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大业》里的蒋在和儿子建丰同志谈话的时候说过,他们面临的现实就是,反贪腐,亡党,不反贪腐,亡国。

国民党的腐败问题早在抗战时期就已经非常严重了。在抗战开始之后,尤其是开始争取美国援助之后,美国就不断的指责国民政府,认为国民政府太过腐败,不是美国不肯援助中国,而是美国认为当时的中国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当时在美国负责争取美国援助的驻美大使宋子文对此感到非常恼火,因为美国的指责直接指向了当时的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孔祥熙。

国民党腐败的问题一直非常严重,而且愈演愈烈。到抗战结束后,在接收的过程中,各级官员更是趁机大发国难财,以清算汉奸的名义敲诈各地的豪商富户,比如《潜伏》一开始吴站长敲诈天津的富商穆连成。解放战争期间,这种情况也丝毫没有减少。所以,到1947年甚至1948年,国民党内曾经出现过来自左右两翼的各种自我革新的主张,其中都包括了反贪腐和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党纲承诺。

《北平无战事》里的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少将督察曾可达,看起来还是很厉害的,一副拿着尚方宝剑随时可以先斩后奏的样子,到北平之后调查这个,调查那个。而且,他到了北平之后,还找到了他们的党内小秘密组织的同志,比如燕京大学的教授梁经纶、空军飞行大队长方孟敖、保密局北平站站长王蒲臣等人,都是他们的秘密同志。

曾可达这个人物和梁经纶一样,都是把建丰同志当成了他们自己的领袖,完全忠诚于他们的建丰同志,也忠诚于他们自己的理想,认为他们只要忠实执行建丰同志的命令,就可以涤污去垢,让党国重新焕发生机,挽救危亡。所以他们眼里其实没有别人,只有建丰同志。剧中有个细节就表明了这一点,每次接到建丰同志的电话,曾可达都会立刻立正,接受指示。

但他们军统特务出身的同志王蒲忱在这个问题上就显得要谨慎多了。虽然王蒲忱也在努力的配合曾可达和国防部调查组的工作,但他毕竟在北平的时间长了,熟悉各方面的情况,不会轻举妄动,在关键时刻,他都会深思熟虑的考虑自己的行动,然后再行动。这其中最明显的一个细节就是,当别人要他就重大问题表态的时候,他就开始身体不好了,拼命咳嗽。

在北平市警察局长徐铁英和梁经纶之间发生了一次对话,梁经纶面对国防部调查组的同志们侃侃而谈,大谈党国背叛了自己曾经的纲领和主张,官员贪污腐败,没有完成实现自己耕者有其田的任务,导致千千万万的农民和国民党离心离德。而城外的解放军却能够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土豪分田地,把土地分配给没有土地的农民,得到他们的支持。

就在梁经纶慷慨陈词的时候,徐铁英突然问了他一句话:你对总裁怎么看?这个问题显然让梁经纶感到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究竟是先忠于领袖,还是先忠于党国?是先忠于党国的纲领和主张,还是先忠于领袖?这个问题不仅是提给梁经纶的,也是提给当时在座的梁经纶的其他同志的,其中就包括曾可达。

而曾可达尴尬的地方就在于,虽然由于他的身份,没有人质问过他这个问题,但他的回答显然和梁经纶其实是不同的。梁经纶首先是忠于自己的理想,而且,他显然是已经对总裁所代表的老一辈已经完全绝望了,所以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建丰同志为代表的少壮派身上,希望能够通过他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曾可达不同,曾可达的理想在这里是不明确的,他首先是忠于建丰同志,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建丰同志的追随者。

所以,在建丰同志强行扣押孔二小姐之后,惊动了总裁,总裁从北平的前线紧急赶回南京,之后又奔赴上海去捞人,并且和建丰同志进行了一次谈话。正是在这次正面决战中,建丰同志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是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因为他的这个鲁莽的行动有可能打破党国的那些坛坛罐罐。这也是国民党在大陆的最后一线自我革新的希望,就此破灭了。

在建丰同志以悲哀的声调在电话里宣布“我们失败了”的时候,对梁经纶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并不要紧,他的理想虽然又一次失去了实现的机会,但理想本身并没有破灭,仍然存在。而对曾可达来说,就完全不同了,建丰同志承认失败,就意味着他可能要牺牲自己原来的下属来保全自己,曾可达就有可能成为这样的牺牲品。在这个意义上,曾可达自杀不仅是对国民党的前途感到绝望和理想的破灭,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前途的绝望。

而在建丰同志失败之后,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也流水落花春去也,无可挽回的走到了尽头。到台湾之后,总裁曾经想要尽力保全的那些坛坛罐罐、枝枝叶叶都已经不存在了,终于可以下决心在一张白纸上画图了,于是开始认认真真的给农民分配土地,涤荡党国内部的各种早已对党国失去了忠诚的文官武将,大力提拔任用自己认为忠诚可靠的人。事实证明,他还是可以治理好一个岛的,治理一个四亿多人口的大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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