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0月20日,中印自卫反击战打响,东线我军首战克节朗河谷,对面之敌为印军第七旅。在此之前,因为没有同印军实际交过手,这个第七旅在二战时,是参加过欧洲北非作战的所谓王牌部队。出于谨慎、确保取胜的考虑,负责主攻的藏字419部队全力进行战前准备,把这个旅当作难啃的骨头来打。
藏字419下属的三个团是154、155、157团,是当时驻藏部队的全部主力团。154团是52师最早进藏的先遣团, 155团是52师的头等主力团,而157团属于53师,原52师的156团运气不好,进藏过金沙江的时候军旗被冲走。张国华军长就把53师的主力157团调到前面,准备边走边打,所以这三个团也是最早进藏的部队。这次首战克节朗,155团就担负正面攻击,157团迂回章多,向印军纵深打,154团在另一侧助攻。
当时为了加强进攻火力,可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克节朗是山区,没有路,三十公里的山道全靠人力把火炮运上来,还不能惊动印军,122榴弹炮不说了,85炮都上不来,只能把120迫击炮扛上来。
当时为了背炮弹,动用了预备队11师的一个整团。驻藏部队的军医测定过一个数据,一个人站在海拔4000米缺氧山地,相当于在平地背负20公斤重物。克节朗山区海拔就在4000米以上,120迫击炮炮弹加上木箱(一发一箱),正好是20公斤多一点,背一发炮弹相当于平时背两发。所以战士除了随身武器装备,一人只能背一发。

在战前动员时,师里说,我们这次给敌人每个人准备了三发炮弹;连队动员时说,印度兵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要学习志愿军,美国兵也是人高马大,照样被我们打败了。我们都是三个人一个战斗小组,三个打他一个,还能打不过?
因与印军阵地相距很近,155团还自制了解放战争攻坚用的飞雷筒,俗称没良心炮。这是时任155团通信参谋的胡玉泉老人的亲身经历,当时的155团指挥所就4个人,团长,政委,一个军务参谋,一个通信参谋。
10月20日早晨7:30发起攻击,两颗红色信号弹就是胡参谋亲手打的。信号弹飞起,炮兵先打了两发试射,也叫领炮。后来被俘虏的印军说: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数炮声,在碉堡里画道道做记号,准备留下证据提抗议的时候用。还说:他们一直被中国军队不打第一枪的话给迷惑了,没想到中国军队不守信用,是真打,下手还这么狠。
紧接着,猛烈的射击便开始了,把半边天都映红了,一阵巨大的震动把团指挥所的四个人震的天摇地动。他们以为是印军的炮弹打过来了,其实是打出去的飞雷,在80米的距离上炸响,胡老回忆,那个动静极其震撼,足以令印军丧胆。
印军第七旅的补给全靠直升机,他们不想吃苦,只会向上级抱怨装备不足,中国兵再苦也要想办法,火炮能前推的必须前推,口径不足就用土办法,这就是差距。印军执行尼赫鲁的前进政策,得寸进尺,总以为中国军队不敢打,这次算是一头撞到钢板上了。

六十年代,解放军有句特别著名的口号,叫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最先喊出这个口号的就是155团2连,这次正是尖刀连。这个口号是155团在修川藏公路时喊出来的,修川藏公路极其艰苦,18军倒下了3000多筑路官兵,几乎相当于三年平叛和对印反击战牺牲人数之和,正所谓胜利哪有那么容易,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对印军来说, 比自己能打的对手还这样努力,绝对是个悲哀,只是当时他们一无所知。
炮火急袭15分钟,胡参谋再打一红一绿两发信号弹,这是炮火延伸,步兵发起冲击的命令。接着就听前边2营在步话机里喊,赶快停止炮击,炮打到自己人了。政委乔学亭大骂炮兵,再发生误伤就当场执行战场纪律。其实是步兵冲击太快,迫击炮弹是曲射弹道,有一段留空时间,因为有些地段距离印军只有几十米,步兵接敌动作极快,已经有人冲进印军工事了。对这个印军第七旅,我们是按照抗美援朝时打美军的标准进行准备的,可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不经打。我们以为印军第七旅是硬骨头,没想到是废材。
团指挥所这时最关注的是负责主攻的1营,1营尖刀连发起冲击前,事先安排了一个班,准备站在河里扛住木板,让全连快速过河,没想到水下全是鹅卵石,滑的根本站不住,只好徒涉,2连跳进水中人推人迅速过了河,冲到半山腰展开火力。
从这时起,密林中枪炮声震耳欲聋,旗语看不见,哨音听不到。营以下建制全乱了,全部各自为战,只有团营之间还保持着无线电联系,只能凭枪声判断战斗进度,56式枪族的声音清脆,而印军的英式枪械声音沉闷。结果1营本来负责打卡龙一个点,结果打了卡龙、扯东、绒不丢三个点。

师长在指挥所里,拿望远镜看见一群印军向后跑得飞快,命令炮群赶紧打拦阻射击。炮团团长在炮队镜里看的清楚,说不能打,是自己人。师长火了,说要是放跑了敌人我杀你的头。炮团团长给顶了回去,说杀头我也不能打。炮团团长为什么不打?因为他看到那些影子身上有好多白点,那是我军战士冲进密林,军衣全刮破了,棉花露了出来,印军没有这个。胡玉泉老人回忆,幸亏没打,这要是打了,1营一个营全部得报销了。但是反过来换个角度看这个事,说明解放军打得实在太猛了。师长根据自己的战场经验判断这肯定是逃跑的印军,没想到战前估计的难啃的骨头,这所谓的印度王牌根本不经打。师长望远镜里看到的是已经展开追击的我军战士。要知道战前给155团下达的任务是72小时占领印军前沿,实际上155团只用了3个小时就完成了战斗任务。
阳廷安班就在这时候,一路逐堡攻击打向印军核心阵地。连指导员孙光明回忆,班长阳廷安带着全班向印军纵深冲击,在越过一条战壕,翻过一棵倒下的大树时,班长阳廷安第一个中弹牺牲,身边的战士徐瑞卿被另一侧机枪火力击中,也跟着倒下。
这时副班长曾祥智喊:6班听我指挥,带着杨明洲、李世明、刘汉斌继续冲锋,接连打掉七座碉堡,下来曾祥智又中炮牺牲。杨明洲接着喊:6班听我指挥。再接下来,李世明中弹牺牲,杨明洲中弹牺牲,另一侧的颜瑞成带着何德忠直插印军营部,何德忠中弹牺牲,颜瑞成腿部负伤,用最后力气打完最后一个弹夹,倒在印军指挥所门口。

最后全班只剩刘汉斌一人,他拿起班长的冲锋枪,加入5班行列继续往前冲。至此,阳廷安班全班八人,七人牺牲在冲击路线上,他们和五班一起,歼敌55人,摧毁碉堡27个,为全歼印军第七旅立下头功。这些1营2连6班的兵,平时比较调皮捣蛋,此战被选为尖刀班,却真正践行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八个大字。阳廷安班是1963年被国防部授予的荣誉称号。七十周年国庆阅兵上,战旗方队中阳廷安班骄然在列,这是藏字419部队历史上的一面旗帜。
连指导员孙光明是淮海战役时的机枪班班长出身,在这场战斗中,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大打出手,先用通信员缴获的印军铁把冲锋枪(斯登式)扫射,再要过阳廷安班刘汉斌的56冲猛打,这是阳廷安的用枪。接着从印军碉堡里拽出一挺布伦式轻机枪,封锁印军核心碉堡的射孔,打空后又抓过通信员的半自动步枪继续射击,最后又拾起印军碉堡里的手雷连续投弹,始终顶在最前面打。
在激战中,他亲眼目睹了阳廷安班的前赴后继伤亡殆尽,亲手把浑身是血的副班长曾祥智抬下来,看着卫生员谭先水冒着弹雨给喷火兵包扎而牺牲,又亲眼看着谢道银第一次冲上去投弹,第二次找到炸药包,左手夹炸药、右手端枪打着往上冲,炸塌了印军指挥所,印军拉加普特联队的瑞克中校就是震晕被俘的,谢道银的一等功在报军区的当天就批下来了。孙光明、帅全兴、刘汉斌和谭先水四人战后立二等功,一等功是阳廷安、谢道银和向述敬,2连荣获集体一等功。

战后,孙光明和向述敬参加了英模报告团,孙光明作为参战的连指导员,主要介绍2连特别是阳廷安班的事迹,向述敬在连队建制混乱时,一下子冲到了扯东,打出了七枪毙敌七名的战果,两人都是2连克节朗之战的活见证,作为对印反击战英模代表,孙光明曾六次见到毛主席。孙光明当年全国巡回作报告就花了大半年,很多城市都是把影剧院和体育场的广播进行连线,他们做完报告,要乘车赶到各个场所和群众见面,不然群众不干,那时候的人不追星,只追战斗英雄。
印军在有坚固工事的情况下抵抗还是非常顽强的,印军老兵的射击也很准确。三个营里,担负主攻任务的1营的伤亡最重,死硬顽抗的例子也不少,一个校级军官在被围住的情况下还开枪打死一名战士,只能一梭子将其击毙。但是总体来说,印军战斗意志不行,有两个连干部搜索累了,晚上裹起印军的睡袋躺在碉堡出口,第二天发现里面有几个印度军官,没敢跑也没敢出声,连干部发现后惊出一身冷汗,说这要是我们,早动手了。
印军第七旅的旅长达尔维,先跑到山里,后来忍不住饥饿,又跑了出来,被154团炮连给俘虏了。另一个被击毙的印军六十二旅旅长辛格准将,也是154团的战果,这是第二阶段西山口战役的事。这也不能说154团运气好,实际上他们走的路多,最远打到了打垄宗,154团和庞国兴所在的55师一样,也没有换装56式新枪,都用的是53式老枪。

印军最不解的是,中国兵看着年龄非常小,和印军那些大块头大胡子兵一比,就像是娃娃兵。被俘的军官问,你们就是这些兵把我们打败的?中国兵说,怎么啦?他们又问,你们咋跑这么快?中国兵说,我们都跑这么快。印军哪里知道,藏字419部队在进藏前(当时还是18军52师),就专门进行过负重训练,连女兵都不例外,人人用背包带捆上砖头,练行军,练意志。后来修康藏公路,各团是把土方作业列为正式训练科目进行考评。印军哪吃过这样的苦,印军的工兵,只因为海拔高,就可以拒绝上司下达的修工事任务。解放军修康藏公路是在冻土上作业,一镐下去一个白点,换了印军,早就扔下工具集体休息去了。
即使说到作战,两军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印军遵循的是英式操典,穿插迂回、切割包围这些战术没见过,没学过,也没练过,更无成功战例可循。每战,它的防线一定会被解放军进行战役合围和战术切割,只在瓦弄因地形受限,没有被堵住后路,两军的差距很多,双方轻武器那点所谓的代差,算是最小的了。
印度的红十字会后来接收俘虏,问中方红十字会的领导,你们的兵这么能吃苦,每月给多少钱啊?中方说,不给钱,我们的战士都是义务兵,印方不相信。中方红十字会负责人是419部队的政治部主任魏克,是临时向前来慰问的西藏歌舞团借了一套衣服的,带上一副墨镜,起了假名字来应付印度人。
印度不知道他的军方身份,但是逃到印度的叛匪都认识他,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化装上阵,但这事后来还是被印度知道了,见报时就直呼其名和职务。打完克节朗战役,419部队翻过喜马拉雅山,穿过杜鹃林来到达旺。
这时正看见军区文工团的女兵站在路边演节目,鼓舞士气,战士佩服的不得了,不明白这么艰难的山路,这些女兵咋跑到前头来的,敬佩地说:“你们不用演都行,只要站在这儿,就不得了! ”155团是冀鲁豫军区出来的老团队,克节朗战役得到上级很高评价,被誉为打出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战斗作风,时任团长刘广桐,政委乔学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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