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左臂负过伤,在4次反“围剿”时腰部又受重伤,行动很困难,张国焘原打算在撤离鄂豫皖时扔下他,徐向前不忍心看到自己过去的上司落入虎口,亲自安排张仁初几名同志护送曾中生。由于意见不一致,这群血气方刚的将领最后放弃了派人送信前往中央,而改由与会者签名,由曾中生以书面形势向张国焘直接陈述大家的意见。

红4方面军突破垭口,翻越漫川关,攻占陕军把守的竹林关,又一次从敌人的包围圈中钻了出来。接着折向西北,以两昼夜急行军200多华里的速度,进抵商县西五十余华里的杨家斜,然后又南下北折,分左右两路纵队突然出现在关中大平原上。

早在红4方面军进入秦岭之际,敌人就狂妄地宣称:“自古秦岭‘七十二岫护潼关,七十二峪保长安’,红军不死于炮火,就死于冻馁。”可是,敌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支连遭各路大军围追堵截,长途征战的疲弱之师,居然从重重包围圈中突了出来。

西安杨虎城对红军的突然出现十分恐慌,赶紧调孙蔚如第17师赶至王曲、子午镇一带阻击。紧接着,在漫川关扑了空的敌第1师、第65师、第51师、第35师也赶了上来,敌第2师与第42师则沿陇海线向红军逼近。

红军刚突破了一个包围圈,可眼前,敌人又撒开了一和更大更严密的网。

红军无路可走,只好又掉头扑向秦岭山脉的崇山峻岭。毕竟,大山是摆脱追兵的最好的地障。12月3日,红军于周至县的辛子口出发,再次进入了秦岭山脉。

秦岭山脉位于汉水渭河之间,是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主要分水岭,均为海拔2000米以上的大山。为了甩掉追兵,红军选择的道路几乎都是人迹罕至的高山高寒区,加上老天爷毫不客气地落了几场大雪,使得红军的行军更为艰巨。

由于长时间的行军,官兵的脚都磨烂了,无论谁脱下草鞋,都可以看到斑斑的血迹;有些人的脚巳经发炎,不停地流淌着腥臭的脓血;有的人连鞋子也没法穿,只能在脚上缠上几层破布赶路。经厉过战争的人几乎都有这样的体会:烂脚不算病,行军要老命。而这支磨烂了双脚的部队,偏偏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在崎岖的山道上前进。长长的路伍后面,留下的是一条红色的血路。

能吃的一切,飞禽走兽、草根树叶、白鳝泥,全都被官兵们塞进了肚子了里。饥饿使病员不断增加,断粮使行军速度大大降低。枪声响了,倒下的是高级指挥员们的座骑,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王树声的战马全都被吃掉了……

行军、作战、饥饿、受冻、流血、牺牲……红军像一队无家可归的惊雁,被历史的狂风暴雨放逐到了汉水以南的地域。

经过7天的艰苦行军,红军一连翻过9座2000米至4000米的大山,通过老君岭、厚畛子,下佛坪、都督河、黄柏源等地,终于在12月9日到达了秦岭南麓城固县的小河口。

小河口太小了,仅有的几间民房容纳不下这支衣衫褴褛的部队。各支队伍只能分散到山岩下,背风的深沟里、密林中,燃起一堆堆篝火取暖。当夜晚降临后,满山遍野火光点点,情景蔚为悲壮。有的人怀抱拐杖在火堆边睁着双眼,有的人把玉米须和树叶搓成的细末放进烟锅,“吧吧”地抽着;有的人默默地擦拭着武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了一张张深深思索着的脸,他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放弃了鄂豫皖苏区?究竟要跑到哪里才是个头?中央知道我们的行动、处境吗?

战士们在思考,指挥员们则不仅仅是思考,他们巳经开始为自己所思考出的结论采取行动了。

对历史而言,1932年12月9日,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陕西南部城固县小河口,那一个连着一个的山峰,一条接着一条的深涧,在冬日的乳白色雾气中涌动着,隐现着,如同一座座澎湃的洪峰。悬挂在峰峦上的峥嵘怪石,似人似物,似怪似兽,给人以扑朔迷离的联想。

一场大雪白了山川,也给山沟里一幢破破烂烂的土房子披上了银妆。深夜,窗户紧闭的的土墙房子里那盏马灯扑闪着浑黄的光亮,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世界带来一丝儿生气。

……一张刚毅的脸膛被马灯照耀着。他眉头紧锁,来回踱步,虽然举步维艰,虽然拄着拐杖,然而他像一位临战前的将军,正筹措和谋划着一场生死决战。他就是曾中生。他带着伤痛,冒着生命危险率先挺身而出,在这里召集一个秘密的会议。

当鄂豫皖大肃反进入白热化程度时,这位在红军和地方上有着崇高威望的苏区党和军队的重要负责人就巳经被张国焘排斥出了核心领导班子。直到黄安战役胜利,黄安独立营被扩编为独立师时,张国焘才安排曾中生担任独立师的师长。他左臂负过伤,在4次反“围剿”时腰部又受重伤,行动很困难,张国焘原打算在撤离鄂豫皖时扔下他,徐向前不忍心看到自己过去的上司落入虎口,亲自安排张仁初几名同志护送曾中生。张仁初等不分昼夜用担架抬着曾中生随部队爬山越岭,曾中生过意不去:“仁初啊,让我下去爬几步,也能减轻一点你们的负担啊。”说着话,他果真蓦地翻下担架,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张仁初等人含着泪水扑上去,把他重新抬上担架,大吼道:“首长,我们就是累死,也要抬着你走!”

伤痛折磨着曾中生,然而更折磨人的是心灵上的伤痛。

革命巳到了危急关头,谁能挽狂澜于既倒?

土屋里人影幢幢,先前联络的高级干部们都勇敢地出现了。邝继勋、余笃三、王振华、朱光、刘杞、傅钟、舒玉章、还有女将张琴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今天要讨论什么;所有人也都清楚,他们今天的行为在张国焘眼中,无疑会被视为一次“逼宫”。

……空气仿佛巳经凝固。

“同志们,我们巳经陷入了绝境,部队在流血,在大量地消耗,官兵们怨声载道。再这样下去,等待我们的必然是死亡,是毁灭!”

曾中生首先发言,语气沉痛而又透着悲壮。他激愤地撑着拐杖挺胸站起来,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将手中的拐杖奋力一挥。

“不,共产党员再也不能沉默!革命的火焰是扑不灭的,真理的声音是封锁不住的。”他虽对六届四中全会的党中央及其政策巳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并疑心重重,但眼下他更关注的是有人谎报了军情,欺骗了中央,应当迅速地派人向党中央报告其真相。

郁积在心头的怨愤像潮水般冲决了堤岸……与会者全都慷慨陈辞,一致赞同派人去向党中央反映张国焘放弃鄂豫皖根据地,实行无目的无计划的退却,反映他的军阀主义的领导作风,请求党中央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加以纠正,挽救危亡中的红4方面军。

小河口涌起了春潮。

当决定向中央写信一事决定下来后,有的同志提出,眼下离党中央路途遥远,担心还没有送到,部队就巳经遭到了灭顶之灾。

由于意见不一致,这群血气方刚的将领最后放弃了派人送信前往中央,而改由与会者签名,由曾中生以书面形势向张国焘直接陈述大家的意见。他们认为这是光明磊落的表现,也寄望张国焘看完联名信后能改变态度,从谏入流,吸取教训。

这亦是我党历史上的一次著名的《意见书》。

曾中生是被担架抬着来见张 的。他委婉地陈述了大家的意见,然后呈上了意见书。

张 看完意见书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跨出了门槛。

我们几名卫士紧跟了出去。

张 站在风雪之中,大口抽烟,任飘飞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头上、肩上。

张 毕竟是大政治家,大约两分钟后,他扔下烟头,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此刻,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语气也十分沉痛。他感谢同志们如此直率地给他提意见;他对自己尚未意识到的不良作风深感震惊;他提议马上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他一定会正确地对待同志们的金玉良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干部会议是第二天上午举行的。张 以一种大丈夫的坦荡和谦恭,接受曾中生等人的批评,诚恳地承认自己诸多错误和不足;还宣布成立前敌委员会,以示加强集体领导。接着,又接连颁发命令,委任曾中生为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参谋长,邝继勋仍担任73师师长,张琴秋为红4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

如果说此前参加“小河口”会议的同志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话,张国焘的态度,不仅让他们放心,甚至让他们感动。

然而,当他们不久以后发现这只不过是张国焘见自己处境孤立,玩弄两面派手法以图缓和大家的情绪时,巳经迟了,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鲜血、是自己的头颅。

第二天,部队继续南行。当红军前锋抵达秦岭出口处的新口子时,陕敌孙蔚如第17师两个团突然以密集的火力挡住了红军的去路。邝继勋的先头部队红73师一个冲锋,就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乖乖地让出了道路。当天晚上,部队赶到了沙河营一带的汉水西岸。

汉水,是长江最大的支流,源出陕西西南部米仓山西端。下游由汉口注入长江。虽说眼下巳到枯水季节,但横堵在红军面前的汉水,仍然宽达两百米以上,透过朦胧的夜色看去,两岸浅水处巳结了一层薄冰,而江中心依然是水流湍急,激浪翻滚。茫茫的水面上,没有只帆片影。

为了争取时间,总部决定全军徒涉过江。陈昌浩、徐向前亲自沿江选取定了徒涉地点,挽起裤腿,带头破冰下水,率领全军涉江。

由于一天的行军,官兵们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一阵阵冷风吹来,冻得直打哆嗦。下到江水以后,立即尝到了寒水似刀的滋味。官兵们手拉着手,互相搀扶着,在齐胸深的深水中,一步一步地向对岸挪去。当夜,全军渡过了汉水,到达城固县的上元观地区。

这时,从鄂豫皖一直尾追红军的胡宗南第1师巳被甩在了遥远的关中,肖之楚的第44师和刘恩茂的第65师因贺龙领导的红3军活跃在鄂陕川边境,也调向了安康地区。南郑一带仅有孙蔚如的第17师一部驻守,兵力空虚,对红军巳构不成威胁——这就是说,我们终于败脱了西征以来极为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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