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轻罗小扇扑流萤:难以名状的美与疼痛 | 周一领读

牛塘书香溢,正是读书时!一篇美文就像一位老师、一个挚友,把成长道路上应该懂得的道理,细细的讲给你听。牛塘镇读书节系列活动《领读者》栏目自开通以来,每周一定期推出由牛塘领读者朗诵的经典美文,在广大书友中引起了强烈反响!今天,我们推出第二届读书节第二期领读者作品……

第二期:再见

萤火虫

领读者档案

我叫陈姝静,来自牛塘初级中学,我出生于牛塘,今年已经14岁了。喜欢阅读,打羽毛球,文学创作,看电影等。但最喜欢的还是读书。也正是因为这个爱好,我的语文素养大大提高,在学校的美德征文中荣获一等奖,武进区“七彩语文杯”作文竞赛二等奖等多个奖项。我在阅读中有个习惯,就是遇到喜欢的篇目会不由自主的朗读。我妈妈也喜欢朗读,而且多多少少算个“老手”,读的很好听,每当我读书的时候,我妈妈总是会指点一二。但我知道我的朗读还有提高的空间,所以还会继续在这方面努力!

《再见,萤火虫》 王开岭

雨水顺着长满青笞的屋檐滴下,滴穿了千百年时光,诉说着千百年的沧桑,檐下的青石板满目创伤,被刻上了不灭的痕迹.

映水光难定,凌虚体自轻。夜风吹不灭,秋露洗还明。

曾经,我住得离玉渊潭很近,逢夏夜,即去湖边遛弯,每挨近黑魆魆的灌林, 总禁不住东张西望,朝窸窸窣窣的草丛打听什么……

你们在哪儿呢?捉迷藏,还是被风刮跑了?

扳指一算,我至少20余年没见萤火虫了。

玉渊潭堪称京城最清洁的水园子了,也是唯剩野趣的地儿,她的湖冰和早樱都很美。即便如此,其夏夜却让我黯然神伤,那一盏盏清凉似风的小灯笼呢?那明明咩灭、影影幢幢的小幽灵呢?

连续几个夏季,我一无所获。我知道,对水源有洁癖的萤虫,若不在这儿落脚,恐怕城里也就无处投亲了。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流萤。

小时候,这是我沉迷夏夜的两大缘由。

故乡有个说法:天上几多星,地上几多萤。所以,每捉了它,却不敢久留,先请进小玻璃瓶,凝神一会,轻轻吹口气,送它跑了。

我怕天上少了一颗星。

无人工照明的年代,自然界唯一的光华,唯一能和星子呼应的,就是它了。

萤虽虫,但古代很少以虫称之,其绰号数不过来:照、夜光、景天、宵烛、丹鸟、耀夜、夜游女子……我最喜欢的还是“流萤”。一个“流”字,将其隐隐约约、稍纵即逝、亦真亦幻的飘曳感、玲珑感、梦幻感,全勾画了出来。萤之美,除了流态,更在于光,那是一种难形容的光,或者说它只能被用去形容别的。

那光,或说青色,或说黄绿,还有说冰蓝,我觉得皆似,又皆非。你刚想说它忧郁,又觉不失灿烂;你刚想说它冷幽,又觉颇含灼情……总之,有一抹谜语气质,一股童话的味道。

它静静的、微微的,很聪慧、很羞涩,像什么人的目光。

它能激发你无穷的灵感和描述欲望,虽然换来的是沮丧。

插点趣事,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荧光灯,尤其它启动时不停地眨眼,我以为里面住着萤火虫。想必受了“囊萤夜读”的蛊惑,觉得它能承在容器里照明。另外,我30岁之前,一直把荧光灯写成“萤光灯”,我写的这个荧光灯,是萤火虫的萤。

娱乐界有个动词叫“闪亮登场”,形容某个人隆重上市,不知怎么的,一听之我就想起萤火虫,用在它身上太贴切了。

农历七月,流萤最盛。清嘉庆年的四川《三台县志》有这样的描述:“是月也,金风至,白露降,萤火见,寒蝉鸣,枣梨熟,禾尽登场。”巧得很,俗称“七月半,鬼乱窜”的送衣节,正值七月十五。据民俗家推测,鬼节位于此,大概和田野里流萤闪烁让人联想鬼魂有关。

这联想真的很美。

朵朵流萤,鬼魂返乡……很温馨。少时读《聊斋》,即觉得鬼魂很美,一点不可怕。

我爱鬼魂,爱一切鬼魂传说。

民间的两个说法,“腐草化萤”和“囊萤夜读”,都被科学证了伪,指成迷信和虚构。我想,现代人真蠢啊,竟拿这么浪漫的事开刀,没劲。古人重意境和梦游,不问虚实,擅长诗意地消费。面对流萤这般影影绰绰,人的精神难道不该缥缈些吗?腐草化萤,化腐朽为神奇,多可爱的想象啊,多灿烂的心愿呀。

心愿即事实,一点不逊于事实。

较之现代人的刻板和物理,古人的生活有种务虚之美。

长大后翻古书,方知白日听蝉、黑夜赏萤,乃文人最心仪的暑乐。一聒一静,一炎一凉,没有这俩伴儿,夏天就丢了魂,孩子就丢了魂,风雅者就丢了魂。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杜牧这首《七夕》,我以为是萤文中最好的。

作为虫,“萤”字飞入古诗的频率,大概超过蝴蝶,堪与蟋蟀并列。“长信深阴夜转幽,瑶阶金阁数萤流”“于今腐草无莹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我想,一方面和彼时萤繁有关,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方面古人对萤的注视和美学欣赏,已成雅习。

那时候,不仅有萤,且有闲、有心、有情。问问现在的城里孩子,谁见过流萤?我问过,一个没有。现代人与一只萤火虫相遇的概率,已小于日全食。

若论对流萤的感情和消费程度,中国古代排第一。

现在排第几呢?

估计末位了。思情尚存,消费谈不上了。

和华夏一样,东瀛日本也热爱萤火,而且,这份爱从古到今一路飘移,始终不渝,不减不损,它现设十几个供流萤栖息的“天然纪念物地区”。小小微虫,享如此待遇,举世罕见。

有部日本动画电影叫《萤火虫之墓》。其中最打动我的,是让漫天的流萤给灵魂伴舞,或者说,流萤即灵魂,灵魂即流萤……

这是典型的东方美学和古式情怀。日本人没有丢,牢记着。

为什么美丽的东西都脆弱?为什么人类活得越来越顽强?

在北京后海边,我对朋友说,未来我想干这样一件事:养萤火虫!

除了自个放赏,还可卖与酒吧、露天餐厅、聚会和盛典场所……朋友哈哈大笑,你想学隋炀帝啊。他说的是“集萤放赏”的故事,炀帝酷爱流萤,逢夏夜,要把好几斛的萤虫放至山上,游累了才肯回去睡觉。皇帝的想法,若抛去腐败因素,往往都很美。让人羡慕的是,他行动力强,不空想。

如今,北京夜空中常见一朵一朵的闪烁,比树高,比云低……

那是人在放风筝,上面绑了发光器。

还有一年,和朋友在厦门海滩放孔明灯,当它飘到很远很远,只剩一个似是而非的小点时,我觉得像极了流萤……

每见它们,总是想起童年的萤火。

想起流萤照亮的草丛和小径,想起那会儿的露天电影,想起父母的手电筒 和唤孩子回家的喊声,那时他们比我现在还年轻……

那一刻,我体会到难以名状的美和疼痛。

我们只剩下荧光灯了吗?

只剩下霓虹闪烁了吗?

我不希望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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