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坐落在意大利北部的山丘上,貝爾加莫離米蘭只有40公里,物價低、環境優美,成爲了很多北方人養老的首選,常駐12萬人口中絕大多是老年人,整個城市都是熟人社會,隨着疫情的惡化,這一點幾乎是致命的——僅僅一個月,有近1萬人確診,尤其是70-80歲感染的老人,幾乎全部在醫院過世了,火葬場每天24小時工作也無法處理完屍體,只得留下成列的棺材在教堂過夜。陳北馬上通知了羅馬華人商會這個消息,當時爲了支援國內疫情,華人商會在意大利採購了大批的口罩等防護用品,前3批已經捐給了家鄉福建的醫院,但第4批的8噸物資還沒運出去。

原標題:意大利生死場

物質社會中一切都明碼標價

但在疫情中,也有免費的午餐與關懷

在意大利,對一個人最常見的誇讚是“tranquillo”,意思是“淡定,遇事不慌”。而那些動不動就大驚小怪的人,常常會讓意大利人看不上。

事實上,很少能有讓意大利人真正慌張起來的事——這裏緊鄰地中海,空氣新鮮、食物無污染、景色優美,居民平均壽命達到87歲,並且有着世界上一流的醫療條件……即便病毒剛剛闖入的那幾天,意大利人還是保持住了“tranquillo”。

只是,隨着疫情的惡化,恐懼開始打破這種平衡。

衛生部裏的華人接線員

“最誇張的一次,我一天接了7個來自同一個人的電話”。

作爲在意大利長大的華人,陳北是最早入駐意大利衛生部的志願者之一。他的工作職責是接聽來自華人羣體的電話,然後把意大利衛生部的回覆翻譯過去。

1月底的時候,打來電話最多的是華人羣體,他們像夾心麪包一樣,同時收到祖國和意大利“一熱一冷”的消息,“國內一直叫人們提高警惕,不要出門,必須戴口罩。而意大利衛生部給的統一回復則是不要慌張,保持冷靜,沒有確診就不需要戴口罩,更不要過度防疫。”另一位志願者劉楠說。

這兩種相反建議夾雜在一起,讓有些華人慌了神,反覆打1500專線,就爲確認一條消息。“那個人來回打了7次電話,我都聽出他聲音了。”陳北笑着回憶,“他估計想着,如果接電話的是不同的接線員,也許能聽到點不同的回答。但其實內容是一樣的,在我們的培訓手冊上寫得清清楚楚——沒有發燒或者呼吸困難等明顯症狀的話,無需去醫院,也無需戴口罩。”

陳北有自己的生意,原本在羅馬開有門店,意大利封城後也隨之關閉了。1月22日武漢疫情暴發後,衛生部爲了給華人羣體提供新冠病毒的諮詢,首先聯繫了陳北所在的華人商會,希望找到一些志願者做翻譯。“當時沒有人知道這個病毒是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防禦,大家都很恐慌,所以報名的人比較少。”陳北迴憶說。

最後,有14名不同職業的華人加入了意大利衛生部,陳北和劉楠就在其中,他們與其他40名意大利接線員一起,在羅馬一個200平米的開間辦公室裏,每人守着一部電話,開始了每天至少7小時的志願工作。

14人被分成了4批輪流上崗,最早的一班從早8點一直工作到下午3點,中間有半小時喫午飯;最晚的一班則從晚上8點到次日早8點,常常需要趴在桌子上過夜,保證了24小時都有華人值班。

“電話一直會打到凌晨2點,在那之後就少了,如果有,打來的一般都是爲了小孩子,突然發燒了,大哭不止,家長沒辦法了,多晚都會打過來試試。”陳北說,“我們按照意大利這邊給的流程,首先家長要保持冷靜,給孩子測體溫,如果高於37.5度,我們會幫他查找附近的醫務救濟點,提醒他需要戴的證件,再給他一份單詞表——有些華人的意語不熟練,像‘呼吸困難’ ‘胸悶’‘咳嗽’ ‘腹瀉’這些醫學名詞,得提前讓他抄下來,念好,好跟醫生溝通。”

一個月以後的2月21日,意大利北部暴發疫情。當天,因爲在衛生部值班,陳北比外面的民衆提前3小時得到了消息。

“當天下午6點的時候,衛生部內部報告,在北部發現了‘1號病人’,但他出現症狀已經15天了,現在才確診,接下來北部肯定會控制不住的。”

陳北馬上通知了羅馬華人商會這個消息,當時爲了支援國內疫情,華人商會在意大利採購了大批的口罩等防護用品,前3批已經捐給了家鄉福建的醫院,但第4批的8噸物資還沒運出去。

“我們當時決定,攔下來這批物資,留在羅馬,照這個情形,誰知道意大利會發展成什麼樣子?留下這些物資給華人做個應急吧。”

3小時後的晚上9點,意大利所有新聞媒體都開始播報衛生部的這條消息——“我們於北部倫巴第省的科多尼奧(Codogno)鎮發現了第一個境內確診的病例。”

緊接着公佈的信息讓觀衆倒吸一口氣:在確診前的兩週,這位38歲的男性已經出現了發燒等症狀,但由於症狀不嚴重,家庭醫生並沒有聯想到新冠病毒,只是讓他回家休息。

接下來幾天,他參加了兩場馬拉松、孩子學校的家長會,以及若干次朋友的聚餐,直接或間接接觸了5萬餘人。

封鎮、封城、封省,直到兩個星期後,封鎖全國。

意大利採用了整個歐洲最嚴格的措施,但仍然沒有止住病毒的飛速傳播。在武漢發生過的一幕幕,接連又在意大利北部重演——醫護人員物資不足、人手不足,再加上民衆的恐慌情緒,甚至讓人來不及去想,究竟是哪一步落下了,導致一錯再錯?

意大利人本來對本國的醫療體系一直充滿自信,這份信心不是憑空產生的。

2019年,醫學界權威雜誌《柳葉刀(Lancet)》發佈的“全球醫療可及性和醫療質量”(Healthcare Access and Quality Index)榜單中,意大利排名第8,緊隨瑞士、瑞典等一衆北歐國家之後,遠遠超過排名第48的中國,也超過了鄰居德國(第18名)和法國(第20名)不止一個身位。

這份報告從全世界最常見的32種疾病(肺結核、腫瘤、心血管疾病、消化道、腎臟系統等)中,計算了各國居民每一千人可分配到的醫生和牀位資源,以及各類疾病治癒的百分比,加權而成。而意大利在新冠病毒所屬的“呼吸道感染”這一項,是100分的滿分。

但最終疫情的發展顯示,抗疫的好壞和《柳葉刀》上的排名沒有太大關係——上述排名體現的只是每個國家在單個疾病上的治癒水平。而一次大規模傳染性疫情,考驗的則是整個國家調度資源的能力。能否及時封鎖,派遣外部醫生入駐疫區;能否提供足夠物資、牀位;能否勸說民衆遵守章程……

說起這些,陳北感慨萬千。作爲志願者,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當時及時攔下來了最後的8噸物資。很快,和武漢一樣,意大利就陷入了物資緊缺的階段。商會留下了少部分口罩給華人羣體,其餘則都捐贈給了羅馬最需要的醫院、警察局等部門。

一切都安頓好後,陳北又回到了電話機旁。

小機構的大情懷

物資短缺的嚴重性很快在疫情暴發一週後顯露了出來。

這是意大利之前沒預想到的一塊短板。事實上,整個歐洲國家有大規模口罩生產線的,只有捷克、法國和德國。於是從3月初,歐洲各國都在海關內攔截醫用物資訂單,甚至已經準備好發車的物資,都會被裝甲車扣押、明搶。

3月初剛剛從意大利“逃回”中國的羅馬一大留學生Emi,看到新聞中貝爾加莫(Bergamo)城也淪陷了的消息,心中一緊,她曾在那讀過一年語言學校,對那裏再熟悉不過了——既是旅遊城市、又是養老之城,兩個最受疫情影響的選項,貝爾加莫全佔了。

“那個城市小到只有一家麥當勞,兩條公交路線,特別乾淨、安靜,人也很好。”Emi回憶,“有一堵15世紀的防禦古牆還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在山頂上還有一個奇觀:一個天主教教堂和一個基督教教堂,面對面、門對門地建立,你在其它地方都看不到。”

坐落在意大利北部的山丘上,貝爾加莫離米蘭只有40公里,物價低、環境優美,成爲了很多北方人養老的首選,常駐12萬人口中絕大多是老年人,整個城市都是熟人社會,隨着疫情的惡化,這一點幾乎是致命的——僅僅一個月,有近1萬人確診,尤其是70-80歲感染的老人,幾乎全部在醫院過世了,火葬場每天24小時工作也無法處理完屍體,只得留下成列的棺材在教堂過夜。

“整整一代人,就那麼沒了!”Emi馬上想做點什麼。

3月21日,她聯繫了另外3個在中國的校友,準備開始籌款,爲貝爾加莫的醫院、養老院捐贈口罩;22日設計好了宣傳海報、微博文案,開始公開籌款。5天內,“貝爾加莫+1”慈善小組籌集到了1萬元善款。

作爲一個從零開始的慈善團體,Emi和她的團隊經歷了初創慈善團體最常見的難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難以獲取的民衆信任。

“當時很多組織在籌款,包括意大利的教堂、教會、華人學校等官方組織,我們一個臨時團體,不太能取得的別人的信任。”Emi說。“加上那時候,中國也經歷了一輪對湖北紅十字會的信任危機,人們對慈善組織或多或少有一些恐牴觸的心理。我們在微博上找大V幫忙宣傳時,都被要求出示公益組織的證明;發到微信羣裏,也會被質疑是騙子。所以我們很小心翼翼,一開始,每收到一筆捐贈都公示,後來才改爲一天一更新。”

第二個問題是,小機構在採購物資時的議價能力。

“我們算了下,如果買N95口罩,1萬塊只能買幾百個,作用不大。但醫用口罩可以買上千個,至少可以讓貝爾加莫一個醫院撐一星期。”

“即便這樣,和其他上萬個口罩的大訂單相比,我們也很難議價,最低砍到兩塊多。我們接洽了十多個廠家,很多聽說是募捐,還願意多送我們幾千個,但寄往歐盟的口罩,又要對比廠家出口資質,又要考慮價格,滿足條件的很少”。

團隊裏的其他3人白天都有工作,4人只能下班後再開會,“我在河南,發現洛陽剛好有一家資質很全面的廠,就直接去廠裏考察,最後定了這一家。”

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最難的物流問題。

“我們接觸到了一個可以免費幫忙運送的公益組織,所以這1萬多全部用來買了口罩,沒有留給運費的餘地。”沒想到航空管制開始了,能飛意大利的航班越來越少,連意大利本地的快遞公司也開始關門,“SDA停了,UPS也停了,只剩下DHL還能下單,誰知道哪天就停了。”

每公斤的運費卻以每天20元的速度在飛漲,而公益組織遲遲無法排班次,Emi團隊決定不等了,4個人墊了3000多塊,趕緊去郵局填了單子。

“從河南的倉庫,經上海、香港、米蘭,再轉運到貝爾加莫。中間因爲要等待海關排倉,用了7天才到。”這期間,Emi也摸清了“出關單”“報關平臺”“捐贈免稅申請”等以前從來沒碰過的事,等到貝爾加莫醫院傳來收到物資的消息,她才放心下來。

“經歷這次捐贈,還是體會到像我們這樣自發的組織,光靠個體的力量是很有限的。長期經營下去,必須要得到公益組織認證,擴大規模。”最後,Emi團隊把給貝爾加莫的第二次募捐轉移到了騰訊公益旗下。

5月中旬,貝爾加莫和大部分意大利城市一樣,已經開始了第一階段的復工,小鎮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一想到發貨那天,我和媽媽在河南的郵局裏,兩個人蹲着一片一片地數,把4600個口罩分裝成兩箱寄出去,到最後收到意大利那邊的感謝信和照片……想想還是覺得很欣慰,很滿足。”Emi說。

  午餐與關懷同樣免費

當恐懼已經滲入到每個社會角落時,在羅馬的梵蒂岡天主教Caritas食堂,志願者們卻在試圖減弱這種氛圍。

來喫飯的大多是移民和難民,也有意大利本地有低收入證明的人。封城令一出,這些原本流落在街頭的人不得不“消失”了,沒有人來得及問他們去了哪裏——窮人在這場疫情中是最不穩定,也最容易被遺忘的羣體。

“看着我們志願者分餐時候戴着口罩,原本能坐4個人的桌子現在只能坐兩個,他們也能感受到氣氛變了,所以我們儘量不弄得太壓抑,至少他們進來,會覺得這裏和往常一樣。”志願者Giulia說。

成爲Caritas的志願者後,Giulia本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家長,“想探探他們的口氣,但爸媽太擔心了,怕我會感染上,我只好騙他們說我不當志願者了,然後揹着他們偷偷來幫忙。”Giulia笑着說,“其實我想過的,我現在年輕,身體很好,而且一個人住羅馬,就算感染上了,也不會影響到家人。如果現在不幫,什麼時候站出來呢?”

Caritas食堂提供免費的午餐和晚餐,每天平均有400人前來,也就是800次用餐。志願者每天需要工作至少5小時。從入口處和用餐者覈對身份,到分盤、分餐,最後進行垃圾分類——除了炒菜,其餘所有的工作都是由志願者完成的。

提供的飲食非常全面,有一道主食、一道肉菜、一道素菜、水果、甜品。“雖然不可以續盤,但如果有人想多喫,可以拿一些水果或者奶酪,我們也準備了一些他們可以帶走的麪包。他們很有責任心,不會拿太多。”

平時不忙時,Giulia會和來用餐的人聊天,瞭解他們的處境,“有些人的想法仍然很草率,覺得病毒根本不存在,是外界編纂出來的。但我不會去刻意糾正他,因爲他的精神生活已經受到影響了,如果再去刺激,反而會讓他感到糟糕。也許,恰恰是這種想法,讓他堅持到現在,沒有被打倒呢。”

“其實爲了避免傳染,我們提供打包外帶,但還是有很多人選擇來這裏堂食。”Giulia說,“我想他們應該是感到了孤獨,渴望和別人接觸,渴望人羣中的陪伴,這也是這個食堂在疫情之中沒有關門的原因吧。”

急救員鑄就抗疫第一道防線

和人們想象中不太一樣的是,在意大利醫療體系中,“去醫院”是看病的最後一步。

意大利醫院沒有門診,居民如果覺得不舒服,需要先去小區內的家庭醫生辦公室做初步診斷。如果認爲病情嚴重,需要進一步拍片、化驗,纔會幫你安排進醫院的專科門診。

到了醫院也不是馬上就能看病。

醫生會根據病情的嚴重程度,發放“紅、黃、綠、白”的四種小條,紅色代表患者有生命危險,需要馬上得到治療;黃色代表患者情況比較嚴重,但暫時不會危及生命,醫生在治療完紅色等級的病人後,會馬上接受這類病人;綠色代表患者患有普通的疾病,需要排隊等待醫治;白色代表患者並無大礙,甚至沒必要上醫院看病,只要在家庭醫生處開藥,或是回家休息就能痊癒。

這樣的流程保證了嚴重病患的手術不會積壓,同時不嚴重的患者在家庭醫生這一關就被分流,減小了醫院的壓力。

在疫情暴發前,這套系統已經運行了很多年,取得了國民非常高的滿意度。但疫情打破了這個完美的醫療系統——新冠肺炎的重症比率爲13.8%,危重症爲4.7%,這也就意味着在每5個確診病例中,就至少有1個需要住院。

而在重災區米蘭省,所有的醫生、護士已幾乎住在醫院了,每日上千名新增的確診病人將醫院的走廊都擠得擁擠不堪,擔架車都難以通過。

醫院之外,困在家的羣衆也有着極大的醫護和需求,由於無法外出看家庭醫生,患者只得求助於急救電話,於是隨救護車前來的急救員成爲了接觸病患的第一道防線。

由此,意大利的醫療體系非常依賴志願者的力量,但不是所有志願者都能成爲急救隊員——新人至少要經過120小時的初級培訓,加上長達一到兩年的學習、培訓、實習等流程,測試通過了,才能夠擔任急救員。所以真正堅持下來的人並不多。

這就讓Fabio和Silvia這樣有5年經驗的隊員格外寶貴。

Silvia和Fabio已經在米蘭“白十字會”(Croce Bianca)工作了5年,作爲急救組的隊員,他們曾帶着擔架、輪椅走進過米蘭大大小小的人家,但他們都感覺到,這次的疫情明顯和以往都不一樣。

“我做了快30年志願者了,以前病人打電話來求助的時候,雖然病人也會慌張,但80%情況下,都知道自己有什麼病症,該怎樣處理,而這次的病毒是完全未知的,連我們急救隊員一開始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人們解釋——一開始都說是一種流感,後來又改說不是。”Fabio回憶。

“你會看到,每一次進一個病人家的時候,她們眼神中都充滿恐懼,尤其是獨自在家的老人。”Silvia說,“這讓我們很難受,因爲戴着口罩,甚至沒辦法給她們一個微笑。”

“如果說人生最大的不幸是患病,那患者最大的不幸就是孤獨地患病。”1978年,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一書中這樣寫道。

從3月開始,急救隊每半個小時就會接到電話,如果對方已經出現新冠病毒的症狀,就需要馬上出車。爲了節省時間,志願者的防護服、手套、眼睛和口罩都是在車上穿戴。

“以前出任務,一輛車裏會有3-4個隊員,一個負責問疾病史,一個測體溫和血壓,一個準備擔架或者輪椅。現在人手緊缺,有時一輛車上除了司機,只有一個隊員,她要一個人搞定全部流程。”

隨着倫巴第大區疫情在3月底達到高峯,有些醫生因爲醫院的嚴峻形勢當場大哭,無法給予每個病人所需的照顧讓他們心如刀割。

“當你看到病人那麼難受的時候,你很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新來的志願者,每天執行完任務,都沒辦法排解,自己窩在心裏難受很久。我做急救隊員這麼多年,也面對過不少死亡,我的經驗是,要在志願工作找到一種平衡——你要假裝這個病毒不嚴重,不能讓它影響到你。這很難,但要試着去做。”

直到今天,Silvia還清晰記得她第一次前往新冠患者家的情形:“那是一個6個月大的小嬰兒,發燒了,他父親也有新冠症狀,懷疑是自己傳染給孩子的,很是自責,母親也在一旁哭個不停。”

她格外小心地給孩子測體溫,“她那麼小,我真怕哪個步驟沒做好,讓她疼了。”

但嬰兒並不是整個疫情中最脆弱的一環。調查顯示,在意大利所有確診患者中,13%爲醫護人員。截止至5月12日,共有163名醫護人員因感染病毒去世。

“我們白十字會也有一個成員確診了,嚴重到了需要插管治療的地步。”Silvia說,“到現在都沒辦法確認他是怎麼感染上的,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都戴了N95口罩、護目鏡、兩層手套和防護服。”

她猜測,“有可能摘口罩、手套的時候他漏掉了哪一環?還是更早感染上的?畢竟疫情在1月底就已經在倫巴第地區出現了,但坦白說,那時我們還沒準備好。”

這種不確定感也影響着急救隊員的心情,“我每次回家時,都在門外換了衣服再進去,然後把當天的衣服放洗衣機裏,去洗澡,再和家人一起喫飯。”Silvia說。

“因爲擔心傳染,我已經4個月沒見我父母了。”Fabio說。

5月4日,意大利疫情管控進入第一階段,允許市民可以出門遛彎;5月18日,進入更寬鬆的第二階段,可以前往餐廳喫飯。意大利的街道上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熱鬧,不再是隻有救護車的鳴笛。

“我們在爲10月做準備,冬天是急救電話最多的季節,很多死亡是流感造成的,今年再加上新冠病毒,急救組的工作量不會小。”Fabio說“但有了這次經驗,我們會準備得更好。”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陳北、劉楠爲化名)

來源:中國慈善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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