没有任何对立的。如果说大,所有的一切万物都包容在它里面,如果说小,连一个灰尘都不要,全扔掉干干净净,这样子它才没有对立。

它本来没有对立的,但是我们隐隐约约、稀里糊涂地就假设了一个自我,假设了那个自我以后,我们就开始有对立了,就变成二元了。这个对立就是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我的不是你的,你的不是我的,然后就在这里折腾,再怎么折腾,他的根没有挖掉。所以你再做好人,再做好事,再开心,总有一天他会反复,那个根本问题没有解决。只有彻底把这个第四层自我看透了,看清楚了,看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他才知道。

《金刚经》告诉我们:“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就是有了我,时间、空间全出来了。所以在时间、空间下,你想找问题解决,根本解决不了真问题。你说我今天很烦,工作质量又差,有没有办法让我工作质量好点呢?好一点又怎么样呢?好一点,你明天又坏掉了。今天好点,明天又坏掉了。这辈子你好一点,下辈子还是坏掉。因为源源不断产生烦恼的这个根源没有斩断,这个没有斩断,就不得安闲。所以参禅的人,都要在你念头还没有出来之前参,在看一念未生之前。因为念头一出来,就是第三层的自我了。你要在第三层这个自我之前,就是看到最核心的第四层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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