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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的时候，喜欢很多歌，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就是其中的一首，其中的歌词“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是常常哼在嘴边的句子。那时候觉得，这几句话就是讲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是爱而不得的一个最好诠释。

二十多年前的深秋，家在外地的我们忽然接到一个辗转打过来的电话，说老家的奶奶不好了，不好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父亲赶紧从单位找了一辆车，连夜往回赶。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很压抑。那时候路上路灯很少，大都漆黑一片，只有我们的车灯划破黑暗，两道光柱直直地向前，像人的脑子，再也不能有别的念头。两行冰凉的泪，沿着脸颊流下来，看着黑漆漆的夜，忽然一句歌词蹦出来“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一路上，脑海里翻过来覆过去，只这几句歌词。仿佛冥冥之中，是上天的安排。

到了村子里，在路上就见到一只纸马，一切都已经明了，父亲和母亲哭着进了门。奶奶就那么面色蜡黄地躺在那里，再也不能起来跟我们说话，再也不能冲着我笑，天大的悲戚把我包围，我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她却不能再看我一眼。我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我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孙辈孩子，我是孙女，爷爷喜欢孙子，我一出生就让他失望，可是奶奶不，奶奶看不惯爷爷不喜欢孙女，又不敢违背爷爷，只好暗地里偷偷对我好，我是坐在她膝盖上最多的孩子，在她身边蹭呀蹭，她就一伸手把我揽到怀里，抱到膝盖上，给我扎小辫儿，每次做了好吃的，都是偷偷给我留一点，趁人不注意，让我到盛放粮食的大缸后面去吃。奶奶熬绿豆麦仁稀饭，都是先盛一碗放在缸盖上，偷偷让我去吃。这么多年了，喝过无数次绿豆麦仁饭，没有一碗比年幼的我躲在缸后面，偷偷喝奶奶盛的那碗香。过春节的时候，每个孙子都会收到几块钱的鞭炮钱，而我是没有的，就会委屈地哭，奶奶就偷偷塞给我几毛钱，让我破涕为笑。后来跟着父亲随军，春节回一次家，奶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在奶奶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虽然那时候依然很穷，可是奶奶尽力了。

所有这一切，在那个深夜戛然而止。

从此以后，那首《万水千山总是情》我再也没哼唱过，那几句歌词倒是常常在心里盘旋，至今想起来仍能体味那一夜的感觉，聚散只有天注定啊，无数次我这么劝自己，无数次泪水盈满了眼眶。如同写这篇文，数次擦眼泪，几次中断。

人们都说我的鼻子长得像奶奶的鼻子，我就经常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摸到奶奶一样。

黔南日报202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