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控制还是融合？】圣昆汀监狱戏剧治疗札记(3)

　　报复、控制还是融合？

　　简单粗暴的囚禁

　　并不能从源头上解决

　　因为种族差异

　　及阶级生态链

　　而带来的刑司系统以外的

　　更为宏观性的社会问题。

　　图片来源：totallycoolpix.com

　　可能不少读者会对笔者为什么要去美国监狱开展戏剧治疗工作感到好奇。在揭晓答案前，以下这组数据，也许能让大家对美国刑事司法体系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名副其实的监狱之国

　　截止2018年3月，全美共有在押人员230万，这使得仅占全世界人口4.4%的美国，在监人数却占到了全世界囚犯的22%。此外，美国的监狱种类繁多，除众所周知的州立监狱、联邦监狱、少管所及地方监牢外，还有军事监狱、非法移民拘留所、公民教化所、州立精神病医院、印第安人监狱等。大大小小监狱加起来有数千家，绝对称得上全世界当之无愧的监狱之国。

　　图片来源：Prison Policy Initiative

　　种族差异及弱势群体

　　据统计，占到全美人口64%的白人，全美在监人数占比39%，而分别占全美人口13%和16%的非裔、拉丁裔，在监人数比却分别占到了40%及19%。换言之，非裔的在押人数相对于白人高出了5倍，而拉丁裔囚犯总数比起白人也高了近1倍。此外，全美共有24万性小众者（同性恋、双性恋及跨性别者）被监禁在牢狱之中，其在监人口比例相较于普通性取向者高出了3倍。更悲剧的是，性小众者一旦入狱，被虐待或成为性受害者的机率往往要比普通性取向的囚犯高出许多。

　　图片来源：Williams Institute

　　“回头客”比例居高不下

　　根据美国皮尤中心在2011年发布的相关报告显示，全美平均累犯率为43%。然而，美国司法统计局却给出了不同的数据。在研究者对2005年释放的40.5万名囚犯所做的跟踪调查中，68%的刑释人员在3年内因为重新犯罪而锒铛入狱，而5年内的累犯比例更是达到了77%。另据该局在2018年所做的一项时间跨度更长的跟踪调查结果显示，83.3%的州立监狱囚犯在出狱后的9年内重返牢笼。相较于同样是发达国家的挪威20%的累犯率，美国的“二进宫”甚至是“三进宫”比例明显高出了数倍。

　　图片来源：citymayors.com

　　人满为患背后的利益链

　　根据Vera司法研究所在2012年的一份报告，在过去的40年里，美国监狱的在监人数增长了逾7倍。这就导致了各州政府在狱政方面的开支极速飚升，据美国监狱局2017年度的财政统计，每关押一名囚犯，政府需要支出的年成本在36,000美元左右。而经济发达地区如纽约州、加州，人均支出成本更是高达70,000美元之多。然而，这样高额的代价虽然让纳税人叫苦不迭，却让美国的监狱产业风生水起，形成了囚犯越多，业界就越赚钱的怪圈。以全美最大的民营监狱业者美国矫正公司(Corrections Corporation of America, CCA)为例，2012年该公司净利16.4亿美元，其中超过一半的利润来源于州政府的财政支出。

　　图片来源：politifact.com

　　显而易见，这是一套视监狱为执行刑罚之处所，以应报、威慑、恐吓为主导的刑司体系。然而，如果将美国刑事司法改革历程倒推一百余年，情况却大相径庭。美国自由派学者艾姆比(Lamar T. Empey) 曾将这段自19世纪初至20世纪60年代的改革历程归纳为“3R”阶段：即第一阶段的复仇(Revenge)到拘禁(Restraint)，第二阶段的拘禁（Restraint）到改善(Reformation)，第三阶段的改善（Reformation）到回归(reintegration) 。换言之，这三个阶段的蜕变历程，就是从原来的藉重罚和隔离来惩戒受刑人，到对社会大众造成警戒与震慑作用的应报思想，再转变为强调刑罚目的在于教化、改善及矫正，使其改悔向善的矫正主义学说。那么，因何后来美国又会从矫正思潮重新回到重罚型社会呢? 《控制的文化——当代社会的犯罪与社会秩序》一书作者戴维德 (David W. Garland) 指出，根本原因在于福利国家的根基出现瓦解，也就是说刑事司法体系以外的大环境发生了变化，包含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个层面。

　　人满为患的监狱浪费在累犯上的支出高达75%

　　（图片来源：centerforprisonreform.org）

　　正如事物往往不会以直线的捷径去发展，却总是在曲线进程中得以上升。今日的美国刑司政策虽处于矫枉过正阶段，但对囚犯予以认知教育、行为矫正，并提供有效的社会技能培训、社会人格养成及系统性的心理辅助学习，仍被认为是对所谓正义模式（Justice Model）的最佳修补方式之一。毕竟简单粗暴的囚禁（Incapacitation）并不能从源头上解决因为种族差异及阶级生态链而带来的刑司系统以外的更为宏观性的社会问题。

　　圣昆汀监狱编程项目学员喜获结业证书（图片来源：kalw.org）

　　于是，以圣昆汀为代表的少数致力施行塑新（Rehabilitation）政策的监狱，近年来实施了一系列创新举措。以本人所志愿服务的圣昆汀监狱为例，矫正项目选项繁多，有专注于职业培训的“最后一英里”编码课程（Last Mile Coding Program），有专注于通识教育的监狱大学（Prison University Project），还有专注于心理健康的九型人格学习课程（Enneagram Prison Project）等。此外，越来越多的专注于引导囚犯重塑自我的各类艺术矫正项目（Arts in Corrections）正推陈出新，锐意尝试。如本人参与带领的莎士比亚戏剧工作坊项目（Shakespeare Behind Bars），就是希望通过戏剧，帮助囚犯提升社会角色的自我认知。

　　圣昆汀监狱艺术项目学员正在专心绘画

　　（图片来源：sfaq.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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