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从一眼望穿的生活中逃离

当黄昏降临

就没有被丧失的时间。

有人已经在远处歌唱

计程车在薄暮的

雨中打滑。

一个明亮的躯体带着不可表达的目光

和迟到的时辰的手势

伫立在空气上面

当黄昏降临。

by 克罗洛夫

最后发觉还躺在乱糟糟床上的时候，睁眼瞧见的一个东西肆无忌惮地扑面而来，下意识地阖上眼帘，那种惊涛骇浪什么也抓不住的眩晕感，与睡眠一起光芒万丈，梦魇真是个好东西。

许久之后，才发现那只是梦魇之一，好东西很多，这个东西至少不会嫌弃你，没日没夜地陪伴着你，你和它共享着某种称之为孤独寂寞的氛围，所以那东西有时候比同类还更贴近灵魂，若是灵魂也会思索的话，皮囊可能尽快无语了。

科塔萨尔之前，痴迷的是博尔赫斯的短篇，包括意象奢靡的诗歌，基本上我不喜欢一览无余的文字，甚至一段时间内还包括女人，我对女人的期望，要么是灵魂的友友，要么是皮囊的友友，二选其一的话，保险起见，还是选择后者吧。

打着灵魂旗帜的女人，是会绕过博尔赫斯的，科塔萨尔是另一种博尔赫斯的故事，现在班宇也喜欢虚构世界，这个世界本来便是模糊不清，博尔赫斯与科塔萨尔沉迷于世界的边缘，终其一生，都在努力探索，他们或左或右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在隔着梦境的远方，阅读他们即可。

《游戏的终结》、《动物寓言集》以及《万火归一》之类的短篇小说集，比起博尔赫斯的幻想本身，科塔萨尔重新组合的《南方高速》，世界与时间它们激烈的爱爱，事件超过了午后打盹的索然无味，醒来车水马龙，似水流年，仿佛事件和写作者从来没有碰面。

始终以为荒诞不是文字给予，而是原来存在于我们的幻觉，阅读不过唤醒了它无数次，当然也有的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常常在梦魇中不断警觉的原因，现实平静的河水被击中要害，一遍又一遍与自己相逢，像陌生人一样。

特德.姜写过一个类似《一千零一夜》时间旅行的故事，伤感的源头在于阅读他二十八年里构筑的情景，我一点都找不到源头，在目前，《商人和炼金术师之门》这个故事的三个层次中，一位商人因为遇见未来的自己而富有，或者是一位商人因为遇见未来的自己一辈子节衣缩食，前一位商人的妻子意识到只有自己穿越到过去，才能促成丈夫今时的富庶。真是尴尬，当不得不阅读停滞，思考哲学与人生之类悔恨不已的问题，我们丝毫无法提前或者延误介入，一直萦绕在我们周围，与我们未来相关的历史。科塔萨尔是造梦高手， 在《河水》中，我被分离成了你和我两个人，“梦境仿佛让你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看样，特德.姜也并未准备治愈任何人，皮囊总归属于不可逆的消耗品，他不得不感慨，“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无法改变，只能更深刻地理解它们。”

不过科塔萨尔浓重的幻象，极具烧脑，我宁愿相信阅读是永远结束不了的，除了生活如常的琐碎，它们多半可能来源于小说家的伪造，此后，我轰隆隆如春雷滚过的欲望，真实的与我如影相随。

四五点钟，天欲雨，我凝视着天空中的灰鸟一动不动，它们不会飞出我的视野很久，零零星星，闪烁而过，接下来的时间，我对世界都失去了最初的耐心，我看了看手机上时间，随便看下一片空白的来电显示，它恰好表明了“科塔萨尔式”的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差别。

在文字游戏没有结束之前，它们比现实更现实。小径分岔的花园，这些短篇标识的铭牌，小说的有趣在于无限地代入感，我沮丧烦躁不安走进这条小径之后，另外一条什么红色充满欲望的小径，早已在未来等着我，我想起那些缠绵的日子，恋恋不舍地与幻境并肩而行。

绘画：Kiki Smi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