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 “NOWNESS現在”(ID:NOWNESS_OFFICIAL) ,作者:Thomas,36氪經授權發佈。

隨着虛擬偶像不斷模糊真實和虛擬的邊界, 爭議也隨之而來

Song Machine: Friday 13th (feat. Octavian) - Gorillaz

全球最成功的虛擬樂隊,街頭霸王樂隊(Gorillaz)的 Song Machine 項目在 6 月初有了新動態,發佈了與嘻哈歌手 Octavian 合作的新單《Friday 13th》。5 月末,Calvin Klein 因爲在廣告中安排 Lil Miquela 與模特 Bella Hadid 接吻而備受爭議。4 月,中國最著名的虛擬歌手洛天依,出現在了李佳琦的直播間,成爲帶貨網紅,近 300 萬人觀看。2 月,第一個色情虛擬偶像Projekt Melody, 在情色直播平臺 Chaturbate 上進行了首秀。

Friday 13th

把街頭霸王、Lil Miquela 與 Projekt Melody 並列,是因爲 ta 們都不是真人,而是在網絡上備受追捧的虛擬偶像。隨着科技和社會的發展,虛擬形象可謂滲透到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街頭霸王、Lil Miquela 與 Projekt Melody 就分別是虛擬樂隊、帶貨網紅和色情明星三個領域的代表。

Source: ES Magazine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形象並不是真正的 AI,背後有團隊製造了它們並操縱着一舉一動,但這並不影響虛擬偶像的走紅。街頭霸王已經成立了 20 年,被吉尼斯認證爲世界上最成功的虛擬樂隊,Lil Miquela 在 Instagram 上的關注者超過 240 萬,由美國動畫師 Digitrev X 設計的 Projekt Melody 的直播也吸引到了數以萬計的觀衆。另外也別忘了初音未來——兩年前還有人宣佈與它結婚,併爲婚禮花了 12 萬元。

Projekt Melody

虛擬偶像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包羅萬象的存在。在技術和創意的包圍下,它們被賦予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它們實現了現實中無法達成的行爲,人們或樂觀或悲觀地談論着它們是否可能搶走真人的飯碗。

在粉絲們眼中,虛擬偶像是不會失格的。現實世界中的明星會因爲負面消息跌下神壇,虛擬偶像卻能夠保持完美。知乎上關於“虛擬偶像的意義何在”的問答中,有人寫道“虛擬偶像更接近偶像最原始的定義。”但隨着虛擬偶像不斷模糊真實和虛擬的邊界,爭議隨之而來。

Virtual Models

虛擬音樂偶像成了 藝術表達的一種形式

早在 1958 年,就出現了由三隻動栗鼠組成的動畫樂隊鼠來寶(Alvin and The Chipmunks),那時都還沒有虛擬偶像這個名詞。雖然幕後的創作者 Ross Bagdasarian 獲得了格萊美工程獎的肯定,但無論是這支樂隊還是其後效仿的面對兒童的虛擬樂隊都沒有能在流行文化層面掀起太大的波瀾。

40 年後,街頭霸王橫空出世。它用不拘一格的音樂形式影響了音樂世界,同時也讓人們看到了虛擬偶像的潛力。

Gorillaz Aries ft. Peter Hook & Georgia

Blur 樂隊主唱戴蒙·亞邦(Damon Albarn)和漫畫家吉米·何力特(Jamie Hewlett)創造街頭霸王的初衷,是爲了表達對 MTV 的不滿。在他們看來,快進入千禧年時代的 MTV 花裏胡哨,電視上只有明星光環,音樂內容無從談起。

Damon Albarn Gorillaz Live

用一個虛擬的東西批判現實的空洞,看上去多少有些諷刺,不過,仔細審視一下街頭霸王的音樂,就可以發現這番批判擲地有聲。與 Blur 的 britpop 不同的是,亞邦爲街頭霸王注入了多樣的風格,樂隊的第一首單曲《Clint Eastwood》就混合了嘻哈、搖滾和電子曲風。爵士、民謠、管絃以及歌劇等元素之後都出現在了街頭霸王的音樂裏。街頭霸王用模糊音樂種類界限的方式重新定義了音樂。

文章開頭提到的 Song Machine 項目,是街頭霸王的最新創意。樂隊會在 2020 年與不同的音樂人合作推出作品。《Friday 13th》是該項目的第四首作品。

Song Machine Series

在一份提供給媒體的公關稿件裏,街頭霸王在談到這個項目的目的時是這麼說的:“Song Machine 是一種全新的形式。這世界的變化速度比增壓粒子還快,Gorillaz 得隨時打破舊有模式纔行。我們甚至不知道下一個走進錄音室的會是誰。Song Machine 以‘未知’爲能源,靠‘純粹的混沌‘運行,所以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準備好了,就像沒有明天一樣。你知道的,萬一呢。”

Gorillaz Friday 13th ft. Octavian

與多變的音樂風格匹配的,是街頭霸王四個看上去既可愛又有些瘮人的卡通形象,光是主唱 2D 那凹陷黑暗的眼球就透露出一股深邃和幽暗感。亞邦和何力特爲街頭霸王設置了一個後啓示錄式的世界觀,每個人都有詳細的故事背景,從漫畫、MV、採訪中尋找彩蛋成爲了粉絲的一大樂趣。

Gorillaz Aries ft. Peter Hook & Georgia

就連樂隊的工作室 Kong Studios 也別有洞天。通過網絡和 app,造訪者可以參觀每位成員的臥室、錄音室,走道和廁所。每個房間也都有額外的驚喜和可以玩的遊戲,比如大廳中的混音機和自助餐廳牆上的留言板。

正如亞邦所言:“街頭霸王的卡通形象在我看來比許多電視上的真人更真實,因爲你知道這形象背後有許多智慧和心血,所以它絕不可能是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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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新崛起的虛擬偶像,都從街頭霸王那學了經驗,用虛擬的形式去實現現實中難以完成的東西。在 Spotify 上,虛擬嘻哈歌手 Teflon Sega 的播放量超過了 1900 萬,他神祕的身份與富有宇宙感的合成音樂相映成趣。

Credits to: Alli Lindsey

加拿大歌手 Grimes 在今年年初推出了自己的虛擬形象 WarNymph。一方面,Grimes 有孕在身,這個虛擬偶像可以代替自己完成許多宣傳工作。另一方面,這也是 Grimes 的一個實驗。用她的話來說:“我們想創造出一個適合下個媒體時代的物種。它能夠把我們轉移到不存在現實中的世界裏。如果我們的身份可以虛擬化,還有什麼可以?我們在探討我們在宇宙中演進的理論和技術。”

WarNymph

至於以初音未來爲代表的日本虛擬偶像,更多地是植根於日本的偶像文化。與街頭霸王的音樂屬性相比,初音未來的表演性和偶像性更強。把兩者放到一起或許有些違和感,但作爲虛擬角色,它們都積累起了數量可觀的擁躉,並啓發着後來者。

虛擬網紅, 成爲產業還是一時風潮?

如果你認爲圍繞虛擬偶像的產業只有虛擬藝人的演唱會和周邊,那麼可是太小瞧虛擬偶像了。隨着社交媒體和直播平臺的興起,虛擬偶像找到了另一種存在形態——帶貨網紅。

Credits to: Bella Howard

2016年,Lil Miquela 的賬號在 Instagram 上突然走紅。這個五官標緻、長着雀斑的女孩看上去非常親民。雖然身份成謎,但這沒有影響 Lil Miquela 獲得代言許多時尚品牌的機會。

後來人們意識到,這個讓他們追捧的形象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利用計算機技術合成的形象。Lil Miquela 背後是一個名爲 Brud 的初創公司。一個集結了設計師、名牌運營和軟件工程師等人的團隊運營着 Lil Miquela 這個形象。

Source: 1 Noco Estilo

如果說音樂圈虛擬偶像的關鍵詞是創意和藝術,那麼虛擬網紅的關鍵詞便是營銷。爲了讓 Lil Miquela 的形象更加立體,團隊不僅時不時分享它的街拍,營造出時尚達人的感覺,還爲它注入了價值觀——#Black Lives Matter 的標籤出現在了官方賬號的介紹上。

Source: Instagram

比這些更能體現營銷手段的是 Brud 導演的一齣戲。在 Lil Miquela 身份成謎的時候,一個名叫 Bermuda 的賬號黑了 Lil Miquela 的 Instagram,刪除了 Lil Miquela 的照片並換上了自己的。Bermuda 聲稱自己是特朗普的支持者,與 Lil Miquela 持有截然相反的價值觀。後來,Brud 用讓 Lil Miquela 和 Bermuda 同框的方式,揭曉了兩者身世的謎底。“左右互搏”的操作讓 Brud 賺足了眼球。

就營銷而言,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保險,但與真人相比,虛擬形象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存在,可以隨時出現在任何需要的活動上。在場下,也不會出現人設崩塌,像 Pewdiepie 那樣因爲講反猶太笑話而引起的軒然大波不會發生它們身上。正如一位風險投資人對《華爾街日報》所說:“你可以製造出卡戴珊一家,讓它們與那些真人在互聯網上引發的爭議絕緣。”

在這種情況下,越來越多的品牌把目光投到了虛擬網紅身上。Lil Miquela 之後,湧現出了許多帶貨網紅,比如由美國攝影師 Cameron James-Wilson 創造的黑人虛擬模特 Shudu Gram 以及日本 CG 公司 Modeling Café 推出的 Imma。今年1月,Brud 獲得了由星火資本領投的 1.25 億美元。4 月 21 日,李佳琦的直播間也出現了一位特殊的來賓——虛擬偶像洛天依。

Source: instagram(@shudu.gram)

與虛擬偶像在音樂上達到的造詣相比,虛擬網紅的熱鬧更難評價一些,沒有人能肯定,虛擬偶像是會發展成一個成熟穩定的產業,還是隻在經歷“15分鐘名人”時刻。當新鮮勁過去之後,人們是否依然能熱衷,成爲了一個未知。

從目前來看,虛擬網紅的本質是一個精心刻畫的形象,算不上真的 AI。Brud 公司聲稱自己是一家專注 AI 和機器人的公司,但根據藝術雜誌 Cultured Magazine 記者 Jenna Sauers 的報道,該公司在 AI 相關的領域並不持有任何專利。

日本CG公司 Modeling Café 推出的 Imma

不過,虛擬網紅身上的光環足夠耀眼。Lil Miquela 藉着風頭推出過自己的服裝品牌“Club 404 Not Found”(雖然現已停產),後來還躋身音樂界,推出的流行單曲反響頗佳(雖然 Lil Miquela 背後的聲音仍然成謎)。5 月,好萊塢經紀公司 CAA 宣佈簽下 Lil Miquela,會在電視、電影和品牌代言方面與 Lil Miquela 合作。

Club 404 Not Found

即使不會“偶像失格”, 也不代表沒有爭議

虛擬偶像的概念普及之後,關於它的爭議隨之出現。有的聲音指出,虛擬偶像標誌的身材外貌會給普通人造成誤解和壓力,畢竟,完美的榜樣是不存在的。還有人認爲,虛擬偶像模糊了真實和虛假的界限。

Source: instagram (@imma.gram)

不過,這些並不是虛擬形象獨有的問題,它們同樣存在於那些通過 PS 或者化妝達到完美效果的真實明星上。正如 Lil Miquela(背後的團隊)在接受採訪時表示的那樣:“你能舉出一個在 Instagram 上不編輯照片的人嗎?”

從這個角度來看,虛擬偶像反而諷刺了一把現實。然而,當虛擬與現實的界限在價值觀層面模糊,尤其是人工團隊刻意讓虛擬形象迎合現實的價值觀時,虛擬偶像和幕後的操作者就成爲了應當警惕的對象。

Source: Lil Miquela Wolkenkraft

在 Calvin Klein 的一則廣告中,Lil Miquela 與 Bella Hadid 接吻。品牌的目的是想表明支持多元化的價值觀,然而這種表現形式讓人無法接受——Lil Miquela 是一個虛擬形象,Bella Hadid 是一個異性戀的女超模。這則廣告不過是一個低級的酷兒誘惑(queerbait)。在引發衆怒後,Calvin Klein 以道歉收場。

Credits to: YouTube(@Calvin Klein)

在 Lil Miquela 聲稱自己遭遇性侵時,也產生了類似的爭議。實際上,它本有更好的方式就性侵議題發聲並幫助受害者,但製造一個不存在的事件就此議論顯然是不明智的。基於這樣的事件,人們甚至有理由懷疑,那些 Lil Miquela 式的賬號標榜的價值觀,只是一種營銷手段。

另外一個虛擬形象 Shudu Gram 同樣引發了爭議,但後來轉危爲安。人們在發現這個黑皮膚的虛擬偶像的創作者是一個名叫 Cameron-James Wilson 的白人後一度感到冒犯。他們認爲這是白人對黑人女性形象的剝削,還有人把這個形象與歷史上“塗黑臉”(白人爲了讓自己看上去像黑人,而將自己塗黑的化妝術)的種族歧視行爲聯繫到了一起。

Source: Instagram

Cameron-James Wilson 在回應爭議時表示:“現在深色皮膚模特形成了一股運動,這個形象受到它的影響並且是她們的代表。”這番話讓爭議平息,包括演員 Michael B. Jordan 和歌手 Alicia Keys 在內的黑人都表示自己是 Shudu Gram 的支持者。

與 Lil Miquela 的被操作相比,Shudu Gram 是創作者表達觀點的媒介。這或許就是人們對待兩者爭議態度不同的原因。

Source: Evening Standard

作爲世界上第一個色情虛擬偶像,Projekt Melody 可謂一呼百應,魅力不遜於任何真實的豔星。Projekt Melody 有一張俏皮而性感的臉龐,該形象的靈感來自於《攻殼機動隊》中的主角草薙素子。

與其說 Projekt Melody 帶來了爭議,不如說這個虛擬偶像把圍繞虛擬色情的爭議再次推到了公衆面前。

Projekt Melody Twitter

在這些爭議中,最激烈的指責指向了受衆。《連線》雜誌在一篇名爲“卡通色情明星的粉絲討厭(真實的)女人嗎”中寫道:Melody 是“男性凝視”(male gaze)的產物,背後很可能是一個男人,模仿女性氣質並讓男性觀衆買單。

Source:Twitter

圍繞虛擬偶像的爭議,關乎於人們如何看待真實與虛擬的真實,以及兩者的邊界。隨着虛擬偶像越來越真實——甚至可能達到真正的 AI——它們收穫越來越多關注和粉絲的同時,勢必也會引發更深層次的爭議。

排版 / Mun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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