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1月8日,曾志偉的第二任妻子朱錫珍生下曾國祥。

曾國祥身爲家中長子,卻不受寵,他出生時曾志偉天天跟徐克、泰迪羅賓、麥嘉、石天、黃百鳴、施南生、沒日沒夜拍電影,號稱“新藝城七怪”,許多年後,曾國祥纔會明白當年天天11點去公司開會,6點回家睡覺的父親,曾參與開創一個新藝城與嘉禾鼎足而立的港片時代。

曾國祥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校長親自出馬請家長,以爲兒子要被學校開除,火急火燎趕來的曾志偉,卻被校長告知:“我知道您兒子很喜歡您,但能不能請您提醒他,早上唱校歌時不要帶同學唱《小生怕怕》?”

《小生怕怕》是曾志偉請當年的頂流小生譚詠麟合作的恐怖片,票房達1393萬港幣,位列1982年本港票房第五名。

在新藝城打響名號之前,曾志偉和一位新人一起在成龍劇組打雜。這位新人當年告訴他,自己的夢想,是當導演。

1991年,曾志偉再次和好友譚詠麟合作,親自掏錢支持當年這位新人拍不賣座的文藝愛情片,還找來張曼玉搭檔演出。結果這部電影意外票房大賣,併爲曾志偉帶來一尊金像影帝獎盃。

這個新人叫陳可辛,這部電影正是《雙城故事》。

24年後,陳可辛擔任《七月與安生》的監製。曾國祥擔任影片導演。陳可辛說:我在他(曾國祥)旁邊看他做導演,就像當年他爸在旁邊看我第一天做導演一樣。

《七月與安生》和《少年的你》,用的都是陳可辛的老班底。

當年情,今日果。

8月3日,曾國祥生母朱錫珍因癌症復發在港離世。曾國祥發文:希望她能平靜完成最後的旅程。

多年來,曾志偉的口碑參差不齊,卻是公認的港片大佬。其中原因或可從陳可辛評價他的一句話中管中窺豹:

“他一直是個願意幫人的人。”

作爲從新藝城時代走出來的昔日的無名小卒,曾志偉生逢其時,趕上了港片“盡皆過火、盡皆癲狂”的黃金時代,在高效率產出和隨浪翻滾下,成爲港片蓬勃時期的弄潮兒。隨後又經歷了港影市場如過山車般的高潮迭起,如今又成爲風雨飄搖中死守的港片的那個。

而曾國祥則被公認爲是在國產電影中,延續了港產愛情片血脈的最有希望的港片新一代導演。

但港片江湖終究是不同了,時光荏苒,歲月穿梭,時代的洪流一湧而過,一對父子,就這麼演出了港片時代浪潮起伏之間的雙城故事。

少年曾志偉改命往事:從龍虎武師到港片大佬

少年曾志偉本是貴公子。

當年他父親曾啓榮是警署大隊長,頂頭上司就是呂樂。正像王晶導演的《金錢帝國》裏拍的那樣,他父親最愛的,就是踢“波”。

曾志偉受老爸影響也從小喜歡踢球,沒想到這會在日後改變他的命運。

十多歲時,曾志偉在球場上認識了一生老友譚詠麟,後來譚詠麟被問到和曾志偉爲何關係那麼鐵時,笑嘻嘻地說:

曾志偉有位如此闊綽的老豆,我和他怎麼可以不成爲朋友呢?

可是後來本港警隊爲壓制猖獗的貪污受賄,開啓了一場廉政行動,曾志偉的富家貴公子命運就隨着老豆命運跌宕一起結束了。

好在他喜歡踢球。

在球場上,他結識了演藝圈大名鼎鼎的洪金寶、劉家良。

那正是港片黃金時代的起始,在大佬的引薦下,1974年,曾志偉加入了導演張徹的“長弓電影公司”。

從此開始了龍虎武師、跑龍套的演藝道路。

那時候曾志偉天天跟洪金寶、成龍他們混在一起,娶了後來的寶媽也不着家,天天在外面應酬喝酒。

但當年以曾志偉的賣相,一開始做的當然不是演員,而是武師,要不就是演屍體。

有一次一位導演喝醉了從兜裏掏出車鑰匙扔在地上對曾志偉說:讓你開下吧,我看你一輩子也開不到這個車。

還有一次曾志偉剛被威亞送上高空突然停電,曾志偉整個人被懸在空中大半天,到了覆電他被送下來,已經嚇得站不穩,卻還要硬撐着說“不驚”。

就這麼拼,在這個長相普通而且身材瘦小的小子,終於被一羣“怪人”看中,請他加盟正在創立的新公司,這家公司就是新藝城。

從此,曾志偉每天和這羣徐克這些人開會、討論劇本,想着如何拍出和市面上的嘉禾邵氏不一樣的電影。

真正成就他的,還是1982年賀歲檔上映的許冠傑麥嘉主演的《最佳拍檔》,電影以2600萬港幣創下本港最高賣座紀錄,算上通貨膨脹,該片至今仍是本港中外影片裏觀影人次最高的電影之一。

此時的他,纔剛剛二十九歲。

雖然競爭激烈,但當年的港片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爲新藝城打造出《最佳拍檔》的曾志偉,也策劃並加盟了嘉禾的《福星高照》系列,與洪金寶、秦祥林、吳耀漢、元華等一併成爲新一代喜劇明星。

那個港片黃金時代,港片江湖匯聚英才,各個激情澎湃,才情盪漾,熱血拼搏。

而新一代年輕人耳濡目染,許多都有一個電影夢。其中就包括少年曾國祥。

他從小喜歡看電影,因爲常年跟母親在海外生活,姐姐曾寶儀就成爲了他青少年時期的文藝啓蒙老師,港片奔騰年代,曾國祥聽着內地的搖滾樂,看着村上春樹的書,最喜歡的卻不是曾志偉們打造的賣座港片,而是王家衛電影。

雖然王家衛當年新藝城根本瞧不上。

當年新藝城崛起,王家衛跑去當編劇。新藝城給他開完兩個月工資,他一個劇本都沒出來。新藝城受不了把他辭退了。隨後,墨鏡王進入永佳,創造了另一個經典事蹟:在家花9個月寫出劇本拿到片場,人家說:電影都拍完了,你來幹嘛。

一直到1987年,墨鏡王的編劇作品終於公映—導演是被稱爲他“師父”的譚家明,男一正是曾國祥的父親曾志偉,男二是徐克。

女演員則是當年靈氣逼人的李麗珍。

這個曾志偉明知李麗珍是老大女人,卻冒天下之大不韙跟她在一起,拼盡全力保護她,最終連老大都忍不住放過他們的故事,爲墨鏡王拿下第一個金像獎最佳編劇提名。

許多後,曾國祥的電影裏,曾志偉在影片中忘我的深情將由另一位少年來演繹,這個角色,叫陳念。少年是易烊千璽。

從《最後勝利》出發,王家衛終於開始拍攝自己的電影,而十六七歲時的曾國祥,看到王家衛的電影,驚異於“電影還可以這樣拍”,並由此開始接觸到歐洲電影。

而此刻在本港,新藝城已經解散,他的父親曾志偉開始擔任《龍兄虎弟》現場導演,開拍沒多久,成龍意外重傷,曾志偉只有先拍南斯拉夫的其他戲份。一位23歲的助理製片人進入他的視野,這個青澀的年輕人就是陳可辛。

曾志偉對陳可辛非常賞識,邀請對方日後加入自己成立的電影公司,陳可辛只有一個要求:做導演。

曾志偉回答:先幫我做兩年公司行政,我讓你做導演。

那時候正是無厘頭喜劇、殭屍片、梟雄片大行其道的時代,然而到了1991年,29歲的陳可辛拍攝的導演處女作《雙城故事》是一部愛情片。

曾志偉不僅參與投資,還親自擔任主演,並一改搞笑戲路,在電影中第一次說出深沉的臺詞——“我這一生最大的失敗,就是愛上了大海,它讓我不能腳踏實地。”

到了1992年,他憑藉這個角色拿下當年金像獎最佳男主角。

當年的港片,格局已變。邵氏退出,新藝城分崩,永盛冒頭,曾志偉卻毅然和陳可辛等人組建了“UFO”,發誓要給香人拍點不一樣的東西。

到這時候,他早已不是當年球場上的無名小卒,而已經晉身爲可以自立門戶的港片大佬。

一個廣爲流傳的說法是,當年還未出道的劉德華曾經在早晨六點去給曾志偉理髮。曾志偉對劉德華說:你懂得喫虧,不忘舊,以後肯定有前途。

曾志偉看人從來很準,但他更善於看的是時勢,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港片新的變局,又讓他趕上了。

此時遠在加拿大的曾國祥得知,父親憑《雙城故事》拿到人生中第一個金像獎影帝,開始對父親的電影有“改觀”。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記住了影片導演的名字——陳可辛,日後這個名字,將在曾國祥的生命裏反覆出現。

不管港片起起落落,曾志偉始終屹立不倒

港片真正由盛轉衰的節點,出現在1992年,繁華之下,其實已經滿目危機。

最大的問題是:自我重複、跟風成風。

而曾志偉擔任老闆的“UFO(電影人)製作公司”卻在1993年開拍了《風塵三俠》,讓梁朝偉扮光頭。接下來是《新難兄難弟》,帶港片重回七十二家房客的時代。

與此同時,1995年,曾志偉正式爲TVB主持《獎門人》系列綜藝節目,從此開創了港式綜藝葷腥不忌的遊戲風格,也令其諧星的形象繼續深入人心。

但這個絕頂聰明、始終能洞察潮流之先的人,當然不會對女兒曾寶儀寫給他的信視若無睹,連女兒都建議她演些“不一樣”的角色,別隻是搞笑了,他當然開始擔心自己的喜劇形象在熒幕上被定型,開始尋找一些不同的角色。

1996年,他看到了陳可辛的電影劇本——《甜蜜蜜》。

據曾志偉說,當時看劇本時就很喜歡那個黑社會老大的角色,但最初卻不好意思開口,因爲自己外形難以讓觀衆信服“張曼玉沒跟黎明卻跟了曾志偉”。

然而正是這個演繹生涯中第一個黑社會大哥角色,爲他拿下了又一座金像獎最佳男配角。

在那場張曼玉落淚的經典戲份中,他一動不動,用一個背部的米老鼠就完成了對角色的昇華。

當年戲院的觀衆中,當然有劉偉強、莊文強和麥兆輝。

五年之後,曾志偉出現在他們執導的一部港產警匪片中,對着鏡頭囂張地說“你見過有人去殯儀館和死屍握手嗎?”

這就是被視作港片最後輝煌的《無間道》。

電影中,曾志偉飾演的琛哥一開場就對手下們說,“路怎麼走,要自己選。”

但港片的問題是:路,已經由不得自己選了。

同樣無法選擇命運的還有曾國祥。

《甜蜜蜜》上映那年,已經17歲,準備在加拿大升大學的曾國祥在開party時喝大了,在一幫親友面前,朝天怒吼“我要做導演!”但最終曾國祥被母親逼到了多倫多大學社會學專業。

這是一個“以社會變遷爲背景,研究社會協調發展的重要基礎性學科”,直到許多年後,觀衆爲曾國祥在《少年的你》中將教育、霸凌、執法者通通納入表達,卻舉重若輕而驚歎時,或許才察覺到當年命運的安排,皆有道理。

曾國祥正在爲未來蓄勢的時候,一個時代已經結束。

2003年4月1日18點41分,張國榮縱身一躍,和梅豔芳一起帶走了港娛巨星時代。

當天深夜,本港民衆不顧疫情,自發聚集在墜樓地點舉行燭光追悼活動,《風繼續吹》的歌聲,一直延續到天明。

非典和張國榮的去世,讓第22屆金像獎一波三折。當金像獎頒獎典禮最終在4月6日晚如期舉辦,所有人都戴上口罩,氣氛壓抑。

但正是在這屆金像獎上,無論多麼討厭曾志偉的人,都不得不承認,主持人曾志偉拿出了金像獎頒獎典禮上的經典名言,“今天我們家裏有事,我們不可以自亂陣腳。”

曾志偉當然不會自亂陣腳,即使在此之前,這位港片大佬可謂風波不斷。

先是2001年冬天,曾志偉跟朋友去酒吧喝酒,出了大門就被伏擊,縫了29針,事後只能簡單了說了句,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捱打的藝人。

而令其聲譽跌到谷底的,當然是藍潔瑛傳聞。

對於傳聞,他矢口否認。

在這一切風波以後,古天樂就任演藝人協會會的宴席上,曾志偉還是穩坐C位。

2013年4月10日,金像獎頒獎禮提前一天於舉行,據傳是爲曾志偉60歲大壽讓路,他生日當晚港娛明星盡出,周杰倫、成龍、張學友、趙本山等700位明星皆爲座上賓,譚詠麟再次唱起電影《雙城故事》的主題曲《一生中最愛》。

曾志偉剛被美女獻吻,又立刻淚灑當場。

可是高朋滿座之間,還有誰記得藍潔瑛的眼淚呢?

到了2014年,《時代》週刊爲曾志偉送上另一個驚人稱號“電影界教父”。

在這之後,他就單靠一張臉,就又撞上了國產電影爆發的風口。

當他重新作爲港產喜劇明星出現在內地特效大片《捉妖記》中,又一次站在了潮頭上。

與此同時,他又掉頭回到港片江湖,開始扮演港片拯救者的角色。

導演黃進和編劇陳楚珩的處女作《一念無明》,製作費只有二三百萬港幣,曾志偉卻說:“這是十年一遇的好劇本。”

在不收分文加入影片後,他又奉獻出高度成熟的嚴肅演技。在公車上的一幕,他有一組特寫鏡頭,盯着窗外出神,腦子裏想着剛得到的關於兒子的壞消息。那一刻的曾志偉,又重新拿出了影帝級別的演技水平。

他就這樣遊走於港片和內地大片、喜劇角色和嚴肅角色之間,始終遊刃有餘,40多年來,無論是同行、戰友、對手,跟他一樣站上過港片潮頭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崛起了,又一個接一個地過氣。

天道輪迴常理,放別人身上可以,唯獨放在他身上,不行。

不拼爹的曾國祥,經歷了港片最低潮的歲月

曾國祥有今日,當然不是靠拼爹。

十六歲時,曾國祥跟父親有一次鄭重其事的談話,他說自己將來想做電影。

曾志偉沒有立刻表態,只是說:等你念完大學再說吧。曾國祥以爲父親不想自己入行。

直到畢業前一年,曾志偉又問,曾國祥的答案,還是電影。這次曾志偉的回應變了,“好,我會爲你安排。”

他給陳可辛打了個電話:“我兒子在加拿大唸完書回來念電影,你有工作給他做嗎?”

把孩子交給別人,是曾志偉一貫的做法,比曾國祥大六歲的姐姐曾寶儀原來也想當導演,曾志偉就把她放到張之亮導演的公司做場記。

可是曾志偉只是給曾國祥鋪了條路而已,每條路,就那麼寬,都在往前衝,都想喫到肉。要出人頭地,哪有那麼容易?

電影圈新人曾國祥就從給人翻譯文件、做海報、訂外賣的打雜開始,電影拍完,乖乖去等膠片沖印,然後跑遍全港,挨家影院送拷貝,整整做了阿四兩年,陳可辛纔開始讓曾國祥真正進入電影,先讓他做MV剪輯,2002年執導《三更》,才第一次讓曾國祥做場記。

導演一直沒幹上,曾國祥開始收到做演員的邀請。他最初很抗拒,曾志偉開導他:做演員才能向其他導演“偷師”啊。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演的都是宅男、網癮青年、混混、無業青年…… 直到《老笠》,演了十幾年戲的他才首次擔正。

演了這麼多角色,曾國祥始終沒有紅,在現在看就是強推之恥,可是隻有當他轉型導演之後,調教演員的功力才真正發散出來。

但在當年,沒人能看出他未來可以紅。

他當時在電影界最大的用處,似乎就是曾志偉導演或者監製的電影,會提前找他片。

“如果我說這個片好,他就覺得死定了,肯定不賣座。如果我說不好,他就覺得這個片肯定成功了。還挺準的。”

港片有自己的市場規律,盡皆過火的更容易爆,因此曾志偉找曾國祥排雷一排一個準,可是一旦進入內地市場,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而曾國祥的時代,就要來了。

港片父子江湖:離開曾志偉,成就曾國祥

曾國祥沉淪港片不紅的歲月裏,港片還在一步步下墜。

本港電影圈分爲兩派,一派名導瞄準內地市場,帶着創作班底北上,炮製大明星、大製作的商業片,卻多半水土不服,消磨港片最後的情懷。

還有一波,堅守港片市場,路卻越走越窄。

港片,再沒有滄海一聲笑的意氣風發,只剩一片破敗陰翳。

其中一度包括曾國祥,他悶頭寫了一年劇本,然後靠着政府的電影基金,跟人聯手拍了自己的處女作《戀人絮語》。這部愛情短片合集荒誕又清新,票房平平,但鋒芒畢露。

陳可辛當然看到了。

後來他作爲一部國產愛情片片方請來的監製,和片方原定的導演面談,實在談不攏,想來想去,想到了曾國祥,是的,《七月與安生》。

曾國祥當年在內地有什麼根基?一片空白。片方使用他唯一合理理由,也絕不是曾志偉,而是陳可辛。

當年剛進《七月與安生》劇組的周冬雨,第一眼看到導演曾國祥,心裏涼了半截。

後來她對媒體回憶當年的心理活動: “我當時根本不相信他能導這個戲,導出來肯定也沒人看,賣不出去。”

可是三個月後電影拍完,周冬雨用“神奇”來形容曾國祥。沒人能想到1979年出生的本港導演曾國祥,把兩個內地女生的故事拍得絲絲入扣。周冬雨說,“他有一種外星人的細膩感。”

但曾國祥對影片最大的貢獻不是細膩,而是重構了安妮寶貝原著的故事,把這個有些撒狗血,兩位女主角都很作的故事,改成了七月和安生“交換人生”,到最後,死去的是七月,同時也是安生。

他甚至爲影片注入了一些宿命的味道。

周冬雨擔心沒人看的電影,內地票房1.67億,同時爲周冬雨馬思純拿下影后。

在一個高度物質化的電影界,拿一個大獎,或許不足以改變導演的現實處境。但同時能把作品賣出一個高價錢,就能實打實地改變導演的行業位置。

在這以後,曾國祥即使沒有陳可辛背書,也有足夠資格拍攝校園霸凌題材的《少年的你》。

和港片傳統導演不同,爲了還原戲中真實的高三生活,他觀看高考紀錄片,跟老師和學生聊天,還不夠,電影在7月開機,6月他帶着團隊去重慶學校的高考現場抓拍,從早上八點拍到下午五點,不拍的時候,就觀察:“其實後來也沒用到幾個鏡頭,但是主要想要去感受高考那一天的氣氛”。

結果是:相比他的上一部作品《七月與安生》,《少年的你》雖然同樣延續了陳可辛式的港式青春風格,但又爲國產青春片走出了傷感懷舊風,擁有了更廣闊的現實關照。

更了不起的是,他選擇了易烊千璽和周冬雨。

並且還捕捉到了易烊千璽喜歡抿嘴笑,然後眼睛裏還射出星星點點的光的樣子,又解放了周冬雨的天性,爲她量身改劇本,最後拍出了周冬雨至今爲止最好的哭戲,最終兩人同時迎來了脫胎換骨式的演技爆發。

在金像獎上,影片完成橫掃,周冬雨成爲影后。

這令曾國祥成爲港片新生代導演中的獨一份兒。

因爲這種兼容幷蓄的能力正在港片新導演中變得稀缺,曾國祥同輩的導演越來越本土化,拍只有港人才能共鳴的故事:“以前港影很多都雅俗共賞,現在反而越來越只是拍給港人看。”

而曾國祥不但繼承了港片魂魄,還開啓了自己的時代。對他的讚譽,湧如潮水。

但一切又是時勢造英雄,如果他早幾年出來,會遇上《同桌的你》那樣內地狗血懷舊青春片氾濫,出頭很難,如果再晚幾年,這一輪青春片回潮又趕不上了。他就無法像這樣獨佔鰲頭。

而現在,當市場風變,他這麼多年蟄伏換取的天賦和努力,僅憑兩部影片就得到名氣和資源上的兌現。

他不再受制於曾志偉兒子之名,開始牢牢掌握着自己的人生。

回到2004年,25歲的曾國祥第一次在父親主持的《繼續無敵獎門人》節目做嘉賓,當時還一文不名的曾國祥,在某個背嘉賓走凹凸路的遊戲環節,提出個意外的要求: 可不可以讓爸爸揹我?因爲我從小到大都沒被他背過。

結果曾志偉真的將他背了起來走了一段。

16年後的今天,一切都有了答案。

自去年下半年開始,港片就基本處於停工狀態,曾志偉又站出來,和古天樂商議開拍了《新豪門夜宴》。他依然左右逢源。

而已經有兩部賣座獲獎電影在手的曾國祥,當然不愁下一部電影。

幾乎不可逆轉的是,面對國產電影的狂飆突進、好萊塢的大片轟炸,港片已再不可能站上華語商業片的巔峯。

但這對父子似乎註定延續他們的港片大佬傳奇。

《少年的你》橫掃票房時,曾志偉被問到對兒子的電影票房已經超過10億有何看法時說,曾國祥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是因爲他一點都不像自己。

如前文所言,聰明如曾志偉,看人從來很準。 曾國祥在22歲時就進入娛樂圈,十幾年才大器晚成,當然不像當年少年成名又譭譽隨身的曾志偉。

這對父子的港片傳奇,似乎應了那句老話:娛樂圈是個圈。

若沒有當年被曾志偉提攜的陳可辛,後來蓄勢而發的曾國祥或許也會被奔騰的時代洪流,給狠狠湮沒。而不是在港片新時代,依然保持着港片的優良傳統和高效產出,又完成了與新一代內地觀衆的接軌。

但歸根到底,命數或許就像一場球賽一樣,只要在時代這場“波”中不下場,不出局,總會有機會,畢竟中國那句老話說的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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