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对客观(历史)的“遗忘”,被奥斯特利茨主观的“记起”重新发现,这就是塞巴尔德的叙述方法,在主动追寻身份和被动承受身份之间,塞巴尔德建立起滋生张力的沟壑,用《奥斯特利茨》这部小说使奥斯维辛之后仍然“野蛮地写诗”的文学,因为智性的冷静的力量而不再尴尬,让书写痛苦从身处野蛮的困境中走出,回到不仅合法而且必须的位置。摇晃在记忆的主观性和身份的客观性、非虚构的必须性和虚构的方法论之间,《奥斯特利茨》这部小说供述了稳定、可信的沉郁证词,而当虚构也成为可信的、深刻的证据,我们应该醒悟到,历史在人类的内心刻下了多么深的痕迹。

不流/文

转载自北京日报副刊

“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阿多诺之言与其说是对诗的宣判,莫不如说是对人祸的自惭形秽,一种幸存者或局外人面对死难时对生的惭愧,纵使他后来改口承认诗作为表达的合法性(如受刑者尖叫的合法性),但仍然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而诗不仅仅是一种主观的表达,也需要是一种客观的证词,所以策兰对这句宣判进行了反宣判。

历史应该是客观的。诗也应该是客观的,虽然它被以主观的方式写出。那么,在主观和客观之间,诗人应该如何行动?德国作家温弗里德·塞巴尔德(1944-2001)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信的方法。

在长篇小说《奥斯特利茨》中,奥斯特利茨作为种族屠杀下的遗孤和幸存者,实质上是一个“被动的人”,这一被动的身份,将他作为战后生者的主动性取消了,他便像是一个被放置在屋角的废纸篓,无可选择地储存着屠杀及其恶曾经存在的证据。他看似主动追索身份的行动,仿佛源自天然的合理的内在动机,其过程不断揭示着记忆的客观性,但这实际上是“证据”的客观性。而记忆本身的主观性意味着对历史的遗忘。

奥斯维辛之后,诗的冷光源

德国作家温弗里德·塞巴尔德

对客观(历史)的“遗忘”,被奥斯特利茨主观的“记起”重新发现,这就是塞巴尔德的叙述方法,在主动追寻身份和被动承受身份之间,塞巴尔德建立起滋生张力的沟壑,用《奥斯特利茨》这部小说使奥斯维辛之后仍然“野蛮地写诗”的文学,因为智性的冷静的力量而不再尴尬,让书写痛苦从身处野蛮的困境中走出,回到不仅合法而且必须的位置。

塞巴尔德将照片注射到小说的文体之中,以照片/摄影的纪实性(证据性)取消虚构和非虚构的界限,再通过仿佛不可靠又仿佛可靠的间接引语(全书数百次的“奥斯特利茨说”),进行“名词性”的口述史叙述。名词性,就是通过写作,给那个不能被遗忘却正在被遗忘的历史命名,而命名是一个需要主语的行动,塞巴尔德于是在奥斯特利茨之外设置了小说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我”。“我”站在奥斯特利茨身边,听其追述、看其寻索、历其生老,并将这所听、所看、所历转述给我们,这转述就是在完成对奥斯特利茨这个虚构的客观被动者的命名,也就是对那一段历史的指认。

摇晃在记忆的主观性和身份的客观性、非虚构的必须性和虚构的方法论之间,《奥斯特利茨》这部小说供述了稳定、可信的沉郁证词,而当虚构也成为可信的、深刻的证据,我们应该醒悟到,历史在人类的内心刻下了多么深的痕迹。

塞巴尔德没有阿多诺的优柔寡断,因为他明白并直面自己的身份:不可动摇地源自大屠杀历史局部的身份,他理解并相信文学的准则之一便是不回避真相,而文本的迂回只是一种美学的选择而已。他明白,在美学之上,更重要的是真实,以及,良善并不是肤浅地等同于怜悯。一个严肃的作家,如果囿于怜悯,就只会成为无用的、抒情的懦夫。因此,如果真相正是悲剧本身(而真相的确几乎都是悲剧的),那么就应该直接地撰写悲剧,这是文学在古希腊时就已确证了的法则。

奥斯维辛之后,诗的冷光源

《奥斯特利茨》

温弗里德·塞巴尔德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新民说

我们应该感谢塞巴尔德的不回避,因为即便策兰们已经成为历史,而我们毫无疑问仍是历史序列所创造的人。我们不可能站在历史之外,我们不可能因为不记得、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就成为无辜者、无关者,我们永远都是这个族群内部的关系人,我们即便不在彼时彼处,却仍在相同的灾异的边缘或腹地。

在战后德语文学的真实性、可信性上,塞巴尔德比君特·格拉斯的“但泽三部曲”走得更远,后者在叙述美学上仍然顾虑着、雕琢着浪漫主义窗幔的柔光,而事实上格拉斯对于自我的指认也是迟迟才得以做出。塞巴尔德无疑更加直接,他毫不迷恋读写间隙之间的喘息处或安全屋,而是直接抛去了幻想、寓言、童话、魔幻现实主义等等工匠的刻刀,直接将冷练的叙述砍在文学和历史的对照体上,同样的道理,他也因此比荒诞派、存在主义更加简练有效。

因此,塞巴尔德的《奥斯特利茨》才是奥斯维辛之后真正的诗的冷光源,它独一无二,它的力道逼近历史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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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维辛之后,诗的冷光源

《奥斯特利茨》

[德]温弗里德·塞巴尔德 著

刁承俊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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