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发来了!阿发来了!蹲坐在墙头的二叔喊道。远远的,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一摇一拐,手里提个圆圆的菜篮子。瘸子伯眼尖,说阿发你怎么了,昨天看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学上我了呀?大家一阵哄笑。

待阿发走近,他的左眼角有块於,眼皮肿得有点走样。竹林里闲谈的一群人都围上去瞧了瞧,瘸子伯拿手戳了戳,惹得阿发跳脚就走,说你、你、你别动,很痛的!二叔招呼阿发说,你快别走,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谁揍你了我们帮你揍回来。

阿发呆了一下,埋怨二叔,别人说你骗我,我不要听你的了。二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众人都仰望着墙头的二叔。二叔高亢的声音传得老远,我都感觉到不远处山的回响了。

他好不容易忍住笑,坐在墙头上,从下往上只能看到他冒着胡子茬的下巴,好像一个伟大的人物似的,咳了两声说,我昨天让你去掀村长老婆的裙子,你真去了?阿发黑褐色的脸上好像浮起了一坨红晕,清澈笔直的眼神也好像拐了一个弯,落在不明的去除了。

竹林一下子热气蒸腾起来。村长老婆的裙子下有花吗?好看不好看?你眼睛是被村长老婆打的吧?一点都不疼吧?你的脚是村长他老人家揍的吧,拿什么揍的,门口的那根木棍?你怎么掀村长老婆裙子的?她的腿好看吗,有她脸好看吗?你摸了她的屁股没有?……这嗡嗡嗡的声音,好似绿头苍蝇发现粪源一般兴奋。

阿发只是搔搔头顶,呵呵傻笑说,她……她……哈哈……。大家见问不出新闻来,都回到原来的姿势,有声音狠狠地说,你个傻瓜,活该你是傻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是几十年前的往事,阿发也已死去,具体死在什么时候,大家也是说不清的。只是说起他的时候,二叔还是那高亢的音调,说阿发当年阿发听我的话,多有趣。随即,又叹了一声,哎……,没有这样的人了!

阿发是村里吃百家饭的呆子,村里人自己吃什么,也会给他吃什么。村里人经常让阿发干点活,比如照顾孩子(据母亲说,我也曾经受过阿发的照顾),挑水,施肥,背柴禾。阿发很乖,身材高壮,是个好劳力。二叔们经常哄他干点出格的事,比如掀漂亮媳妇的裙子,比如跑到哪家媳妇面前说我晚上要和你睡,比如偷人家媳妇的裤头等等。阿发从来照做,只是挨骂、挨打的只有他自己;挨打挨骂了之后还要接受二叔们的盘问,说不出来又被骂几句。

阿发很乖,又呆,他是村里所有人的玩具罢。我很多时候感觉到,自己也是又乖又呆的玩具阿发。;所以我要纪念他,也为他曾经给大家带来的乐趣,也为他的生命微不足道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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