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胶东农村,卡小馃几乎就是“七月七”的象征。这篇故事就是栖霞农民作家北芳,对三十年前农村卡小馃的记忆,相信不少朋友都会有共鸣。)

以下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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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1960年代末生人,提到农历的七月七,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小时候拿着两串小馃满大街炫耀,我穿的小馃最长最好看,在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中玩到黑也不肯回家的满足。

七月七卡小馃,就像过年做枣饽饽,清明节做面燕、饽饽鸡,中秋节做月饼一样,是胶东农村传统节日舌尖上的象征,这些面食文化的荟萃,对小孩来说,尤其喜爱卡小馃,因为这道手艺他们可以亲自动手,在模具里卡出许多花鸟动物来。

卡小馃是七夕的代表作,在七八十年代最为隆重。早在初夏麦子上场时,我跟着姑娘媳妇在场院麦堆上掐一节一节又粗又直的麦秸,一把把绑起来,回家用水浸泡软了,然后用指甲一根根豁开,上山干活时,姑娘媳妇们书包里装着麦秸,歇息时凑在一起编“老鼠屎”。闹不清为什么叫麦秸或正面或反面编出的像棒槌样式的物件为老鼠屎,大概是取其象形的叫法。用一根麦秸做中心轴,豁开的麦秸就在这轴上两头穿,一节麦秸穿完后,编出的老鼠屎比花生仁要稍大点,一根轴上能编八九个老鼠屎。

编好的老鼠屎好好收藏着,等到七夕前几天,姑娘媳妇们拿出一串串老鼠屎,用“饽饽靛”(过年点饽饽的红黄绿三种染料)调出各种颜色,将一串串麦秸编的老鼠屎分别染上五六种颜色,老鼠屎用碱水浸泡,便可染出黄色,然后晾干待用。

对小孩来说,每个传统节日的盼望就是吃吃玩玩的开心,七月七这个节日我们比母亲记得更清楚,清早一爬起来就嚷着叫母亲卡小馃。母亲用糖精和水,泡上一个细玉米面引子把面发上,那时穷,哪里舍得像现在这样用鸡蛋、花生油、酵母、白糖和面卡小馃呢,用糖精和上甜丝丝的就不错了。

家家户户都在用糖精水发面,小馃卡有很多精美的图案,老旧的图案那是现代人卖的雕刻粗糙的小馃卡所不能比拟的。家家要卡一些巴掌大的小果,更要卡一些铜钱那样大的,目的就是要给孩子们串起来玩。

我家卡小馃很热闹,草原两姐妹外加一个愣头青弟弟,我妈望着全家总动员,高兴地唱着“狼打柴,狗烧火,小猫洗手卡小馃”的顺口溜,沉浸在天伦之乐里。

小馃烙出来了,彩色麦秸老鼠屎摆上炕了,五彩布条翻出来了,穿针引线,开始穿小馃了,先穿彩色布条,再穿一个篓子小馃,再穿一个红色的老鼠屎,再随便穿一个铜钱大的小馃,再穿绿色的老鼠屎……老鼠屎的颜色错开,这样一串小馃就极为漂亮。没有编老鼠屎的人家,就用蒜秸剪成一寸长的一节节来穿小馃。

七月七的下午,满大街的小馃鞭子在跳舞,我穿的小馃比我高,用胡秸柄挑着拖着地,只好缠到脖子上,去东街的小孩堆里炫耀一番,去西街的人群里缠缠绵绵,博取大人小孩的夸张,自我陶醉。

邻近傍晚,许多小孩的小馃串吃得只剩下老鼠屎或蒜秸,我是绝对舍不得吃一个,我的小馃是当成工艺品一样长久地欣赏,回家挂在大镜子上,像龙尾一样好看,再馋也不能吃。

还是民俗浓浓的节日好,总是带着无限喜庆的色彩,那么传统,那么似水流年。我喜欢民俗里的脚踏实地,比纸上谈兵更动人,如今,这些小欢喜都遗落在时光的梦里了,但是一想起来就让人激动地想给你讲那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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