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张玉玺案 | 真凶归案17年，夏邑法院仍不开庭

　　徐昕按：河南张玉玺涉嫌故意伤害案，自1992年至今，历时近26年，仍悬而未决，真凶归案17年之后，夏邑法院仍不开庭，既未判决其有罪，也未宣告其无罪，是共和国历史上最典型的一起“疑罪从挂”案件，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希望夏邑县人民法院立即开庭审理，依法宣告张玉玺无罪，希望该院同时启动国家赔偿程序；希望最高人民法院、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和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督促！

　　张玉玺涉嫌故意伤害案

　　要求开庭审理的法律意见

　　徐昕

　　张玉玺因涉嫌故意伤害罪于1992年7月4日被夏邑县公安局刑事拘留，1992年7月20日被夏邑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1997年5月19日夏邑县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张玉玺11年有期徒刑。1997年10月28日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张玉玺至今既未收夏邑县人民法院的开庭通知，也未收到夏邑县人民检察院的撤回起诉决定书，也未被通知解除取保候审。本案悬而未决至今已近26年。夏邑县人民法院不能再拖，应当尽快公开开庭审理，并宣告张玉玺无罪。

　　一、本案严重超过审限，应当立即开庭审理

　　本案1992年案发，1997年10月28日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撤销原判发回重审。根据1996年《刑事诉讼法》第150条：“人民法院对提起公诉的案件进行审查后，对于起诉书中有明确的指控犯罪事实并且附有证据目录、证人名单和主要证据复印件或者照片的，应当决定开庭审判。”本案有明确的指控犯罪的事实，也附有主要的证据，夏邑县人民法院应当决定开庭审判。

　　夏邑县人民法院应当在收到发回的案件之日起，一个月以内审理并宣判。法律依据：1996年《刑事诉讼法》第192条：“原审人民法院对于发回重新审判的案件，应当另行组成合议庭，依照第一审程序进行审判”；第194条：“第二审人民法院发回原审人民法院重新审判的案件，原审人民法院从收到发回的案件之日起，重新计算审理期限”；第168条：“人民法院审理公诉案件，应当在受理后一个月以内宣判，至迟不得超过一个半月。有本法第一百二十六条规定情形之一的，经省、自治区、直辖市高级人民法院批准或者决定，可以再延长一个月。”

　　但本案发回重审至今已近21年，夏邑县人民法院一直未开庭审理，张玉玺没有收到任何延期审理、中止审理的法律文书，至今没有开庭审理，严重超过审限。

　　二、本案未按审限重审，审判人员有严重违法、渎职行为

　　1995年《法官法》、2001年《法官法》、2017年《法官法》均明确规定：“法官不得有下列行为：（九）故意拖延办案，贻误工作，法官有该行为的，应当给予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本案发回重审21年不审理不宣判，审判人员违法行为极其明显，违法后果极其严重：致使张玉玺的17年来一直处于“取保候审”的非正常状态，不得不背负刑事案件被告人的身份，无法正常工作与生活，常年处于被压制的非正常人的状态，严重侵犯张玉玺的人身自由权、精神健康权和经济权利。相关审判人员已构成《刑法》第397条规定的滥用职权罪。

　　三、三门峡中院已作表率

　　2016年曾引发舆论和法学界广泛关注的三门峡“高炎龙案”与本案高度相似，同样属于“疑罪从挂”“久拖不决”的案件。但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在三门峡人民检察院撤回对该案的起诉后，于2016年4月5日做出了《国家赔偿决定书》。2016年12月26日，三门峡中院在高炎龙居住的村庄张贴公告，向蒙冤24年的高炎龙赔礼道歉并恢复名誉。

　　夏邑县人民法院与三门峡中院同属河南省，在三门峡中院已作表率的请况下，仍然不为所动，至今不审张玉玺案，令人遗憾。

　　张玉玺涉嫌故意伤害一案，自1992年至今，历时近26年，仍然悬而未决，既未判决其有罪，也未宣告其无罪，是共和国历史上最典型的一起“疑罪从挂”案件。而张玉玺的人生就被这么一直悬挂着，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对夏邑县人民法院而言，本案也是悬在其司法公信力上的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拖得越久，损害就更严重。“疑罪从挂”“久拖不决”对法治的破坏、对被告人合法权益的侵犯的严重性，早已是我国法律界、全体法律人，包括最高司法机关在内的一致共识。夏邑县人民法院应立即纠正错误，开庭审理本案，并根据本案的证据宣告张玉玺无罪。

　　商丘中院二审将张玉玺案发回重审，4年后张被取保候审，至今15年没有一个说法。澎湃新闻记者邵克图

　　 河南农民涉命案被关9年后真凶获刑 又被“疑罪从挂”15年

　　记者：邵克

　　一号专案 2016-11-3

　　觉得被冤的河南夏邑县农民张玉玺不明白，真正的凶手服法后，司法机关为什么拖了15年不给他一个说法。

　　1992年，张玉玺卷入一起邻里斗殴纠纷，对方一人死亡，他随后被抓。5年后，夏邑县法院认定他同他的堂兄弟等人将受害人棍棒打死，以故意伤害（致死）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1年。张雨玺不服上诉，案件被发回重审。

　　但此后4年案件重审没有结果，2001年，夏邑县法院又一审认定张玉玺的堂弟张胜利是凶手。

　　随后，已遭羁押9年的张玉玺被取保候审。他称，取保至今15年，司法机关没有找过他，也没有给一个说法，他觉得自己被“疑罪从挂”了。

　　2016年6月，张玉玺因此向夏邑县法院申请国家赔偿，但该院立案后四个月未作出决定，已超出法定期限。11月2日，他就此电话询问承办法官，对方回答：“没有人会给你拖延，你十几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

　　被抓近5年后才被公诉

　　1992年7月3日上午，正晒麦子的张玉玺与同村的张公社发生争吵，双方发生厮打。事件引起双方家族多人参与殴斗，张玉玺家，参与殴斗的有其堂兄弟张胜利、张叶等；张公社家，有其父亲张超明等。

　　张玉玺告诉澎湃新闻，双方曾发生追逐，听到有人喊打死人了，人就都跑了，他当时并不知道情况，后来还回家去了，事发当天下午三点钟，他被李集镇派出所叫去问话，大概六七点钟又让他回家了。

　　张玉玺说，当晚他正吃饭的时候，再次被警察抓走，后来他知道，张超明被打死了。他的堂兄弟张胜利、张叶逃到了外地。

　　张胜利、张叶告诉澎湃新闻，事发后，两人逃往了浙江海宁。

　　1992年7月4日，张玉玺被夏邑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当月24日被批准逮捕，但过了近5年后，他才被夏邑县检察院提起公诉。

　　起诉书显示，夏邑县检察院对张玉玺提起公诉的时间是1997年4月15日。检方指控，在上述殴斗事件中，张玉玺手持铁叉猛击张超明的额顶部，致使张超明当即倒地昏迷，后经抢救无效死亡，经法医鉴定，张超明为颅骨粉碎性骨折、硬脑膜外血肿，颅脑损伤而死亡。

　　夏邑县法院1997年5月19日作出的一审判决书显示，经审理查明，在殴斗中，张玉玺同其堂兄弟等多人手持铁叉和棍棒击打在张超明的额顶部，致使张超明当即倒地昏迷，经抢救无效死亡，张玉玺犯故意伤害（致死）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

　　张玉玺不服，上诉至商丘中院，称自己没有用铁叉打张超明。

　　1997年10月28日，商丘中院二审裁定，一审判决认定张玉玺犯故意伤害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就在二审判决作出半个月前的1997年10月12日，潜逃浙江海宁近5年的张胜利、张叶被夏邑县公安局刑拘，2000年4月20日，二人被逮捕。

　　被羁押了9年，取保后15年案件未决

　　2001年6月7日，夏邑县检察院对张胜利、张叶二人提起公诉。检方指控，在上述殴斗事件中，张胜利持木棒猛击张超明头部，致张超明当即倒地错迷，经抢救无效死亡。张叶持木棍将张公社头部打伤，经法医鉴定系轻伤，二人行为分别构成故意伤害（致死）罪、故意伤害罪。

　　夏邑县法院认定了检方的指控，2001年7月19日一审以故意伤害（致死）罪判处张胜利有期徒刑13年，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张叶有期徒刑3年。

　　张胜利、张叶的判决书显示，张超明妻子证明称，张胜利“手里拿个棍打超明，一棍打在头上，超明倒在地上胳膊腿乱伸乱蹬，俺拉着超明就去治疗，当天下午超明就死了”。

　　张胜利、张叶告诉澎湃新闻，两人在一审判决后未提出上诉，早已刑满出狱。张叶称，张玉玺未出手殴打张超明，也不在张超明的死亡现场。

　　张胜利、张叶获刑近两个月后的2001年9月11日，张玉玺被从夏邑县看守所释放。释放证明书称，张玉玺“经取保候审，予以释放”。此时，张玉玺已经被羁押9年之久。

　　北京律师刘晓原看过张玉玺案件的相关材料，他告诉澎湃新闻，张胜利、张叶案中，夏邑县法院判决认定是张胜利持木棒猛击张超明头部致死，与该法院此前认定张玉玺同其堂兄弟等多人打张超明，并致其死亡的事实相矛盾，“这个认定完全推翻了夏邑县法院在张玉玺故意伤害（致死）案判决中认定的事实”。

　　被取保候审后，张玉玺的案子再无人过问，他后来带着妻儿远走海南十余年，在建筑工地打工，在海南的时候他还尝试找律师帮忙解决案件问题，但最终无果，2015年回到了郑州。

　　1996年修正后的《刑事诉讼法》和2012年修正后的现行《刑事诉讼法》均规定，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取保候审最长不得超过十二个月，在取保候审期间，不得中断对案件的侦查、起诉和审理。

　　申请国家赔偿遭拖延

　　2016年1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刑事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开始施行，将七种“疑罪从挂”情形认定为刑事赔偿中的“终止追究刑事责任”，包括取保候审、监视居住法定期限届满后，办案机关超过一年未移送起诉、作出不起诉决定或者撤销案件的情形，明确 “疑罪从挂”案件受害人有权获得国家赔偿。

　　之后陆续有河南高炎龙、山东杜勇等被“疑罪从挂”当事人获得国家赔偿的新闻报道。张玉玺觉得自己的遭遇和高炎龙等人十分相似，均是被取保候审之后，案件多年无进展。

　　张玉玺于是向夏邑县法院申请国家赔偿，提出136万余元的赔偿请求。夏邑县法院出具的诉讼材料清单显示，2016年6月17日，夏邑县法院收到张玉玺的国家赔偿申请书以及证据材料等。

　　11月2日，夏邑县法院政治处司姓主任告诉澎湃新闻，他从法院立案系统中查询到，张玉玺的国家赔偿申请已于7月份立案，对于为何4个月过后为何法院仍未作出赔偿决定，他表示不清楚，需联系承办法官。此外对于案件为何15年没有进展，他也表示不知情。

　　根据《国家赔偿法》，赔偿义务机关应当自收到申请之日起两个月内，作出是否赔偿的决定。

　　北京律师刘晓原曾为高炎龙提供法律援助，他告诉澎湃新闻，夏邑县法院在张玉玺国家赔偿申请案中已经涉嫌违反法律规定。

　　张玉玺认为夏邑县法院在故意拖延，11月2日中午，他在电话中向承办此案的刘姓法官提出质疑，该法官在电话中告诉张玉玺，“没有人会给你拖延，你十几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

　　这名法官随后便挂断电话，澎湃新闻和张玉玺多次拨打其电话，提示音为“已被转接至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