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小文是20年前即將大學畢業時寫的,大約和現在的時節差不多,那時的我正在爲找工作而奔忙,文章寫成投給校報,又去臨時的單位打拼。

就在我將這篇文章的事快要忘記的時候,卻在那年的父親節時刊登在我母校的校報上。

19年後的父親節就要到了,我的父親獨自一人在老家,不僅要給自己做飯,而且還要收麥子、鋤地,做家裏需要乾的全部農活。

因爲許多原因,我好久沒有回家去看他,甚至連提筆寫一篇關於父親的文章都做不到,權且以舊文來默默祝福父親,祝他身體健康!

《父親的三次眼淚》

父親一生勤勞善良,樸實誠懇,寬厚仁愛,自強不息,他是一個傳統的農民,性子裏透着農民的樸實與倔強。他是一個不肯輕易向困難低頭的人,然而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卻是父親的三次眼淚。

那年妹妹得了重病,我們姐弟幾個正在上學,恰巧趕上秋收大忙,父親總是天剛矇矇亮就起牀,起牀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妹妹熬藥。國慶節放假,惦記着妹妹的病,我回家了。

父親又是一大早起來給妹妹熬藥,當時我正在和媽媽忙着做蒸饅頭的一切準備工作,父親一聲不響地在地上用磚塊支起藥罐,媽媽給我講述着妹妹的病情及得病前前後後的事情。

父親不時地搭上一句:“唉!這病讓娃受罪哩!”我不經意間一扭頭,紅紅的火焰映着父親消瘦的臉頰,突然幾顆大大的淚珠悄悄地滾落下來,他用手擦了擦說:“柴不幹,有煙了!”長這麼大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流淚,他心裏該埋藏着怎樣的痛!

那是一個盛夏的中午,郵遞員來到我家“你們家孩子今年高考了吧?給你們送錄取通知書來了!

”啪啪作的鞭炮聲給小山村帶來了絲絲喜氣,鄉親們趕過來看個究竟。縣郵政局的同志送來了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父親高興地給鄉親們發煙,招呼大家。

“人家今年走了好運了,一次考上了兩個大學生!”“老大考地還是重點大學!通知書早到了!”……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滿臉笑容的父親給大夥發完煙,到竈堂取火柴的時候,我看見此時的他已滿臉淚花!

是啊,在這個重男輕女封閉的小山村,父親爲了供我們上學遭過人的白眼,受過人的冷嘲熱諷,這一刻,他的兩個女兒考上了大學,給他爭了氣,他該有多麼激動。我想這一次他的眼淚一定是喜悅的淚、欣慰的淚。

大學一年級第一學期的時候,父親臥病在牀,面對原本困難的家庭,我決定退學,卻鼓不起勇氣對他講,直到寒假結束前一天,我不得不到學校去的時候。

“退學!爲啥?爲我這病?爲咱家?爲誰你也該把大學讀完!”我有些害怕,偷眼一看,他正舉着那隻結滿了老繭的手,父親用這雙手教會了我扶犁揚鞭,現在卻要用它來教訓這個不知輕重的女兒!他的手抖了幾抖,又輕輕地垂下。

“你爲咱家想,爲爸想,我不怪你……再苦再難有我呢,你放心,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讓你姐妹倆個唸完大學!”望着淚如雨下的父親,我點了點頭。這一刻他的眼淚肯定是自責的淚、難過的淚。

以後的路很長,我想父親也許還會流淚,但我堅信他流的肯定是幸福的淚、自豪的淚。

2000年6月寫於楊凌,先後發於《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報》、《新藍田》、紅袖添香網等。

作者簡介

李會婷,女,藍田人金山龍曲灣村人,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散文學會藍田創作基地委員。著有長篇小說《沙棗花開》(西安出版社2015年出版),散文集《龍曲灣的記憶》(太白文藝出版社2018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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