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勢者效應下，B站等短視頻平臺UP主“賣慘”吸睛又吸金？

摘要：上文中所提到的人中，不管是自稱患癌的虎子、卡夫卡鬆餅君、患抑鬱症的翔翔大作戰還是創業失敗的曹某，都是通過視頻“賣慘”，打造“劣勢者”的人設，從而引來關注，獲得支持。虎子事件讓人感到諷刺的是，走在諷刺“假裝正能量”視頻前列的B站後浪們，正被或許“真實正能量（抗癌鬥士虎子）”擺了一道。

圖片來源於網絡

如果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是不是覺得很可悲？

不，有人會覺得你很無情！

最近，B站一位自稱“癌症晚期”的抗癌UP主@虎子的後半生（簡稱虎子，下同）人前賣慘吸金，人後拿善款揮霍，引發熱議。

一方面虎子自稱36歲患肺癌（晚期）、父親百病纏身、母親又突然中風、兒子未成年、外債幾十萬，悲慘至極，實在可憐。

另一方面，在其大衆點評賬號@讓我的小橘子幸福中，網友發現虎子過去兩年打卡500多個高端消費場所——不僅喫着高檔餐廳裏的各式海鮮大餐、高端日料，住着2000一晚的五星級酒店，玩着遊艇俱樂部，還有寶馬4S店的保養記錄。瀟灑之極，讓人詫異。

於是，之前在B站爲虎子充電的“後浪”們紛紛反水——從先前的鼓勵支持充電，變成如今的諷刺咒罵要求還幣。

面對質疑，虎子戴上了氧氣管，發佈視頻回應稱，自己喫的各種大餐都是大衆點評上的霸王餐活動。不過，隨後被大衆點評打臉，稱並不存在一年中300次霸王餐的事。

至此，不管虎子患癌是否屬實，但“說謊”已經實錘。

而在實錘之下，虎子反而發視頻稱“我也不能沒有自己的生活呀”，似乎覺得網友很無情？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真魔幻。

一、短視頻賣慘“有理”，愛心網友質疑“無情”？

事實上，抗癌“鬥士”虎子並非通過短視頻賣慘吸金的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單是B站上，在虎子之前還有坐擁17.7萬粉絲抗癌UP主@卡夫卡鬆餅君、603.7萬粉絲的抑鬱症UP主@翔翔大作戰等，都曾通過短視頻“賣慘”火速出圈後獲益匪淺。

而這種現象也不只是發生在B站上，也不止只有“奧斯卡級別”演技的虎子才得手，在其它短視頻平臺通過拙劣演技得手的也大有人在。

比如之前靠賣慘走紅的“水泥妹”——視頻中的”水泥妹”每天干着男人都難乾的體力活，拿着低微的報酬。

而在現實生活卻被爆料是擁有豪車豪宅的“白富美”，並被新華社點名批評“你騙人的樣子真醜”。最終遭到全網封殺。

再比如，4月12日，連雲港市海州區徐女士報警稱，自從去年5月通過某短視頻平臺認識了一位暱稱爲“重頭再來”的創業失敗的雲南老闆曹某，被其躺在病牀上，鼻子裏插着管子在醫院手術時發的勵志視頻感動。

隨後被賣慘的曹某先後以各種慘狀爲由借款33次，共計67800元，最終只要回1000元，迫不得已才報了警。

如今曹某已經被抓。據其供述，其所編造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既沒有出過事，也不是什麼老闆（其編造的自己旗下衆多企業，只不過是這些公司註冊人與其同名而已）。

而被騙的也並非徐女士一人，他還用相同手段詐騙了新疆、重慶、四川、湖北等多地多名女性，共詐騙70多萬元拿去香港、澳門等地進行賭博揮霍。

相比虎子，曹某的演技無疑要拙劣得多，其謀財的手段也已經涉嫌詐騙。但這兩者也有共通點——即通過短視頻渠道，以“悲情牌+勵志牌”爲自己謀利，然後進行揮霍。

更重要的是，在被揭穿後，這些賣慘者的回應讓人寒心。

比如虎子是這樣回應質疑的“我想問問我發視頻賺流量費補貼治療費用有問題嗎？官方不允許嗎？我有違法嗎？……您是時間很多嗎，專門來詆譭、誹謗我們這些活着都困難的病人，你快樂嗎？”。

虎子“滿腹委屈”，並且理直氣壯。

而此前與虎子同病相憐（自稱患癌）的B站UP主@卡夫卡鬆餅君，在遭到網友質疑後，開始拉黑並人肉一些質疑她的網友，以致部分網友因不堪攻擊自刪微博。

在這些人眼裏，自己“賣慘”有理，而網友質疑反而是“無情”，非常魔幻。

二、劣勢者效應下，賣慘視頻如何吸睛又“吸金”？

值得反思的是，爲什麼這些賣慘的短視頻博主能夠屢屢得手？而善良的網友卻一次又一次遭到欺騙？

1956年，美國學者Simon提出的“劣勢者效應”或許能夠給我們答案。所謂劣勢者效應，指的是人們忽視獲勝性低、資源不足等不利因素而支持弱者的現象。即通過示弱，處於劣勢的人往往能夠獲得更多人的支持。

上文中所提到的人中，不管是自稱患癌的虎子、卡夫卡鬆餅君、患抑鬱症的翔翔大作戰還是創業失敗的曹某，都是通過視頻“賣慘”，打造“劣勢者”的人設，從而引來關注，獲得支持。

而“劣勢者效應”之所以能夠湊效，研究者發現其背後有三大原因：

第一是身份認同。

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福禍。無論是突患重病，還是創業失敗，這些現象在我們身邊時有發生。

很多人都經歷過或者看到過身邊有人面臨同樣的境遇時的無力感，由此產生同理心，希望能拉對方一把。

比如在虎子的一系列抗癌視頻中，播放量前三中有兩條是虎子陪兒子的視頻。原因在於他觸及到“父子情”這種身份認同。這是每個人都能體會到的，無論是成年人還是未成年人都會被觸動。

第二是公平動機。

生而爲人，活得更長久，活得更美好，是上天賦予每個人的公平權利。而尋求公平是人類的基本動機。

當災難突臨時，那些努力不放棄，勵志想活下去活得更好的人，往往會觸發網友的這種心理。

這也是上文中徐女士爲何屢屢借錢給”創業失敗“的曹某，也是之前“水泥妹”能夠快速走紅的原因。而虎子播放量最高的一條視頻是《肺癌晚期的虎子這次可能真的惡化了，試驗組也要放棄了，來聽聽他對網友的交代》也是如此。

第三是功利性動機。

“劣勢者效應”在體育競技中很常見。比如我們看兩支實力不對等NBA球賽，往往會希望處於競爭劣勢的一方能夠獲勝，這會大大增加比賽的精彩程度，從而讓觀賽者收穫更大的觀賽樂趣。

而在短視頻上火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正道之光”沙雕視頻之所以能夠頻頻獲贊，也是人們在觀看過程中收穫了智商上的愉悅感（覺得拍視頻的人很沙雕）。

回到“賣慘”視頻上來看，如果通過自己的支持讓患者能夠戰勝病情，至少獲得更好的生活改善，則會讓網友覺得自己很“正能量”，或者是從中汲取面對苦難的勇氣。比如在虎子視頻底下的留言去，有網友@批小將留言稱，“我感動了自己，這就足夠了“。

正是在這三重因素影響下，“賣慘”短視頻能夠頻頻吸睛又吸金。

三、正道的光，爲什麼照在短視頻上就變味了？

在虎子事件被刷屏之前，B站的“後浪”們其實正在刷“正道的光”。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原是黃渤演唱的歌曲《正義之光》裏的一句歌詞，多被用在正能量視頻裏做背景音樂。後來頻繁出現在快手、抖音等粗製濫造的“假裝正能量”的短視頻中，隨後被B站UP主做成了短視頻合集，用來反諷這種“假裝正能量”。

虎子事件讓人感到諷刺的是，走在諷刺“假裝正能量”視頻前列的B站後浪們，正被或許“真實正能量（抗癌鬥士虎子）”擺了一道。

其實，不管是“假裝正能量賣善良”，還是“真實正能量賣慘”，背後都繞不開短視頻公益這一個大主題。

而公益類短視頻是一把雙刃劍，真實的視頻傳播正能量，能讓平臺、視頻創作者以及用戶三方獲利；而虛假的視頻則會讓平臺和用戶受損，視頻創作者也難善終。如何放大正能量，而不是讓正能量變負，“螳螂財經”認爲需要從以下兩方面着手。

首先，平臺不能只推廣，不覈實不監督。

站在短視頻平臺的角度，如果有需要幫助的用戶通過平臺獲得支持，傳播正能量，這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反之則會拖累平臺。

以虎子事件爲例。2019年12月10日，虎子在B站發佈名爲《36歲患肺癌崩潰，山窮水盡，母親照顧百病纏身的父親突然又中風》的視頻，突然爆火。隨後其接連發布的140多條短視頻爲其帶來18.7萬粉絲，以及少則數十萬多則上百萬的收益。

這中間有視頻的自發傳播，但同樣也離不開平臺的助推。比如B站就給過其首頁推薦，並在其粉絲達到10萬時給了象徵影響力的“銀電視”認證。

B站或許是好心，但如今卻成了“壞事”。

而在虎子“翻車”後，B站也採取了一定的措施。

第一，在該UP主的主頁加上“ 該UP主內容存在爭議，請注意甑別視頻內信息”的提示。

第二，B站發佈官方公告，表示將持續關注以及第一時間向有關部門報備，如果查實該用戶內容虛構，將嚴肅處理。

雖然B站事後反應速度算快，但造成的惡劣影響已經難以消除，給用戶帶來的損失（打賞）和信任損失，能否追回也很難說。

其次，完善法律，避免漏洞讓“賣慘博主”有恃無恐。

嚴格來說，虎子之所以在被網友爆料揮霍消費後，依然能夠理直氣壯，原因在於法律可能真的不能對他怎麼樣。

按照他自己說的，通過拍短視頻賺取流量費補貼治療費並不違法。而《慈善法》規定個人不能在網絡公開募捐，但並不禁止個人求助。況且虎子更多是在“賣慘”，而不是公開募捐或者求助。

而根據此前德雲社演員通過水滴籌衆籌事件民政部給的反饋—— 個人求助不屬於慈善募捐，不在民政部法定監管職責範圍內，將引導平臺修訂自律公約來看。虎子事件最終還是隻能由B站兜底，所帶來的威懾實在有限。

所以，阻止類似利用網友善意，通過“賣慘”視頻獲益依然道阻且長。長期以往損失的不只是平臺的公信力，還有網友們內心深處的善意，並且讓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再難獲得幫助。

依靠個人品德和網友甑別操作難度太大，如何通過平臺和法律系統來規避纔是正解。

雖然當下社會並不缺少善意，但這並不意味善意就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畢竟，善良就像氧氣，當它存在的時候，我們可能從來不想它。但當缺了它的時候，我們將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