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玲玉的“戰服”

今年剛滿24歲的女孩屈玲玉,4月9日從武漢回到了甘肅老家。疫情期間,她一直在武漢做志願服務工作。一線醫護人員生活物資短缺的時候,她推着借來的手推車,載滿各類生活物資,穿梭在武漢的各家醫院和援鄂醫療隊所住酒店,這些物資都是她自掏腰包購買。幾個月裏,屈玲玉花光了自己十餘萬元的積蓄……花光積蓄後,她又加入志願隊伍,幫忙搬卸援助物資。

“當我看到那些醫護人員爲了病人們拼命的時候,我就想盡我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5月28日,屈玲玉對澎湃新聞說。 

如今,屈玲玉的事蹟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和點贊,採訪、榮譽、邀約紛至沓來, 

但她向澎湃新聞坦言,她不想做“名人”,她希望人們關注她所做的事情,而不要關注她這個人。有人找來她想商業合作,她拒絕了:“我還是喜歡志願者這個身份,乾淨純粹。”

屈玲玉與她幫助過的外地醫療隊合影

“手推車帶貨”的小姑娘

屈玲玉與武漢並不算“熟”。2019年9月時,她才第一次來到武漢,“當時想去一個南方城市,很快選定了武漢,上午決定下午就出發了。”此前一直從事餐飲行業的她,在武漢一家餐館找了份工作,打算紮下根來,計劃着過段時間自己也開家餐廳。

2019年末,新冠肺炎疫情來襲。一開始,屈玲玉還不覺得什麼,漸漸地,她發現越來越多的人戴上了口罩,餐廳裏的顧客越來越少。按照原計劃,她打算在年三十前一天啓程回家。“我一直從事餐飲業,過年的時候往往是我最忙的時候,當時我已經三年沒回過家了。”

可病毒的快速肆虐打破了她的計劃。爲防止疫情擴散,武漢1月23日宣佈“封城”,切斷對外交通。像很多人一樣,這個1996年生的姑娘也滯留在了武漢。走上街頭,屈玲玉發現大量商場、飯店停業,營業的商超也搞起了限購措施。她突然意識到,那些爲救治病患而無法出門採購的醫護人員,會不會缺生活物資?

屈玲玉立刻採取行動,大年初一一早,在街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到洪山區的一家醫院。她問保安:“醫院的醫護人員缺不缺喫的?”突兀的提問讓對方一愣,對方表示確實缺生活物資,但對屈玲玉的身份表示懷疑,“你是幹嘛的?小孩趕緊回家。”

類似的場景在多家醫院反覆上演,沒人知道這個看起來學生模樣的姑娘想要幹什麼。

直到屈玲玉推着一輛手推車,裝着麪包、巧克力、泡麪等再次來到時,對方纔知道這個小姑娘“來真的”。

“我沒什麼其他能力,只是有些積蓄,但捐款沒有自己直接把物資送到他們(醫護人員)手中實在。” 屈玲玉的“手推車帶貨”計劃就此開始。

屈玲玉在整理購買的生活物資

買物資花光積蓄

屈玲玉向澎湃新聞介紹,送貨用的手推車是她從做菜商的鄰居處借來的。“我沒有汽車,用這個比較方便一點。”說着方便,但當推車上裝滿貨物時,這個24歲的女孩還是很難操控得了,“有時要拉着幾十斤的大米,還有時候要爬上坡路,拉起來真的是很費力。”

那時候,屈玲玉每天起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超採購,根據醫護人員們的需求,買來大米、麪包、泡麪、巧克力、指甲刀、牙膏等各類生活用品。後期時,隨着各地醫療隊伍到達武漢支援,屈玲玉除了給醫院送,還奔赴各家醫療隊駐紮的酒店運送物資。屈玲玉笑言:“我雖然在武漢時間不太長,但是哪家酒店在哪我都能背下來了。”問及她一共去過多少家醫院,她表示“太多了,記不清了”。

屈玲玉的“帶貨”行動在2月末時終止,因爲她的積蓄已經全部用完。

屈玲玉介紹,疫情期間她累計花費了約18萬元錢,其中小部分是親戚同學贊助給她的,剩下的全部是她個人積蓄,其中還有家鄉得知她的事蹟後,給她的3萬元贊助金。

“很多醫護人員知道我是自費買物資時都要給我錢,但是我都拒絕了。”屈玲玉告訴澎湃新聞,當她看到醫護人員們拼命救人時,她覺得這是她應該做的,“我當時只希望他們都能平平安安回家。”

父親曾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在微信上回復了八個字:“國家有難,慷慨解囊”。

積蓄花光後,屈玲玉沒有停止志願工作,“沒錢我可以出力”。她開始和志願者隊員們一起從事物資運送工作。把各地送來的支援物資搬到志願者的車上,送到目的地後再幫忙卸貨。“我搬過牛奶、搬過紅薯,東西最多的一次,從早上一直幹到第二天凌晨一點。”

搬運隊中鮮有女性,有隊員開玩笑問她:“屈屈你還知道你自己是個女孩嗎?”屈玲玉大笑着回答:“疫情期間,不分男女。”後期,屈玲玉甚至還去社區幫居民理髮,志願者隊員們說她是隊伍中的萬能的“叮噹貓”。幾個月來,屈玲玉瘦了15斤。

屈玲玉向澎湃新聞坦言,其實她也時常害怕。她怕感染上病毒,每天戴好口罩,一天用上8次洗手液。每晚回家時對自己消毒。“我當時看到有消息說56度的水能消毒,我嘗試了結果給自己燙傷了。”她還曾經用酒精和消毒液噴臉,也將皮膚燙傷。“我當時也缺乏消毒知識,只是確實很害怕被感染病毒。”

直到現在回到老家,屈玲玉還惦記着湖北的“老鄉”們,每天都在自己的朋友圈中給湖北的農戶宣傳,幫助農戶銷售滯銷的農產品。

屈玲玉和志願者們一起搬運物資

媽媽看到她日行幾萬步才知情

屈玲玉告訴澎湃新聞,在武漢做志願活動的時候,她幾乎從不告訴她幫助過的那些人她的真名,人們都管她叫“屈屈”,只是後期《焦點訪談》欄目組對她進行報道時,才按照節目要求公佈了自己的真實姓名。

起初她甚至想對家人隱瞞自己做志願者的事情,不巧被微信運動“出賣”。屈玲玉的母親看到女兒每天日行幾萬步,產生了懷疑,“疫情這麼嚴重,還封城了,每天走這麼多路幹嘛去了?”開始時,屈玲玉還騙母親說自己是在家裏運動,後來在母親的多次追問下,她才向家人坦白了自己在做志願者的事情。

父母雖然沒有強烈反對,但還是十分擔心。“我父母從知道我做志願者那天起,就沒睡過一次安穩覺”。屈玲玉還記得,一天深夜,52歲的父親發來微信說“想哭”,屈玲玉連聲安慰,說自己沒事。父親還曾直截了當地叮囑:“別死在武漢”,屈玲玉說,她能想象父親打出這幾個字時內心是怎樣的擔憂。後來,不論每天工作多忙,屈玲玉也會堅持和家人聊上幾句,報個平安。

因爲工作原因,屈玲玉已經3年沒回過家了,在武漢,她有時會尤其想家。4月9號,武漢解封后的第一天,屈玲玉就立刻趕回了家,不巧父母出差至新疆,屈玲玉到現在爲止還沒見到父母,“很想他們,希望他們早點回來。”

如今,回憶起在武漢做志願者的日子,屈玲玉坦言收穫很大,“對我是一種昇華”,“從前的我還有些叛逆、有些自傲,是父母寵愛的‘寶貝’,但這幾個月的沉澱和付出,我覺得我成熟了很多。”

如今屈玲玉的事蹟被越來越多的人讚美和宣傳,越來越多的媒體來採訪,家鄉的學校請她去做演講,5月時她還榮獲甘肅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優秀志願者榮譽稱號。

但屈玲玉向澎湃新聞坦言,她不想做“名人”,她所做的宣傳是希望人們關注她所做的事情,激勵大家一起做善行,而不要關注“屈玲玉”這個人。屈玲玉回憶,上《焦點訪談》之後,有人找來她想進行商業合作,全被她拒絕。“我還是喜歡志願者這個身份,乾淨純粹。”

屈玲玉向澎湃新聞介紹,有人主動來找她希望組成志願者團隊,也被她拒絕,“我認爲,做好事不用一定以志願者的身份,每個人身邊都有需要幫助的人,每個人也都可以幫助身邊的人。”

談及未來,屈玲玉告訴澎湃新聞,等父母回來團聚後,自己還是想回到武漢,她與那座城市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錢都花光了,要再找份新工作賺錢”,她告訴澎湃新聞,將繼續從事餐飲行業,一定有一天在武漢開一家屬於自己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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