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西县程村镇濠光村有一座三山庙。

与濠光村相距大约七里的南庄村,有一名叫叶火就的师公佬。一个盛夏的晚上,村中七八个小孩在户外纳凉,叶火就漫步过来:“喂,你们想不想看戏?”

“想!怎么不想,哪里有戏看?”小孩异口同声地问。

“我知道今晚广西桂林城演粤剧,你们想看,请哪一位小孩回家拿一张草席来,让四个人抓住草席的四个角,你们闭上眼睛坐在上面,一忽儿就到了。记住,途中千万不要睁开眼,听到锣鼓响,才把眼睁开。回来时也一样,听到我的叫声,方可睁开双眼。”

小孩们从大人的口中知道火就伯确有一些道行(即会法术),回家拿来草席,按照火就伯说的坐上去,闭上双眼,草席便“呼呼”地飞起来,一忽儿便到了千里之外的广西桂林,看了一场粤剧,高高兴兴地坐上草席回来。

回来时,有个外号叫做“精灵鬼”的小孩好奇心重,睁开眼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一睁开,“精灵鬼”就“啪”的一声掉下地面。其他几个小孩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父母身边,只是少了一个“精灵鬼”。

“精灵鬼”的父母大吃一惊,吵着向叶火就要人。

叶火就平心静气地说:“摔不坏的,我保证他平安无事活着回来。只是他犯了‘法’规,注定要受点惩罚。他会一边行乞一边走回来的。”

果然,那犯“法规”的“精灵鬼”走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路,终于回到了父母身边。

叶火就这个人生性好动,不甘寂寞,总喜欢出个鬼点子,耍点小花招,拿人家寻开心。

一天,叶火就到阳江城办事,途经濠光村。这时有几个农民在分秧插秧,叶火就打个招呼:“阿叔,阿婶,我这双鞋想暂时放在这里,麻烦你们照看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农民爽快地答道:“可以的,你可得快点回来,再有二十分钟我们就插完了,要回家吃午饭了。”

“保证我回来你们还未插完,我去阳江城办点事,一瞬间就回来了。”

“开什么玩笑,莫非你是哪吒三太子,这里到阳江来回有三十多公里路,你这个‘一瞬间’是一天还是两天?”

叶火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农民这句话刺着他了。“不相信就算了,插完田你们就回家好了,我的鞋子就放在这里,用不着麻烦你们看管。”叶火就气呼呼地丢下这句话就上路了。

叶火就走不多远,就施起法术来,刚才放在田边的两只鞋子变成两条足有三四斤重的大鲤鱼,在田边那条只有两尺宽一尺深的小水沟里翻波作浪。

农民听到小水沟里发出的响声,走近一看,见是两条大鲤鱼,即跳下水沟捉起鱼来,可是捉了几个小时,鲤鱼鳞也没有得到一片。忽然,两条鲤鱼都不见了。

原来,叶火就已回到这里,收回法术,两条大鲤鱼又变成了两只鞋。

农民捉不到鲤鱼,懊丧地回到田间劳作。背后传来叶火就阴阳怪气的讥笑声:“怎么,你们还未插完这块田吗?你们不是说要赶着插完回去吃午饭?你看,太阳已经下山了,我看你晚饭也赶不上了!”

那农民告诉他:“你老不知,上午你刚走开,这水沟里有两条大鲤鱼,每条足有三四斤重,我们捉了几个小时,可怎么也捉不到,刚才一忽儿又不见了,真见鬼。要是老兄早到一步,或许能捉到,那两条鱼送酒多好!”

这几个农民哪里知道是叶火就在捣鬼。叶火就暗自好笑,得意地哼着小调走了。

这件事骗得了农民,可骗不了三山庙的菩萨。叶火就无端端地戏弄乡民,菩萨看不惯,决定给点“颜色”教训他一下。

不久,叶火就去东平喃呒,从三山庙经过,菩萨知道叶火就下半夜会回来。

天黑下来了,菩萨即变成两只纂(纂:捉鱼的工具)拦在大路中专等叶火就归来。

当时下着小雨,叶火就远远地看去,两座小山摆在路中。叶火就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怪物?待走近一看,原来是渔人捉鱼用的两只纂。再一看,这纂忽然又增高增大了许多。叶火就生气地对着纂大吼一声:“是人是鬼,说个明白,专爱捉鬼的火就爷爷来了!”菩萨并不答话,一下子纂又增高增大了许多。

已是零晨三点,叶火就无心“恋战”,只想早点回家睡觉,便绕道走开,谁知那纂又增大了许多。绕道不行,叶火就立定脚跟,正想从上面跃过去,那纂又增高了许多。就这样相持了两个小时,眼看天快亮了,菩萨良心发现,让纂变成一尺大小,叶火就这才一步跨了过去。

回到家里,叶火就越想越气,怎么也睡不着。他当然知道是三山庙菩萨在捣鬼,决心以牙还牙!

一日,农民们在三山庙前面的水田里收割稻子,田埂上放着一只装饮用水的瓦罐。叶火就乘菩萨不备,一把捉住菩萨装进埕里,然后用符头(即咒语)封条把埕口封住。也是菩萨厄运未到,在田间觅食的鸭子见一条蚯蚓爬到埕口上,一齐过去抢食,连带封条撕下来了,菩萨因此得救。鸭子成了菩萨的救命恩人。自此,到三山庙供神不准用鸭。这就是三山庙菩萨不吃鸭的来由。

叶火就见菩萨得救,哪里肯善罢甘休,又变成百足虫爬到菩萨身上。菩萨马上变成一只大公鸡。

叶火就见占不了便宜,又变成一根特大的树木,把个庙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菩萨即变成千千万万只白蚁……

就这样的你来我往,互使暗招。

菩萨认为叶火就心太狠、太毒、太绝、太过分,对自己威胁很大,叶火就一日不死便不得安宁,于是便起了杀心,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一天,菩萨变成一个慈祥的老太婆,用竹篮提着一斤多由玻璃碎片变成的虫鳞丁(虫鳞丁:一种可食用的鱼),等叶火就离开家。

菩萨来到叶火就家门口,对叶火就的妻子说:“火就嫂子,我今天到集市上卖虫鳞丁,火就叫我一定要留下一二斤给他,这不,我顺路给你送来了。”

叶火就的妻子一见是丈夫平时最爱吃的虫鳞丁,高兴得不得了,付过钱就动刀、升火干起来。叶火就逛了一天大街,回到家里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了,一见桌上放着满满一碟虫鳞丁,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半碟虫鳞丁下肚,叶火就猛然觉得不对劲,肚子阵阵剧痛。叶火就忙问妻子虫鳞丁在哪里买的。妻子把刚才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又说:“瞧你这记性,是你叫人家留下的哩,倒忘得这样快。”

叶火就一听,知道麻烦事来了,上了菩萨的当了。好在当年学到一点道行,不然就必死无疑了。叶火就料定菩萨还会来使坏,就打来一碗清水放在神阵(神阵:堂屋中的香案) 上,施起法来,立时,南庄村变成了“海岛”,被滔滔河水围了一圈。其后,叶火就把家里人全部集中到堂屋里,要他们就坐在这里,不得走开半步,否则会出事。全家人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地坐在堂屋里。叶火就回到卧室,关上房门,自己给自己动起手术来。

话又说回来,叶火就动手术的时候,菩萨又变成另一老太婆来到村边,一看这滔滔环村河,菩萨便知道这“河”是怎么来的,叶火就正在做什么。望着这滔滔河水,欲进不能,菩萨束手无策。

也是叶火就命中该绝,正在这时,村中一小孩来到河边。菩萨对小孩子说:“你到火就家里拿两支香脚放到神阵上那碗清水里,我会给你好多好多的糖。”

不懂事的小孩一听说有好多好多的糖,口水都流下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叶火就家,把两支香脚放在神阵的水碗上。村边河面上即时出现一道木桥,菩萨快步从桥上走过,狂奔到叶火就家门口大叫:“火就他娘,你儿子在卧室里劏肚呢,还不赶快去救,再迟一步就没命了。”劏读[tāng],剖、宰杀的意思。

叶火就他娘一听这话,脸上马上变了色,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贴近门缝一看,这一看非同小可,真是那么回事。老母亲吓得六神无主,惊慌中把儿子的叮嘱全忘了,对着里面大声叫道:“火就我儿,快开门呀,快开门呀!”

“妈,你老放心,我没事的。”也是叶火就在劫难逃,慌乱中应了一句,才知道违了“法”规,但后悔也无用了。可怜啊,肠胃里的玻璃碎片已全部取出,缝合手术就剩下最后两针了,只因应了一声亲娘,断了元气,破了法术,这两针再也无法缝合了。叶火就长叹:“天命难违,天数已定矣。”

虽然天意难逃,自知不久于人世,但叶火就死不瞑目,死后也要报仇。他把全家人叫到床前说:“就因为你们不听我的话,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是在责怪你们,其实那也是天数注定。但我现在说的话你们千万要照着去做啊,那就是这几天我吐在痰盂上的痰,我儿闭上眼睛也要把痰强吞下去,这可不是一般的痰啊,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总之吃下去会有用处的,至于为什么,不必问,天机不可泄漏;我死后,烧着四堆炭火放在四个棺材角,每堆炭火上放一支犁头,尖对着棺材角,你们一定要按我的吩咐去做,切记切记切记!!!否则……”说到这里,叶火就双眼一闭腿一伸,就断了气。

话说回来,菩萨最怕叶火就的儿子吃下叶火就吐出的痰,那样,叶火就的法术就传给了他的儿子,以后专门与他作对,为父报仇。菩萨再变成一老太婆来到叶火就家里,左说右说,叫他儿子不要吃那肮脏之物。叶火就的儿子也知道听父亲的话绝不会错,但一看到那肮脏的东西就作呕,总下不了吃的决心。只是村里有一位白胡子老头不怕脏,用手指蘸了一点吞下去,其余全倒在村边的水塘里。一忽儿,那痰变成满塘纸写的符头法书,原来那是叶火就苦练几十年学来的全部法术啊!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但已悔之晚矣。还是让那不怕脏的白胡子老头占了一点便宜,就他懂得一丁点叶火就法师传下来的法术,他也不无后悔:“早知如此,我也多吃一点了。”

叶火就出殡那天,菩萨变成一个仵作工来到叶火就家里,见其家里人烧着四堆炭火放进棺材里,又放进四支犁头。菩萨大吃一惊,但他不露声色,装模做样地对其家里人说:“哎呀,你们疯啦,把几堆炭火放在棺材里,不用说棺材会被烧掉,火就也会被烧成灰的,这样,火就能安息吗?你们忍心吗?!”

叶火就的遗嘱要照办,仵作工的说话也有道理,叶火就家人左右为难。想来想去,来个折衷办法,把三堆炭火三支犁头拿出来,留下一堆炭火一支犁头在棺材里。菩萨深知这支犁头对他造成的威胁,但因叶火就家里人态度坚决,若再坚持下去,反而会露出马脚,坏了大事,只好按这个折衷的办法办了。

叶火就葬下的第三日,放在棺材里的那支犁头直向三山庙的东北角射去,像宝刀切过一样,三山庙被切去了一个东北墙角。以后,不管请什么能工巧匠,都无法把这个庙角补好。修建时不伤建筑工的性命,但完工了你前脚一走,这补上的庙角又塌下来了。经过千百次的尝试,都是这样的结果。

在开平县、三水县等一些地区的“法师传说”中,也流传着“坐席(或凳)飞天”和“鞋变鱼”的故事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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