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转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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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白花花的照亮院子。

翠儿,睡不着,玉米没收,麦田没种,麦种子、化肥还没买回来呢!明天就是礼拜天了,上寄宿制学校的女儿就要回来了,每周一百元的生活费总是要拿的,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吧!丈夫小文三十多岁了,在南方打工,对翠儿挺好,就是像个孩子,贪玩,不踏实,进这个工厂,出那个工厂。多半年了,寄回了一点钱,孩子的书费、生活费,家里的水费、电费,翠儿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崽儿,不能做工挣钱……钱,剩不了几个了。收玉米、种麦子需要钱,孩子生活费在哪儿?想到这里,三十多岁的翠儿快哭了。

月亮白花花的,照着空荡荡的院子,翠儿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几千元的缺口怎么办?告诉丈夫能有什么用呢,但凡有,早就给了。能向娘家人伸手吗?父母病了,哥嫂何曾给看过病,哪一次不是翠儿出钱又出力?父母年迈,没有劳动能力,翠儿的困难不想让父母知道。农村妇人翠儿,想了半个晚上,也没想出一个能帮她解决困难的人……

中午,红彤彤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怪舒服的。翠儿脑子乱乱的,心里猫抓一样。

“翠儿,收玉米的机子来了!”邻居四十多岁的光棍拴柱在门口喊道。

“哦,知道了,拴柱哥。”翠儿回应着,抱着崽儿往门外走。

“翠儿,我先收去了,二亩多地,一会儿就完了,你随后来。”拴柱说着,就急急忙忙走了。

翠儿收拾收拾屋子,锁好门,走到玉米地的时候,拴柱正拉住要走的司机豹子说:“两块地连在一块,你机子不收,让翠儿一个女人怎么办?”“好哥哩,你不知道,小文人不行,春节回来耍牌没钱,借我钱,借了不还。”收玉米机子响着,豹子大声解释。“你这小子勾引小文耍牌吧?”拴柱不客气。“瞧哥说的,人家小文是成年人。”司机努力睁着那双小眼睛争辩。

玉米地里,飘来一阵阵清香,此刻却让翠儿感到晕眩。

司机看见翠儿站在地头,灭了火,下了车,说到:“翠儿,你把小文欠的钱还了,哥就给你收玉米。”翠儿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不知咋说。“没钱吧,要不,哥给你想个办法……”司机凑近翠儿的耳边,盯着那张俊脸,一脸涎相。“哎,哎,你胡说啥哩?”拴柱一生气,那张因火药而烧伤的脸越发狰狞。“莫啥,莫啥,跟翠儿妹子开个玩笑。”豹子马上换了一副笑呵呵的嘴脸,“翠儿,别怪哥,哥开机子走咧。”翠儿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听豹子要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滚……翠儿说不出一句话,作为女人的那一张脸,已经被丈夫丢尽了。没钱就别耍牌,为啥要借钱耍,瞒自己媳妇,让媳妇跟着丢人。翠儿被欺骗,无助、屈辱一下子涌上心头,抽噎起来……

光棍拴柱,年轻时为了生活,在家里做花炮,药燃着了,拴柱命大,没少胳膊没少腿,却毁了一张浓眉大眼的方脸。脸上的皮肤发红,扭曲着,嘴歪斜着,没有眉毛,眼睛因皮肤紧缩而变形。拴柱脸像鬼,心软的却像块豆腐!面对哭泣无助的翠儿,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是这,翠儿,别哭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钱,我给你垫着……”拴柱声音洪亮地说道。

“轰隆隆,轰隆隆……”翠儿的抽噎声埋没在机器的轰鸣声里。

拴柱忙前忙后帮翠儿收玉米……

翠儿仿佛就是一个溺水者,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生的希望。

秋收、秋种,在近一月的忙活中结束了,拴柱解决了翠儿的困难,出力又出钱。翠儿那张白脸有点黑了,身体瘦了,只是喂孩子的奶子仍像两座小山,饱满的,高高耸起,想要撑破衣裳。

“翠儿——”拴柱从门外走进翠儿院子。

“拴柱哥,你来咧!”正坐着喂孩子奶的翠儿慌忙拉下衣衫,没吃饱的崽儿咧开嘴哭了,嘴角流下没来得及下咽的白色奶水。

拴柱一看翠儿奶孩子,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过脸。翠儿抱起孩子说:“拴柱哥,坐,我给你泼壶茶,崽儿,让伯伯抱。”拴柱赶忙去抱孩子,粗手笨脚的,一下子触到了翠儿小山似的双乳。两人有点不好意思,拴柱忙说:“翠儿,不忙,我给你说件事,我开车到外村收果子,咱村几个妇女都去,你去吗?”翠儿喜出望外,转而又失望道:“娃儿没人看,再说还要吃奶。”拴柱说:“这不难,喂了娃儿去,买点副食加加,干完活回来继续喂。干活期间找村里老人看娃,给出点钱,这样一算,你还挣不少钱呢!”翠儿一算,真的呢,一下子有了精神,高兴地说:“行,我马上找人看孩子!”

政府为了环保、安全,花炮制作已经遭到严查,村子里年轻的男女大多数出外打工,留下来的都是年龄大的,或者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出去的。忙完地里那点活,很少有挣钱的机会,能出去收果子赚点钱,是天大的喜讯。

从此,翠儿每天早早喂完孩子,把孩子送给张婆婆,然后和村里几个年龄大的女人跟着拴柱收果子,天快黑时,再跟着拴柱回来。

翠儿的奶水太好,白天涨得难受,吃饭时,她就避开人挤掉。几个女人开玩笑说:“翠儿,你的奶除了喂你儿子,还可以喂几头猪崽儿。挤掉,可惜楼!”翠儿听到这样的话,不吭声,脸羞得老红。拴柱看到娇羞的翠儿,更觉得她可爱!

晚上,睡在床上,翠儿涨了一天的奶,在触到儿子小嘴的那一刻,像是水泵开了闸。儿子贪婪的吮吸,憋涨的奶渐渐瘪了,翠儿舒服极了……拴柱那张扭曲、丑陋的笑脸,突然在翠儿脑海里闪了闪。翠儿吓了一跳,定定神,搂搂儿子,脑子里还是拴柱那张扭曲的笑脸。

翠儿努力去想丈夫小文的脸,奇怪,模模糊糊的,竟看不真切。好长时间了,也没个电话,也不问问地里活怎么样了,哎——翠儿叹息了一声。

白天干活时,拴柱、翠儿几乎不说话,但相互触碰的眼神告诉对方,彼此关注。

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果树上的叶子落光了,收果子的活干完了。翠儿抱回了儿子,整日整日呆在家里,不是做家务,就是照顾孩子。孩子快周岁了,奶水不知何故,突然的就少了。

落过几场雪,没有几个年轻人的村子,更加寂寞了,除了鸡狗的叫声,听不到人声,烟囱里冒出的青烟,一股一股飘上天空,似乎也要离了这寂寞而无生气的村子。

“翠儿——”拴柱推开门进来,“钱,你的工钱。”

翠儿让拴柱坐在凳子上,看见拴柱手里一摞崭新的百元钞票,顿时百感交集。辛苦了几个月,终于见到钱了。可她知道,这钱,不属于她。“拴柱哥,这钱还你吧。”翠儿不紧不慢地说。

“拿着,留够生活费,先还了豹子的钱,那家伙不好惹,小心给你使坏。”拴柱一边说一边往翠儿手里塞钱。“我不能拿,拴柱哥!”翠儿手往后缩,急急忙忙分辩,“我欠你钱,先还你,小文欠的钱,他自己回来还。”翠儿说这话的时候,鼻子酸了,眼圈红了。

“翠儿,别犟了,先还别人的钱,我的不急。”拴柱站起身来,把钱放在柜子上就走。“拴柱哥——”翠儿上前一步,抓住钱往拴柱手里塞,拴柱紧抓住翠儿的手不要。“妹子,我知道你争气,可不能大冬天里挨冻啊!多买点煤,买点好吃的,不能亏着自己和孩子们!”听了拴柱几句话,翠儿子忍不住了,抓住拴柱的手,狠狠地哭出声来……

这一年的冬天,翠儿因为有了那些钱,过了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翠儿和拴柱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翠儿做了好饭给拴柱端过去,拴柱避开人常常说:“翠儿,你的头发黑密蓬松,真好!翠儿,你的眼睛真好看,湖水一样,葬了我,也心甘情愿……翠儿,这片土地,能养了咱祖先,就能养得了咱们!开春,咱们种柿子树……”

冬天过去了,小文回来了,两手空空,一副憔悴的模样。

翠儿还是原来的翠儿,不爱说话,洗衣、做饭,忙着买树苗……小文还是原来的小文,日高三杆才起床,耍牌、玩手机。日子久了,小文觉得村子也没多大意思,说要去上海打工,翠儿要小文留下,小文说种地不赚钱,执意要走。翠儿管不了小文,小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个孩子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翠儿想。田里的柿子树是她的希望,想起柿子树,翠儿脑海里闪出拴柱那张扭曲、丑陋的脸,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一想起拴柱,翠儿笑了,心里暖暖的,一片敞亮……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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