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綿陽一副校長“被14年前學生舉報性騷擾”追蹤:被移送起訴)

四川省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副校長吳某某被多名學生舉報長期對學生體罰或性騷擾,近日,其涉嫌猥褻強制猥褻兒童案已由警方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

8月8日,受害者之一、曾在微博實名舉報吳某某的小周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發來《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檢察院委託訴訟代理人/申請法律援助告知書》。

綿陽一副校長“被14年前學生舉報性騷擾”追蹤:被移送起訴

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檢察院委託訴訟代理人/申請法律援助告知書。 受訪者供圖

該告知書顯示,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檢察院已經收到綿陽市公安局涪城區分局移送審查起訴的犯罪嫌疑人吳某某強制猥褻兒童一案的案件材料。

該告知書稱,“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四十六條、《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工作指引(試行)》第七十五條之規定,現告知你有權委託訴訟代理人,如果因經濟困難或其他原因(未成年人適用)沒有委託訴訟代理人的,可以申請法律援助。”

該告知書蓋有綿陽涪城區人民檢察院章,落款日期爲2020年8月7日。

“洗腦、恐嚇、經常對男生尤其是成績靠後的學生拳打腳踢和辱罵;曾觸摸女生下體、拍攝女生臀部,要求女生脫衣服……”此前的4月22日,多名受訪者告訴澎湃新聞,他們曾是綿陽東辰國際學校初中部的學生,曾被該校副校長吳某某性騷擾或拳打腳踢過。

4月23日,綿陽市涪城區教育體育局官方微博發佈消息稱,就相關舉報,涪城區已成立由教體、公安、檢察、紀委等部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進駐學校展開調查。

5月1日,綿陽市公安局涪城區分局發佈警情通報稱,吳某某涉嫌刑事犯罪,被該局刑事拘留。警方將繼續面向社會徵集吳某某違法犯罪線索。

此前報道

舉報綿陽副校長性騷擾的男生:我無法做一個清白的看客

看到初中羣裏的那條留言,張書越(化名)坐不住了。

那時的班主任、如今是副校長的吳立祥(化名)即將調職,在羣裏呼籲曾經的學生們幫忙轉發宣傳。這把張書越拖入那段黑暗的回憶——14年前,班主任對男生毆打,對女生性騷擾,當時他就讀於四川綿陽東辰國際學校。

4月17日凌晨,張書越在微博賬號@午夜的龍貓電臺發文,沒想到泛起了更大的漣漪。東辰國際學校2009屆學生、博主@周貝蕾Manon轉發了這條微博並實名舉報吳立祥性騷擾,他們收到了很多受害同學的私信。此後,吳立祥被學校停職,被警方刑拘。

一副校長因性騷擾學生被移送檢方:曾讓女生脫衣服

博主@周貝蕾Manon的舉報。

熱度褪去,張書越說,他們這些受害者也可以從被陳列的櫥窗裏退下來,去思考這件事能達成的最終目的。他在微博上強調,比起女生們,自己受到的傷害不算什麼。

張書越的微博記錄了許多對性別議題的討論和對女性權益的關注,他想說,“最重要的是去尊重一個人真實的痛苦。”

這是一個男孩在長大後說出曾經見過的漩渦的故事,也是一個年輕人不斷打破厭女思想、重建自我的心靈史。

以下是他的自述:

【一】

選擇把這件事說出來,是因爲那天下午吳立祥在我們初中同學的羣裏發了一個通知,他要去一所新的學校當校長,希望我們幫忙轉發,“像當年幫助我們一樣幫助他。”同學們紛紛回覆“好的!”,“謝謝吳老師”,還給他點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晚上八點,我熟悉的一個女生好朋友給我打電話,看到吳立祥的留言,想到以後還會有學生受害,她哭了一下午。我知道她就是當年被性騷擾的女生之一,那時候下了晚自習回寢室,路上我們聊天,她說吳老師毛手毛腳,觸碰她一些敏感部位。她沒有說很多細節,聽上去煩躁、生氣,又很無奈。我在旁邊默默地聽,其實之前就耳聞吳老師對個別女生特別照顧、偏袒,但不知道這種區別對待還夾雜了更多的私貨。

這麼多年,她還是很難緩過勁來,我才意識到她仍然沉浸在那段回憶當中。怒意就是這樣一層一層疊加起來的,我忍不住了,在羣裏@了吳立祥,發了一長串話,我說“幫助了我什麼?是性騷擾,是拳打腳踢還是人格侮辱?”

一副校長因性騷擾學生被移送檢方:曾讓女生脫衣服

張書越(化名)在微信同學羣裏發的信息。

我覺得是年齡給了我勇氣,如果我再年輕一點,可能就不理會。現在你(吳立祥)完全影響不了我,我爲什麼還不能把內心真實的感受說出來?我還在怕什麼呢?

說完我就退羣,發了朋友圈和微博,這也是我第一次公開去講這段回憶。

吳立祥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和數學老師。他會因爲很小的事情打你,可能是作業沒交、考試考得不好,打的方式是扇耳光、踹你等等。

初一有件事情很可怕。有一天他說要去開會,晚自習就讓班長帶我們自習。我們教室後面有一個防盜門的貓眼,但貓眼是拿掉的,實際上就是一個鏤空的孔。快要下課,吳立祥突然進來了,他走到晚自習說過話的男同學面前,先扇耳光,接着抓住衣領,把他們拉到走廊上面,一個個挨着繼續扇。

我坐在凳子上,聽着打耳光的聲音,不敢動,好像一種白色恐怖——其實那節課他一直都透過孔看我們的表現。

對我來說,那三年沒有什麼尊嚴可言,整天提心吊膽,就怕他抓住你的一個什麼點。班導講話或者開班會時,他還會經常說,自己是對你最好的人,你的父母都沒有那麼瞭解你,跟你待的時間都沒有那麼長。

最初被打,我跟爸媽講過,他們告到了校領導,但還是沒有換班主任。吳立祥還在課上對我說,就你會告狀,就你了不起對不對?

後來吳立祥就不太搭理我了,他對我最大的暴力就是這種冷漠,我的成績其實還不錯,也不怎麼調皮搗蛋的,但不管我做得好也罷,不好也罷,他都無視。

初中是掰着指頭數日子過的。我一個人上下課,一個人喫飯,一個人做作業,沒有什麼朋友,也不太說話。一個被老師用沉默針對的人,同學們其實也能感受到這種氛圍。後來對我的影響就是,我一直感到自己很透明,即便我現在取得了工作上的成就,依舊會感覺自己還是一個小朋友,不值得被表揚、被看到。

說起來,那一段痛苦黑暗的時期好像已經離我很遙遠了。離開初中,我去別的城市讀高中、出國讀大學和研究生、工作,這麼多年不在綿陽,我把它當成一個污點,慢慢嘗試淡忘了。但那種身處一個偌大的黑屋子,四周都無人的無助,我還是可以感受得到。

發聲的時候,我很平靜,我到現在其實都很平靜。沒想到周同學會轉發我的微博,她會站出來,有更多的受害者站了出來,又上了熱搜,二次發酵。願意作證的受害同學有40多人,我做表格統計,可以看到從2003年到2018年畢業的都有。

我收到了很多私信,那些女孩,她們比我更勇敢。因爲在今天的觀念當中,(性騷擾)還是一件不太可說的事情,把不太可說的事情說出來了,代表承受了更大的壓力,更應該尊重她們的痛苦和感受。

有一個女生我印象特別深刻。她是我們班的同學,畢業後考了一流的大學,工作也很好,但是她實名舉報曾經被性騷擾,我完全沒想過。

她給我留言,發語音給周同學講述自己的經歷,我聽了很揪心,好像針扎到皮膚裏,那是原來一起成長的身邊的同學。

說的時候,她好像也是輕描淡寫。現在講這件事情,大家都是倖存者,不太會有情緒波動。她們會常說“噁心”,很多提到了“無助”“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以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當時也會不斷說服自己,合理化這件事。就像林奕含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裏寫的一樣,尋找一個出口,她沒法解釋爲什麼那麼小的時候被老師這樣對待,只能告訴自己,那是老師愛我的一種形式,但也依然覺得這種愛讓她很不安,是帶着脅迫的愛。直到最後,她看到其他的受害女生,才整個人崩潰。

這件事對她們造成什麼樣的長期影響我不知道,我只能說我後來看到的,因爲吳立祥總是讓女生做俯臥撐、蹲下的動作藉機偷看,她們逐漸養成了一個習慣,凡是要埋頭、蹲下,就會捂緊自己的領口。閱讀全文


netease 本文來源:澎湃新聞 責任編輯:張雷_NB16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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