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上海電影節】電影行業正在回暖,既有新打法也有新挑戰

來源:界面新聞

作者:戴天文

新冠疫情的到來,對電影行業帶來的衝擊巨大。最直接影響的是電影院線,1月23日影院關停,直到7月20日全國影院纔開始逐步有序的復工。許多電影的拍攝也受到了明顯影響,衆多劇組停工,令原本定好的天氣、場景都無法如期開工。不少影視公司也面臨資金鍊問題,不少項目陷入停滯。

2020年的第23屆上海國際電影節,就是在全球電影行業都遭受巨大打擊的情況下,於7月25日舉辦,成爲2020年中國第一個電影節,也是在今年3月全球疫情狀況愈發嚴重後,第一家舉辦線下觀影、活動的國際A類電影節。衆多電影公司的負責人及從業者,都紛紛加入這場行業盛會。疫情究竟給電影行業帶來了哪些影響?未來的電影行業將如何重建?這些電影人們都有話要說。

疫情期間,電影公司都在做什麼?

影院停工,最直接的影響就在院線領域。一方面交着高昂的房租,一方面又完全沒有票房收入,許多從業者都主動或被迫離開。情況相似的,還有院線發行公司,沒有影片上映,也就意味着沒有任何工作與收入。電影出品與製作公司,或許是整個疫情期間受到影響相對較小的公司領域。但對這些公司來說,影院的停擺和劇組的停工,帶來的直接風險也是最大的。

鍛鍊團隊、思考新模式、打磨精品,幾乎是這些公司在停擺時不約而同的做法。過去整體“外放”的行業,在疫情期間也在不斷向內挖掘自身的潛能。

中國電影總經理、華夏電影董事長傅若清表示,在疫情期間,中影華夏的影片創作並沒有停止,其中包括張藝謀導演的《懸崖之上》,也有與北京文化聯合出品的《我和我的家鄉》,還有和阿里影業共同創作的反應疫情期間武漢人民抗疫的影片,都正在後期或創作中。

騰訊影業相對更加註重修煉“內功”。騰訊影業CEO程武就表示,“每一次危機和挑戰,可能是一家公司反思自我,進行更好的思考和沉澱,對未來發展打好轉危爲安的基礎。”在疫情期間,騰訊影業出品了一系列主旋律、商業類型片等多部影片,包括講述建黨一百週年的《一九二一》,動畫電影《許願神龍》,動作片《怒火·重案》等。

阿里影業的業務相對更加廣泛,有淘票票這樣的在線售票平臺,也有燈塔、雲智等專業宣發平臺,還參與出品不少頭部影片。阿里影業總裁李捷表示,在疫情剛剛爆發的時候,整個淘票票在3天內要退掉百萬張預售票,“退票的過程中,我們爲所有電影院承擔了退票的資金壓力。”在影院等待復工的階段,淘票票也開發了符合防疫要求的隔座售票功能,並且在這期間,淘票票、燈塔、雲智等系統,都全免了影院的服務費和手續費。

直播宣發工具“衝擊播”,也在去年逐步開始展現其價值。在7月20日影院復工當天,幫助上映的新片《第一次的離別》進行了非常好的推廣,汪涵進行直播的雲發佈會,只用6秒就賣出1萬張電影票。

疫情期間,阿里影業還在準備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就是上海國際電影節的線下展映。早在2月,阿里影業就與上影節開始開會,隨着疫情的發展變化,他們一會想全部“雲化”,5月又看到線下展映的曙光,6月又說退回雲端,最後7月才定下來線上線下同步展映。李捷表示,“開幕前兩週,我還在上海市委宣傳部開會,領導問我,有沒有信心用5天時間把展映辦了。我們有300多場展映都是兩週內做的決定。”今年的上影節,是既有線上、又有線下的模式,“大概有一半的內容是在雲端完成的”。李捷還猜測,“我相信明年上影節就算沒有疫情影響,組委會也會把線上當作一個重要的手段,因爲他們會發現,線上的效率和觸達能力更好。”

與淘票票同樣陷入退票危機的是貓眼娛樂。鄭志昊表示,貓眼娛樂在前三天退票數量超過500萬張,涉及金額超過2億。“這六個月,我們持續跟發行方和出品方保持溝通,我們不會因爲丟棄一個檔期而丟棄夢想和恆心。”

鄭志昊還表示,疫情期間他們也會反思自己,認爲貓眼過去的服務是不夠的,“我們要完善對宣發、對產品、對數據、對資金、對流轉環節的各種服務能力。我們在反思,有沒有可能讓貓眼娛樂成爲所有行業夥伴的深度合作者?這半年裏,我們還做了產品升級,能夠有全部網大的分賬細節。”影院停工期間,貓眼娛樂也多次做了廣泛的觀衆調研,瞭解觀衆迴歸影院的真實心態。

打磨精品,是貓眼娛樂在疫情期間一直沒有停下來的事。“半年的時間裏,我們從劇本到製作到各個環節,都沒有放棄努力。在宣發和運作(領域),(我們希望進行)數據能力精準的營銷,所有努力,都值得我們進一步的深耕。”

疫情期間,光線傳媒主要在對內梳理。董事長王長田表示,他們在疫情期間首先要做的,就是穩定隊伍的信心,“2月17日保證防疫安全情況下,(我們)全員上班,(疫情期間)沒有裁員、減薪,還招聘了50多位應屆畢業生,並推出了員工激勵計劃。”

光線傳媒同樣在進行自我反思,對目前正在進行的六、七十個項目再次進行梳理,“我們全面提高標準,比如是不是要像以前做那麼大的成本,(許多)劇本也在重新打磨。”在5月,光線有一部新片《你的婚禮》開拍,近期“基本拍完”。已經拍完的作品,也在這段時期內進行重新剪輯,“全面提高標準”。

幫扶投資與合作的中小企業,也是光線傳媒在疫情期間的重要決定。王長田認爲,“影視行業大部分是中小企業,是整個行業的基礎,他們遇到的困難也比大企業多。有的是派我們主要管理者去他們公司工作,有的是派出編劇和項目管理人員幫他們發展項目,並解決資金問題。”

作爲國有企業,上海電影集團3月份在疫情期間推出了十億元的紓困基金。董事長王健兒認爲,疫情會加速產業結構性調整,重資產業務,“比如影院、影視基地、主題樂園,會加大兼併收購重組的力度,線下業務會加速和線上的渠道、流媒體進行融合置換,我們一方面加大長三角文旅融合項目的佈局,另一方面斥資5億收購了一家資金出現困難的影視基地,共同推進上海科技影都的建設。”

博納影業除了出品影片,也擁有自身的院線業務。總裁於冬就表示,在疫情期間,他與博納影業院線所在的商業業主進行商談,獲得了衆多業主的同情,許多業主都在疫情期間給予博納影業房租全免的支持。

從創作的角度來說,疫情也給了博納“更多準備、打磨的時間”。於冬表示,“如果過早開機,(我們)可能缺少時間去打磨。(這段時間)我們沒有浪費時間,全部在做劇本。看到疫情影響,我們主動要求拍一部抗疫題材的電影《中國醫生》。編劇團隊、創作團隊在武漢解封的第一天4月8日,就進入武漢採訪抗疫一線的醫護工作者,還採訪了大量的普通武漢市民,都非常感動。”

於冬認爲,疫情帶來的最大影響,是讓影視公司單打獨鬥的時代過去,“(我們要)合作共贏一起面對困難,一起幫助電影行業儘快恢復。”

愛奇藝會員及海外業務羣總裁楊向華也表示,愛奇藝雖然是一家流媒體,但在疫情期間,愛奇藝電影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獲得非常大的觀衆數量的增長。“疫情開始的時候居家隔離,愛奇藝有一段時間每天觀看時長、用戶都非常多,但後來電影觀看量迅速下降,到了4至6月,觀看電影的人數比往年還少。主要是電影院沒有電影上映,愛奇藝也沒有新的電影上映。”

英皇電影是《懸崖之上》的製作出品方之一,梁琳表示,疫情來臨之前,本來只想春節給大家放兩天假,結果疫情襲來,整個團隊放了70天。“這70天看似放假,卻是製片團隊最忙的假期,每天都在做復工、停工的計劃,要安置幾百人回家。”

疫情襲來、院線停工,對專門進行影視發行的北京聚合影聯的影響更加巨大。創始人講武生表示,在他看來,疫情襲來,“前兩天還在爲(排片的)一個點進行廝殺和協調,突然就什麼事都不用幹了,這是這個行業過去十多年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令他覺得略有驚訝的是,在疫情襲來、全公司停擺後,主動辭職的員工不到5%,“證明大家的心還在,還有希望。“

電影行業如何復甦?

中影和華夏,作爲國有企業,在復工後主動承擔起幫助影院復甦的重任。傅若清表示,中影華夏已經開始發放400萬張觀影券,這對市場有1億元左右的投放。另一方面,是投放了30多部擁有版權的經典影片,中影華夏承擔發行成本,令絕大多數票房收益,完全由影院獲取,未來,復映影片的規模將擴大至50多部。

創作方面,中影華夏會在未來出品四部反映1950至1953年期間抗美援朝事蹟的影片,紀念抗美援朝70週年。還有反應全面小康的影片《一點就到家》,還會有紀念建黨一百週年的一系列影片即將推出,包括《雄關漫道》、《紅色起點》等。抗擊疫情的《我和我的武漢》,也正在籌備和創作當中。此外,《流浪地球》續集和其他科幻題材的影片也正在開發當中。中影將在3至4年的時間內,精心打磨這些項目的劇本、完善製作流程,提升中國電影工業化的水平。

傅若清認爲,全球電影行業遭遇新冠疫情重創,也是在倒逼全行業改革升級。“很多人隔離在家選擇融媒體觀看影視作品,融媒體與影院的互補性也多於替代性,兩個渠道的交匯於共融能爲影視作品構建豐富多層次的消費市場。”他認爲,高格式影院的不可替代性更加突出,中影的CINITY影廳也將帶給觀衆其他融媒體無法帶來的視聽效果和觀影感受,《奪冠》和即將在近期上映的《八佰》等影片,都會有CINITY版本出現。

李捷也表示,阿里影業會在未來帶來多部新片上映。其中,與中影合作、反映電商脫貧致富的《一點就到家》將在今年國慶檔上映。阿里影業聯合出品的《我在時間盡頭等你》定檔8月25日七夕節,《第一爐香》和《拆彈專家2》也即將宣佈檔期。此後,阿里影業還正在籌備六部影片,大多是現實題材,圍繞小人物、真實故事、正能量、大時代背景這樣的故事類型。

光線傳媒在接下來,也將推出多部作品。王長田表示,反應李大釗生平的《革命者》,抗疫題材《火神山》都在“全面推進”。

貓眼娛樂在後疫情時代,也將推出多部電影。其中一部分是參與出品和發行的,包括《緊急救援》、《反貪風暴5》、《四大探長》,還有正在後期製作的體育競技題材《起跑》,以及馬上在上海開機的《天才遊戲》。

上影集團目前跟B站進行合作,在戰略上拓寬新的市場。同時,還發布了25部影視項目的片單,包括《一九二一》,共產黨宣言翻譯者的傳記片《陳望道》,反映上海十八大之後變化的《大城大樓》等獻禮片,以及5部電視劇集、5部動漫作品等。

王中磊表示,華誼兄弟還有多部待播影片投放到市場當中。“我們手裏有很多準備進入市場的作品,‘存糧’還是有的,需要市場逐漸開放,解決產業鏈出口的部分。”他還表示,有擔當的公司,應該拿出強有力的帶動市場恢復的影片,幫助整個行業復工。“從8月到年底,華誼幾乎準備好在每個檔期都拿出非常有市場吸引力的作品進行發行。下半年開始,我們又重新恢復生產,準備拍攝3至4部爲未來市場準備的電影。”

英皇電影在2020年,也將有兩部比較大的電影上映,還未確定具體檔期,還有幾部也在明年上半年或年中的時間上映。他們還考慮聯動線上與線下,英皇電影總經理梁琳表示,“以前香港有午夜場,放純娛樂片給年輕人看,(看得)非常開心。我們在想,如果從英皇電影院線方面先去拉動,我們跟平臺可不可以做午夜場,甚至午餐場?讓年輕人或工薪階層來英皇影院看一小時電影,我們提供午餐給大家,把線上和線下拉動起來。”

新麗影業總裁李寧介紹,今年新麗有兩部正在後期製作等待上映的影片,“一部是賈玲自導自演的《你好,李煥英》,一部是陳正道導演的《祕密訪客》,都會盡快定檔。”他還表示,公司將會有一個提振市場信心的創作規劃,有的項目即將開機,有的即將定檔,還有準備開始創作劇本的項目。“保守估計,今年底之前能開2至3部院線電影。”

經過疫情影響,愛奇藝電影也明顯發現流媒體市場與院線市場息息相關,如何在不同的市場合理安排不同的影片,是未來實現線上線下“雙贏”的重要方式。楊向華認爲,“未來線上線下電影的窗口期,以及什麼片子適合線上、什麼片子適合線下,線上怎麼定價播出,這些新模式都還在探索當中。”

早在疫情期間,講武生就帶領影聯傳媒公司戰略部,去反思當下的院線宣發模式還能如何進步,並考慮與李玉導演在未來的作品中,對他們思考出的全新模式進行探索。”3月我就堅持上班,無論公司有幾個人,我都把燈打開,每三天跟公司戰略部出一個方案。我們圍繞院線發行(多)想想,去反思爲什麼我們大量依賴票房。如果把發行的問題,結合現在中國電商、直播、短視頻等其他領域,從雲發行角度,能否從電影開拍那一剎那,提前想到盈利點?我也找了方勵老師交流,李玉導演還說,我下一部電影就找你做實驗。我們願意共同成長,是因爲我們對產業有那麼多年的思考。現在整個電影產業的盈利模式過於單一,大量收益還是圍繞票房,在這個領域中如何進行下一步探討,我們有了一些想法,今後還會繼續跟製片公司討論。”

從發行公司的角度,講武生認爲在今年8月,電影市場就可能恢復80%左右,國慶還會擁有小幅增長。他認爲,後疫情時代,“第一有內容的快速定檔,機會存在,個別電影如果在去年同期發行,收益不一定有現在好。第二我首先把手頭的活幹好,之後各位兄弟單位需要幫忙的我就幫忙。第三是中國各個片商都有發行團隊,當一些影片沒有得到青睞時,我願意帶着淘古玩的心態做撿漏的買賣。影聯願意伴隨行業一起成長,繼續深耕細作做好發行工作。”

結語

或許是因爲中國電影遭受疫情打擊的至暗時刻已經過去,衆多電影公司都在蓄勢待發,對後疫情時代的估計與規劃也相對保守且樂觀。但我們還是必須看到,全國影院雖然已經逐步有序開始營業,但至今我們依然沒有等到具有市場號召力的“大片”宣佈定檔。同時,由於疫情並沒有完全過去,不少防疫性的措施,比如影院內原則上不能喫喝、隔座買票且上座率不能超過30%、不能放映超過120分鐘的影片等規定,都對電影行業的復甦不太有利。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能放映超過120分鐘的影片,許多影城就選擇在影片中途進行5分鐘的休息,這樣的”掩耳盜鈴“,對防疫起不到作用,對觀衆對觀感也會產生不小的影響。如何隨着疫情的放緩,經過細緻考量,對相關規定逐步進行放寬,纔可能有機會令具有市場號召力的“大片”儘快上映,幫助電影行業在院線復映之後真正恢復往日的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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