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岡特·舒赫  戰略管理諮詢公司Debrouillage創始人]

大家好，歡迎來到《剛剛連線》。

事先聲明，我不是TikTok用戶，更不是up主。我知道這款應用，但我畢竟47歲了，年紀是大多數用戶的好幾倍。

作爲宏觀經濟和地緣政治愛好者，我從歐洲觀察這件離奇的事時注意到：每當我以爲這事兒不至於變得更荒誕的時候，特朗普政府總能甩出一把“炸彈”來。

TikTok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了？逗誰呢？

這樣做不但沒有讓我害怕得不敢下載這款應用，反而讓我思考一些問題。

滑稽的藉口

在華爲這件事上，西方許多政治家本意不壞，他們不是專家，不瞭解高度複雜的現代通信業，所以有種疑慮，覺得自己可能察覺不到某些隱藏在軟件深層的風險，所以寧可殺錯也不放過，乾脆禁掉華爲。不管這樣做有沒有道理？至少還算是可以理解。

但禁TikTok是搞哪樣？現在這事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哪怕就按最糟糕的情況來看，假設中共可以直接訪問TikTok收集的所有用戶數據，結果會有多可怕呢？我們有什麼必要爭論服務器放在美國、新加坡還是中國？能從中找到什麼東西呢？

我們來看，2019年11月，美國商務部委員會開始調查時，他們列出了一個清單，不懷好意者可能獲得以下數據：訪問平臺的設備、IP地址、移動運營商、時區、屏幕分辨率、操作系統、應用名稱和類別、按鍵規律或節奏。

傻子也知道，把這些信息混在一起，再加上點“中國人工智能”，就可以直接得出洲際核彈道導彈的發射密碼，這顯然嚴重威脅到了美國的國家安全？要麼就是因爲TikTok上的唱歌跳舞鬥表情變魔術，議員們看了會繃不住，難以保持正經？

但說實話，我還是願意公允地看待事物，做做比較問問自己，到底哪種情況更可能。

這款應用要正常運行，需要用到以上大部分數據。按鍵規律和節奏倒是有可能被拿來做生物識別。有人可能會質疑爲什麼要獲得這部分信息。但凡事有個比較，畢竟世界各地人們上傳海量信息到臉書、Ins、Snapchat等應用，還通過指紋或虹膜識別解鎖手機。

當劍橋分析公司這樣的外國實體非法下載並系統性利用臉書數據來爲個體選民定製特朗普套餐的時候，臉書並沒有遇到什麼大麻煩。外國勢力從有利於特朗普的方向非法影響了美國選舉，向尚未做好投票決定的選民傾斜資源，推送更可能引發選民共鳴的競選信息。這簡直就像是奧威爾的小說《1984》裏的情節。

真實情況是哪般？

我們通過以下八個問題來分析哪種情況比較可能接近真實情況：

一、是中國更可能通過TikTok分析美國年輕人，從而知道它尚不知道的東西呢？還是特朗普政府更可能希望打擊與美國企業勢均力敵甚至更勝一籌的中國公司，畢竟他很清楚TikTok是社交網絡領域成長最快，且唯一真正成功走向全球的中國公司？

二、TikTok服務器真有可能是獲取美國人口戰略信息的最好來源嗎？還是挖掘谷歌等搜索引擎，或直接收割全部互聯網和電信流量來得更可靠？

在歐洲，美國國安局在英國政府通訊總部幫助下正是這樣操作的。歐洲人都知道美國國安局的醜聞：你必須得加密，否則毫無隱私可言，但幾乎沒人在乎這件事，儘管許多人發送高度敏感的信息，遠不是TikTok上那些曬不刮鬍子或跳鬼步舞的視頻可以比的。

三、TikTok對反間諜工作真有那麼重要，到了僅次於華爲的程度？還是說極度自負自戀的特朗普覺得受到了TikTok網紅和韓國流行音樂粉絲的莫大侮辱，想要打擊報復？

在解除封城措施之後的首場競選活動被安排在奧克拉荷馬州的塔爾薩，原計劃是場內容納1.92萬粉絲，場外露天區域還有數萬人，他們已經放話出去說收到了100多萬個訂票申請。結果據消防部門統計，現場實到人數只有6200，戶外搭建被迅速拆除了。

事情原因是TikTok用戶聯合起來搞惡作劇，預定座位卻壓根沒打算出席，擺明就是要讓特朗普出洋相。被這麼擺了一道，特朗普彷彿中了邪，他在那場集會上提出，只要降低檢測力度，新冠病例自然就會變少。

也許韓粉會是下一個國家安全威脅吧？

四、特朗普真的覺得把敏感數據放在微軟那裏也安全嗎？還是說他想把各方都晾着，來展示自己的權力，一方面給美國買家爭取更大的便宜，另一方面也讓死對頭比爾·蓋茨這口飯咽得不那麼順當？

蓋茨當然早就離開了微軟管理層，但他無比積極地推動戴口罩、搞疫苗、守規矩，打起了人道主義旗幟，這些都讓總統先生感到不舒服。

五、特朗普政府召集科技巨頭舉行聽證會，真的是想要壓制氾濫的市場權力，爲小企業和普通人站臺嗎？還是說硅谷這些進步主義科技企業家其實是特朗普的死對頭，畢竟後者其實是鋼鐵油氣等傳統產業的保守派代言者？

特朗普給微軟搭橋，是不是在找法子報復比他有錢得多的亞馬遜創始人兼總裁傑夫·貝佐斯？ 後者通過收購的《華盛頓郵報》來批評特朗普。怎麼能一邊任憑TikTok的20億用戶和微軟旗下領英的5億用戶加起來，一邊又威脅要打散企業聯盟防止市場被過度主導？

六、這真的是特朗普當下拍腦袋想出來的主意，還是說這是他爲自己捅出來的問題想的怪招？

第二季度GDP數據太難看了，33%負增長比1929年大蕭條還嚴重，他需要媒體報道更勁爆的話題。他掐着點提出了推遲競選的主意，其實肚子裏很清楚憲法根本不允許這麼做，很快就會被否決。

現在TikTok剛好送上門來，給了他一個大好機會去“解決”自己造成的問題。把這款應用交給美國投資者，可能有助於穩定用戶情緒。還要考慮到“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這個耐人尋味的背景。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爲咄咄逼人的聯邦警察在維護法律和秩序。

七、我覺得最大的問題在於：TikTok禁令對美國民族主義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美國優先論”、“中國邪惡論”越喊越響，最後會不會起到反噬作用？

換句話說，封禁TikTok更像是特朗普爲獲得11月3日大選的選票，借再次對中國強硬來鞏固其大齡支持者（他們可能第一次聽說TikTok）的基本盤？還是更像是經常使用TikTok的五分之一的美國人在選舉中向特朗普報仇？

特朗普在2016年贏得選舉，並不是因爲許多年輕選民沒有投票。18歲至29歲的年輕人對特朗普的反對率爲 55%：37%，但最後只有46%的人完成投票，而65歲以上的選民的投票率爲71%。

歐洲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歐盟曾經強化互聯網知識產權管控，導致許多人擔心互聯網自由被鉗制，結果負責任的政治家在下一次選舉裏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八、在歐洲特別是德國，數據隱私保護是個嚴肅議題，相關方面一直會監督TikTok這樣的社交網絡，判斷其內容審查過度還是不足，是否存在助長戀童癖等社會問題的可能性。我認爲德國禁止TikTok的可能性很小，反倒是特朗普更有可能被視爲重大“國際安全風險”。

現在輪到你根據以上線索回答問題了，到底哪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呢？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