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狂想之賀蘭山缺

作者/湯亦方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直以來對岳飛的這首《滿江紅·怒髮衝冠》愛國豪放詞深深地喜愛,常讀激情澎湃,也一直對賀蘭山特別的嚮往。今天終於有幸近距離的和賀蘭山擦肩而過。


庚子年暮春,陪朋友到寧夏石嘴山市項目考察,從銀川下飛機後轉乘汽車前往石嘴山。汽車沿着烏瑪高速公路疾馳,烏瑪高速離賀蘭山不算遠,我將可以遠處觀望賀蘭山。

作爲一位東南沿海的福建人,不曾見過北方的山,特別是西北的賀蘭山。遙看賀蘭山灰白色的山體於天地之間綿延,賀蘭山上盡是石頭,且都是尖石,石尖像似一把把朝天的利劍,也像似奔跑中聳立的馬耳朵。奔馳的汽車,把整個賀蘭山都趕動了,把賀蘭山從北方沙漠深處趕動而來,像似萬馬奔騰而來的馬羣,山隨車動,馬追車趕,動感起伏。

高速路旁正是新柳吐芽,但福建的柳樹已是飛絮飄畢,怎麼賀蘭山上見不到多少綠意?南方的山是綠水青山,能見到綠色的肌膚而見不到山的肌體,而賀蘭山敞開胸襟秀出肌體,骨骼精壯,猶如粗獷的漢子。灰白色的山體在天地之間綿延出筆觸,一條一條山的皺褶疊合排列成爲山脈,又一條條的山脈線條合成了旋律,音樂線譜在跳動,層層疊疊的皺褶,山體肌理間夾帶了色彩,岩層間的彩色讓我心動,皺褶的線條和色彩構成了天然的中國畫,這是大自然的饋贈。


掃望銀川平原,河套沃野千里,綠意盎然,塞上江南已是春意滿滿。地理知識告訴我,賀蘭山他把沙漠與平原分成兩界,分出西北與“江南”共生,銀川平原這裏的富庶堪比江南。還把那洶湧奔騰的黃河馴服的溫婉平靜,黃河改道了,從東西轉而向西北,流淌攜帶的泥沙,隨着河道的擺動沉積在兩旁,從而形成沃野千里的塞上江南。

石嘴山市辦完事後,打上出租車到了石嘴山火車站。因火車站離市區較遠,一路上又一次觀賞了塞上風光,剛開始路上沒感覺到新奇的景色,但路過星海湖時讓你眼前豁亮。遠山近水,湖光沙色映照,岸柳深情,清水照天光,着白雲綠草淡妝;沙鷗野鴨成羣,芳草蘆荻競芬芳,碧波盪漾,連湖盛景。不過有幾個乾涸的湖塘,上面一層白皚皚的東西,以爲那是雪,但一想綠柳新芽,纔想到應該是湖水乾涸後形成的鹽鹼。

在石嘴山火車站候車時間較長,無聊的在火車站廣場閒逛。火車站偏離市區而遠離喧囂,抑或是疫情期間的影響,偌大的廣場盡無幾人。廣場中部有個假山,假山是岩石堆砌而成,看得出這個假山石來自賀蘭山,他是一塊塊的頁岩石。假山的後邊是兩長排的頁岩石擺放着,猶如一本本呈開的史書。

看得入神,一陣勁風撲來,帶着賀蘭山的訊息,並裹挾着黃沙,還夾帶着遠處的秦腔,時而深沉哀婉、時而慷慨激越,恍惚間,讓我穿越進了頁岩石的史書裏。


驚訝的發現自己,盔甲着身,手握嵌松石長劍。我是神入戰國末年的蒙恬了,豪情頓生,意氣奮發。

烽煙四起,秦國橫掃中原六國,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帝國。但中國的北方一直活躍着一個善於騎射兇悍無比的民族——匈奴,他們利用中原戰亂之機,不斷騷擾北方各國。在秦統一中原的同時,他們乘機跨過黃河,佔領了河套地區(今寧夏、內蒙古一帶)的大片土地,直接威脅着秦都咸陽的安全。是帝國最後的心腹之患。

秦始皇要派出一名大將北擊匈奴,派出的是名將蒙恬,也就是我。這是一名有勇有謀的名將,但看臉型輪廓棱角分明,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我將不顧連年征戰的辛勞,接受命令“北逐戎狄”。看吧,賀蘭山的山形如駿馬奔騰了,賀蘭山下天昏地暗,戰馬嘶鳴,殺聲震野。三十萬能征善戰的大軍,在我的率領之下,踏着我所看到的鹽鹼湖塘的“雪”,殺得匈奴人仰馬翻,潰散草原,收復了河套一帶。


戰後,我自親率三十萬大軍修長城、引黃河、移民、屯田、修水利,終使西北邊陲寧夏成了“塞上江南”。然,命運多桀,望朔色長天,千古惋嘆!英雄不能馬革裹屍,飲恨不能善終,趙高貽害,死之悲壯、無奈並惋惜。

翻過了戰國蒙恬這一篇章,過了一把將軍癮,而我還是我,還在歷史海洋裏暢遊。步入了大漢王朝,轉眼間又成了驃騎將軍霍去病。哈哈,再一次妥妥的過一把,有勇有謀,功高蓋世的少年英雄之癮。

話說公元前121年,漢武帝首次北巡,西達隴西,北登寧夏固原以南崆峒山,之後返回長安。這是漢武帝首次北巡,爲抗擊匈奴做戰略準備。

而後,漢武帝派將軍衛青還有我三次北伐匈奴,策略上採用了長途奔襲、閃電戰和大迂迴、大穿插作戰。深入敵境數百里,大破匈奴,俘獲匈奴祭天金人,直取祁連山,給匈奴以致命打擊,獲封狼居胥之最高榮譽。

寧夏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與重要性,平定了匈奴,讓寧夏成爲了古絲綢之路東北道上的重要驛站,吸引大批波斯和阿拉伯客商停留。


歷史總是向前進的,順着頁岩石史海神遊到了大唐,唐太宗李世民登場。這回的我,怎麼也變不了唐太宗李世民,可能是唐太宗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其氣魄之大、業績之偉,狂蕩我的思維,讓你變得非常渺小。

只好漫步在頁岩石的史冊上,一步一步閱讀着文字:賀蘭山下的長城“天可汗”會盟臺是唐太宗下令建造,他是一道堅實的非實體長城,唐代並未修建任何實體性長城,而“天可汗”會盟臺是建立在“誠信”之上,他維繫了唐朝與西部少數民族各部幾百年的和平交往,連接着世界東西方和諧共處。賀蘭山長城“天可汗”會盟臺是體現中華民族追求和諧,愛好和平的理念。


繼續漫步頁岩石史冊並隨着翻頁,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出場。

頁岩石史載:李元昊是党項族,北魏鮮卑族拓跋氏之後,在寧夏建國,是因爲此地有富庶的銀川平原。李元昊建國後,在疏通原有的渠道基礎上,又興修了一系列水利工程,使寧夏銀川周圍成爲夏國主要的糧食生產基地之一。

從此以後,寧夏形成了獨特的西夏文化。

神回到頁岩石前,再順着狂想的脈絡,感嘆賀蘭山。史載,“踏破賀蘭山缺”的並不是岳飛,而是所向披靡的蒙古鐵騎。狼煙四起,蒙古大軍一路浩浩蕩蕩的開到賀蘭山下時,遭到了西夏軍隊的頑強抵抗。成吉思汗親率大軍六次伐夏,最終亡了西夏,但成吉思汗也死在了率軍攻打西夏的途中。爲了報復,蒙古軍隊進行了瘋狂地屠城,並縱火焚燒了規模宏大的西夏王陵,強盛一時的西夏王朝和燦爛的西夏文明從此銷聲匿跡,賀蘭山下的九座矗立着的西夏王陵,他是依照星象排布的塔形巨冢,歷盡千年風霜雨雪而不倒,這是歷史的見證。

元滅西夏後,賀蘭山並沒有歸於沉靜,一直到明清朝代,都在見證着戰爭。


雖說“踏破賀蘭山缺”的不是岳飛,但絲毫不影響我對寧夏內蒙古交界的賀蘭山的敬仰。查找了一些資料終於解開了“踏破賀蘭山缺”的疑問。

“賀蘭山”同名的地方有三處:河北磁縣、寧夏內蒙古交界處、江西贛州,但贛州地處南方可以排除。

一種說法:磁縣的賀蘭山,宋代有位名叫賀蘭道人在此修煉,故爲賀蘭山。岳飛駐兵嶽城時,曾多次率軍到賀蘭山練兵。磁、相二州在岳家軍北伐渡河後的進軍路線上,岳飛意識到磁縣賀蘭山一帶是兵家必爭之地,金兵欲保燕京,必然要在此憑險扼守,岳家軍也正是在此進行了繼郾城、開封決戰後的又一場決戰,那首激動人心的《滿江紅》便由此產生。這一帶還留下了許多關於岳飛的傳說和遺址。而寧夏當時屬於西夏王朝,不僅遠在大西北,且與岳飛的戰事無關,所以《滿江紅》中的“賀蘭山”應爲磁縣境內的賀蘭山。

另一種說法:《滿江紅》這麼大氣磅礴的一首愛國詞,古詩詞長河裏再無第二首。若放在一座小山,高約十幾米,蜿蜒十餘華里的磁縣賀蘭山,如何承受!而西北賀蘭山在中國史上,除此以外,似乎沒有一座山將戰爭狀態一直延續至明清,他是一座“軍”山。然戰爭是爲了和平,從此意義上說,賀蘭山是一座民族融合的山,“賀蘭山缺”本指“邊疆”,“胡虜”則指那些時常騷擾中原民族的邊疆少數民族。在中華民族這一範疇下,中原民族與邊疆少數民族的戰爭不過是兄弟鬩牆,人民內部矛盾。因此,相對而言,將“賀蘭山缺”放在寧夏內蒙古交界的賀蘭山似乎更加合適一些。與岳飛到沒到過賀蘭山沒有關係。就像岳飛這位抗金英雄已經被人們轉換成了一個愛國的符號。


不管人們對兩個“賀蘭山”的爭議如何,從詩詞的文學屬性角度,我更願意相信是西北的賀蘭山。在歷史裏暢遊狂想了一番,滿足了英雄夢,加上一路上見識的賀蘭山,豪情上湧,久久不能退去。賀蘭山啊,你是男人的山,是充滿血性的山,是勇者的山。

晚風斜陽,如今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早已塵封於世間紛繁,曾經強大的王國也淹沒在時間的長河中,那些風流人物也已載入史冊。只有那雄偉的賀蘭山默默地聳立在那裏,傾聽着激越的秦腔,見證着過往,默視着未來。


湯亦方簡介

湯亦方,筆名涅槃,周寧縣人,現爲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楹聯學會會員,周寧縣初晴詩社理事,周寧縣作家協會會員等。

作者/湯亦方

編輯/葉寶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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