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盈若缺来源／圣布鲁诺的风

　　法律读库编者按语

　　戏剧治疗就是运用戏剧（排演） 手段来达到一定的身心治疗目的。亚里士多德就曾将古希腊悲剧的功能界定为对怜悯与恐惧情感的净化或宣泄（Catharsis），这可以看作是戏剧治疗的一 个理论渊源。戏剧活动对于演出者和观看者都有不同的净化和宣泄作用。本文作者是旅居美国的戏剧治疗师，她在加州圣昆汀监狱招募囚犯，进行戏剧治疗的实践。法律读库播发了她的6篇札记，今天是第七篇。

　　同性题材电影《Love, Simon》唯美海报

　　图片来源：cccadvocat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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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力是名弃婴，从小就被政府送到各种寄养家庭（英语：Forster Family）生活。因为此类家庭多为根据寄养孩子的个数，拿政府补贴赚钱的低收入者。对艾力及其他寄养的孩子关心甚少，就连是否吃饱穿暖这样的基础保障性问题也鲜有问津。无人关怀的孤独感与颠沛流离的无根感，让艾力沮丧万分，直到14岁那年，学长安东尼的出现。

　　不同于艾力不幸的成长经历，安东尼出生在一个物质条件富足的中产阶级家庭，外形俊朗，身材健硕的他，走到哪里都是吸睛的焦点。不少女生为了他茶饭不思，可他却毫不在意，始终独来独往，保持着高冷姿态。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心跳加速，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 回忆起那段青春岁月，艾力的眼睛忽然闪出了亮光。“为了多看他几眼，我经常到篮球场看他打篮球，每次当他用优美的姿势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篮时，我便和其他在一旁看他打球的女生一样欣喜若狂，拼了命地为他鼓掌。”

　　“你应该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问。关于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罗曼史听过不少，男生喜欢男生的纯情故事却是初次耳闻。

　　“嗯，当时的我还不懂得自己，以为对他的感情，最多也就是粉丝之于偶像的那种崇拜。直到有一天，在街上与安东尼不期而遇，才知道原来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我，且对我一见钟情。是安东尼让我了解，原来男人对男人也可以产生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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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 我听得有点入迷。

　　“我们交往了10年。起初还只是偷偷摸摸，因为安东尼怕他父母知道。等他上了大学名正言顺从家里搬出来，我们便住在了一起。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艾力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嘴角也微微上扬，向两边延伸，漾起两个迷人的酒窝。

　　我不便打扰，只静静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在幸福的记忆里停留地久一些。

　　“可惜再美好的事物也有消散的一天。24岁生日那天，安东尼告诉我，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名女孩子，他很痛苦，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艾力轻声说道：“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让我懂得生理性别并不能决定性的取向，也是他让我感受到爱的存在，温暖了我长久以来因为屡遭遗弃而冰冻的心。当我把他作为今生唯一的牵挂和依靠时，他却告诉我原来他非但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

　　“……”我无言以对，对眼前的这位伤心人充满同情。

　　后来的故事风格直接由耽美派变成了现实派。为了安东尼不再挣扎在痛苦的边缘，艾力选择以自己的退出去成全爱人的幸福。然而，失去挚爱的艾力，无法面对独守空房的孤单与寂寞，终日出入各种同志酒吧寻欢买醉。男友换了一拨又一拨，当初对于安东尼的那份真心却再难追回。再后来，艾力因为一名与他有过短暂同居史的毒品贩子，被捕入狱，原因是对方利用他夹带毒品并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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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后的日子不好过吧……”早有耳闻，监狱里的同性之间“友好互动”相较外面的世界要频繁许多。但“菊花”盛开的背后，是主动还是被胁迫，在当事人的感受方面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毫无疑问，在同性关系中扮演“受”的一方的囚犯，往往是最易受到攻击的重灾区。细皮嫩肉、五官姣好的艾力想来也难逃厄运。

　　“嗯，我是今年才被转送来圣昆汀的。之前的那所监狱，对我来说，就像人间地狱，不堪回首……”艾力欲言又止。

　　“艾力，感谢你的分享。或许我们可以在第二阶段的平行剧创作中，把你的故事用戏剧化的方式展现出来。”虽然很想了解之前的那所监狱究竟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心理阴影及创伤，但我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想艾力因为回忆不想回忆的往事而伤心难过。

　　“不用了吧……”见我鼓励他将自己的故事搬上舞台，艾力有些惊慌失措。

　　“戏剧可以映射现实，也可以隔离现实。我们可以用大量的戏剧元素，把你的真实经历巧妙整合，用一些有意思的方式呈现出来。”我继续鼓励道。

　　“你让我想想？”艾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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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月后，艾力找到我，说他准备好了，愿意一试。我发现他看上去似乎比起先前更柔美了几分，便和他开玩笑，求他传授皮肤保养的秘诀。谁知他泯然一笑，说我下个月就能知道答案了。

　　之后的排练，艾力缺席了两次。再见他时，他已焕然一新，成了女人的模样。我顿时傻了眼，强作镇定地对前来问候我的艾力微笑点头。

　　“没想到吧？我做了隆胸手术，后面会再做几个手术，然后就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人了。”艾力笑道。

　　“监狱里提供变性手术？”我惊得目瞪口呆。

　　“是啊。之前你问我为什么皮肤越来越细滑，现在知道答案了吧？”艾力微笑着看着我：“我一直在打雌性激素，为手术做准备。现在万事俱备，要求变性的申请也批下来了，当然就可以正式开启我的人生新篇章了呀。”

　　“哇，恭喜恭喜啊！”我与艾力相互击掌，表示庆贺。“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做女人吗？”我问。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在之前的监狱里曾遭遇过非人的折磨吗？” 艾力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向地面，神情恍惚地开始讲述他生命记忆中最难以启齿的那一段：“刚被送进监狱时，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也许是好事，毕竟失去安东尼以后的日子，我过得太放纵了，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并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然而，很快我就发现狱内的生活对于象我这样的同性恋者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由于我的外表及行为举止均偏女性化，一入狱便吸引了众多狱友的目光。但我却暂时无心投入任何新恋情，所以把所有向我表达爱意的狱友全都拒之于门外。这引起了一些思想偏激之人的不满，有一次甚至在我洗澡时围攻上来，强迫我为他们口交。我拼命挣扎，执意不从，他们便从我后方强行攻入。于是，我被轮奸了……”

　　“……”我的心越揪越痛，面对艾力所遭遇的一切，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语才能给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带来些许安慰。

　　To Be Continued

　　我是盈若缺，

　　一名旅居美国的戏剧治疗师。

　　一杯乌龙茶，一台笔记本电脑，

　　整理所学所得，记录所想所思。

　　圣布鲁诺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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