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母語課讀本整整一個單元是聖經內容,合適嗎?

近日,筆者偶然翻開了就讀於成都某小學同學正在使用的《我的母語課》讀本。小朋友說,這本書全校統一推薦使用的,從一年級開始一直到六年級都會用這本書作爲假期讀本。

看書名,我以爲會是一些介紹古詩詞至少是中國文學作品的閱讀合集,但翻開一看,還是有些喫驚。

這本四年級讀物總共分17個單元,其他內容看上去還比較正常,都是一些兒童文學作品,有一些內容是翻譯過來的,這本來也沒什麼問題,直到我翻到第四單元,整整一個單元,都是介紹基督教聖經的故事。

書中該單元選取了《創世紀》、《伊甸樂園》、《挪亞方舟》和《弄亂語言》四則《聖經》中的故事,而在《創世紀》這課的課後習題中,竟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你從哪些地方感受到上帝的‘萬能’?請儘可能多地從文中找出根據。”

筆者細讀了此書中的文段,亦查閱了中國基督教兩會出版的《聖經》當代譯本,發現《創世紀》全文並未出現“萬能”一詞,抑或其近義詞。顯然,課後題中的“萬能”一詞是由本書編者有意概括而來,這不由得讓人深思其中緣由。

在該單元的“文學聚焦”板塊,編者寫道:“《聖經》的意思是‘神聖的經書’”,隨即又將聖經定義爲“記載古代亞、歐、非一些國家政治、經濟、文化、民俗等諸多方面的典籍”。在本單元后的“點子庫”板塊,又要求學生仿寫《創世紀》中“上帝說”的句式,讓學生體會“上帝的力量”,令人啼笑皆非。

事實上,即便是在以美國爲首的、有着深厚基督教信仰文化土壤的西方國家,在世俗讀物和非教會公立學校的教材中編入《聖經》內容,也是不被允許的。反觀《我的母語課》,作爲一本已經在我國內地兩次再版、七次印刷,擁有廣大以小學生爲主體讀者羣的少兒文學讀物,到底想教孩子們什麼,不知道編者同志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經查閱,《我的母語課》是由一家名爲“親近母語研究院”的機構編寫、青島出版社出版的系列兒童文學讀本。在卷首語中,本書明確號稱自己要“成爲兒童的文學初乳”、“給孩子們充分的母語文字薰陶”、“讓孩子們體驗母語文化的魅力”。

然而,除《聖經》以外,筆者手上這本四年級用書還包括大量外國文學作品譯文。那麼,筆者不禁要問所謂“親近母語研究院”,以徐冬梅女士爲首的各個專家成員,諸位是否已有偷換“母語”概念之嫌?畢竟“母語讀本”與“語文讀本”,字面上是一詞之差,實際含義卻差之千里!

就語文而言,分爲本國語文和外國語文,自然可以兼收幷蓄,包含外國文學作品。而就母語而言,則應該是立足本民族的語言文化,作爲母語讀本,也理應立足本民族優秀的文學作品,培養本民族少年兒童的民族認同感、自豪感以及家國情懷。

對於這些疑問,我也去查了查,發現這家研究院還出版了另一個“母語誦讀系列”——《日有所誦》。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徐冬梅女士曾經做過回應:

提問:我們知道《日有所誦》是您創始並且一直在推廣的“親近母語”課題的一部分,能不能跟我們簡單介紹下“親近母語”的整個理念架構以及《日有所誦》這套書在其中的位置呢?

徐冬梅:“親近母語”是以2-12歲的孩子的母語學習爲核心來研發、推廣以及跟家長、老師們互動的,未來應該會延續到0-15歲。爲什麼用“母語”這個概念呢?我們學校裏是用“語文”,但我覺得“母語”這個概念更有溫度,“語文”是一個學科概念,而“母語教育”是超越學科的,涵蓋了很多東西,在中國古代,它包括了識字開蒙、知識學習、人格養成甚至經世致用。

提問:我看《日有所誦》小學版的選目,發現裏面有大量包括《飛鳥集》《沙與沫》在內的翻譯過來的作品,這與“親近母語”的理念是否相悖?你們是怎麼考慮的?

徐冬梅:我們的母語也是在不斷地融合中發展的,它必須要包含其他的一些文化要素,對於“母語”我有一個概念的表述,一個是媽媽說的話,二個是鄉音土語,方言,三是普通話,第四個層次有很多爭議,就是用母語傳達的反映了人類共同心性的語言文化。母語從來不是封閉的,它本來就是在不斷的文化融合中產生的,多種方言、多種文化的反覆融合造就了我們的母語。尤其是,收入《日有所誦》的翻譯作品的譯家像鄭振鐸、冰心等本身也都是非常好的作家和翻譯家。

看完這個回答,我更糊塗了,合着說中國話寫中國字的都能被囊括進“母語”這個大籮筐裏,那這單生意豈不是太好做了?

根據2017年的採訪數據,從幼兒園、小學到初中,十年來《日有所誦》已有約3000萬兒童使用該叢書。

我的好奇心一下被激起了,順手再查查這個研究院:

親近母語全名江蘇親近母語文化教育有限公司,是一家專注於兒童中文分級閱讀推廣與兒童母語教育研究的文化教育機構。公司於2003年創辦,以培育有中國根基的世界公民爲使命,依託國家級課題組——親近母語的研究和實驗穩步發展。公司目前以課題研究及圖書出版爲主營業務,年營業額過億元。自2019年開始,將以“大語文”教育風口爲契機、以親近母語研究成果爲基石,大力發展在線產品業務,開拓互聯網教育市場平臺。

再看看創始人徐冬梅:

徐冬梅,親近母語創始人,著名兒童閱讀推廣人,國家“十五”教育科學規劃課題“親近母語”課題主持人,2005年度中國推動讀書十大人物,2012年度美國易社學者。著有《徐冬梅談兒童閱讀與母語教育》,與人合著《兒童閱讀六人談》、《小學語文教材七人談》。主編《親近母語•日有所誦》、《親近母語•全閱讀》、《我的母語課》、《我的寫作課》等圖書,其中《日有所誦》每年有超過三百萬小學生使用。在《人民教育》、《中國教育報》、《南京師範大學學報》等專業教育報刊上發表文章一百多篇。策劃並主辦的中國兒童閱讀論壇、兒童母語教育論壇、兒童傳統文化教育論壇,閱讀改變中國評選等活動,創辦小步學堂、桐園學堂、揚州學堂和櫻洲書房,在南京乃至全國形成了很大影響。

幾大成就裏我查了下,“親近母語創始人”、“著名兒童閱讀推廣人”這是誰封的,咱也不知道。“國家‘十五’教育科學規劃課題‘親近母語’課題主持人”這是確有其事,我在教育部網站上找到了“2007年全國教育科學‘十五’規劃立項課題鑑定結題一覽表”,其中有徐冬梅主持的“小學‘親近母語’閱讀課程建構的理論和實踐研究”:

“2005年度中國推動讀書十大人物”是《中國教育報》讀書週刊的評比,至於這個“2012年度美國易社學者”,不如來看一段“易社計劃”的簡介:

聯想到最近特朗普砍掉“福布萊特”項目,真不知道中國還有多少這樣由美國資助的所謂“學者計劃”?

而我們的孩子,在“我的母語課”外衣下,又學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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