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三十多歲的女人們開始“雕琢”自己。受訪人 供圖

三十歲,女人的又一個十年。一頭是揮霍青春的肆意,一頭是對穩定生活的渴望,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們沒有一人繳械投降。沒有二十歲的灑脫肆意,沒有四十歲的雲淡風輕,三十歲,她們在追尋自我的路上沒有停止。

被左木保留的僅有的幾張婚紗照之一。受訪人 供圖

歲月,劃過的地方有慌張也有從容

《三十而已》的故事告一段落,“顧佳”的扮演者童瑤在其微博上寫道:“希望我們所有人,在未來的日子裏活出更好的自己。如果歲月是一把刀,就讓我們把微笑和從容刻進它的刀光裏。”三十歲的女人,彷彿路過了屬於自己的十字路口,一如電視劇中,“顧佳”在路口分別,左木也是那個分別的女人,一位單親母親。

三十歲的左木參加大學聚會時,同學問:“雷斌呢?”她淡淡地答:“我們離婚了。”

左木畢業於四川師範大學,畢業那年頂着大肚子答辯,偷戶口本結婚……她和雷斌的愛情,成爲校園轟動一時的新聞。幾年後,室友再見左木,這個90年出生的女人彷彿一夜從 “年輕女大學生”成了“中年單親母親”。

婚前,左木十指不沾陽春水,寢室裏只有她會每天敷手膜、用牛奶洗臉。婚後,左木搬進雷斌家。新婚第一天,公婆便宣誓主權:“這裏不是你的家,所以沒有你的櫃子。”公婆的憤怒源於兩個年輕人“偷”戶口本結婚的行爲。

此後,左木用包攬家務的方式嘗試征服公婆的心。丈夫沒有工作,她“豁”出去擺地攤賣兒童服飾,換來的是公婆與丈夫的不解和責罵。

路是自己選的,左木從沒想過把婚後的遭遇告訴母親。和當初結婚如出一轍,這段婚姻也從 “偷拿”戶口本離婚而終止。倔強的左木帶着女兒搬出去,最難的時候兜裏只剩一百元。

和母親“攤牌”那天,距離左木的三十歲生日僅一個月,她苦笑:“離了婚、沒有積蓄、沒有工作,一無所有……”

母親的退休工資不多,女兒還得用錢,找工作迫在眉睫。在瀏覽了一整天招聘網站後,左木意識到,三十歲,工作經驗爲零,誰要自己?母親把左木的焦慮看在眼裏,厚着臉皮給學文學的左木找到份工作,在一家***公司做實習生。

三十歲的實習生,不僅僅是同事異樣的眼光,連左木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第一天,她被導師帶去和客戶喫飯,喝到晚上十一點纔回家。

一個地產客戶的推文,八百字,在查了二十多篇範文後她纔敢動筆,修改一整天交給組長,又被返工七次終於被客戶採用。至今,左木已入職半年,習慣了深夜加班改稿,每天監督女兒的學業是另一場“加班”,一天最多睡五個小時。

“這份工作遲到了七年,再難我都會堅持。”左木說,婚後的所有磨難都是爲自己年輕時的衝動買單。左木的三十歲,她決定爲自己的家而奮鬥,更選擇正視不願回首的曾經。

杜浣度假村內的家禽。受訪人 供圖

婚姻,從來都不是誰的避風港

電視劇裏,“陳嶼”說:“都說婚姻是避風港,我跟你結婚是爲了輕鬆省心。”不想鍾曉芹一語道破:“都想避風誰當港啊!”婚姻並非一個人的獨角戲,幸福婚姻需要兩個人一起搖漿,去乘風破浪。

像極了《三十而已》裏的“鍾曉芹”,杜浣是土生土長的重慶人,家境優渥,父母把她保護得很好,她畢業於重慶文理學院會計專業,大專文憑。一畢業就在父親的地產公司裏當白領,杜浣唯一的煩惱是擔心一百七十斤的自己嫁不出去。

二十八歲那年杜浣戀愛了,男友是經人介紹的知名大學博士。也許是出於“學渣”對“學霸”無理由的崇拜,她在二十九歲嫁給了高材生男友。婚宴上,女方席觥籌交錯,來賓高談論闊;男方席僅有三桌,客人們衣着樸實,彼此間話也不多。

“這是我哥哥,高材生哦。”婚宴上杜浣笑彎的眼睛像月牙,她愛稱自己的丈夫爲“哥哥”。就在不遠處,傳來杜浣父親的大嗓門:“我那女婿的工作,都是我安排的。”

許是聽到了越來越多的閒言碎語,杜浣的丈夫在岳父安排的崗位上隱忍了半年離職了,他決定去另個城市的大學裏任教。

“我去闖是因爲不想讓人覺得我高攀了你,也不想讓人認爲你配不上我。我希望未來我們可以獨立生活,不讓父母照顧太多。”出發前夜,丈夫的話讓杜浣醍醐灌頂,她才意識到徹底獨立將是這段婚姻艱難的一道坎。

丈夫離開後,二十九歲的杜浣一口氣投出近二十份簡歷,石沉大海。

“爸,度假村能交給我運營嗎?自負盈虧,你們是股東,我入乾股,年底按股份分紅。” 電話那頭只靜了不到一分鐘,父親沒有理由不答應。

八月,重慶合川熱浪滾滾。早上七點,三十歲的杜浣站在鏡子前仔細地塗了一層防曬霜,帶上斗笠,抄起二十八元一對的防曬袖套出門了。她去雞圈收蛋,再打包發給訂貨的顧客。餵豬、施肥、養雞、種菜,上貨開車……有人笑,千金變成了女漢子。

“哥哥,這段時間太難了,我怕熬不下去了?”今年上半年,度假村因資金問題面臨關閉,凌晨三點,思前想後杜浣撥通了丈夫的電話。

“把車抵押了吧。”他答。

“車不是還有你家出的一部分錢嗎?”她不同意。

電話那頭,丈夫頓了頓說:“媳婦,我們一起努力,都會好起來的。”

杜浣覺得,這個艱難時期的夜變得溫柔起來。

在彼此的妥協中,杜浣不再是曾經的“小公主”,她悉心經營着度假村,和丈夫訴說着生意上的難題和心事。儘管她依然聽不懂丈夫嘴裏高深的學術專業,但他們能聊的也不再只是電影。

漂泊,爲自己找到一個家

“所有選擇漂泊的人,在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就要知道,往後,你就是你自己的家了,要撐起你自己的天,要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趁早別出去,爸媽嘴裏說的故鄉都是退路。”《三十而已》裏的“王漫妮”在上海漂泊打拼多年,最後才找到了自己堅持下去的答案。和“王漫妮”一樣,重慶妹子沈紅畢業後隻身去了上海。 “用最貴的面膜,熬最深的夜”就是她在上海的寫照。

三十歲前,在一家高端化妝品專櫃做銷售的沈紅,用着六千元一套的護膚品,咬牙買下奢侈品包卻從不介意賬單上每月五千元的分期還款提醒。沈紅覺得,年輕的自己值得最好的,直到三十歲悄然而至。

“這是一個期盼青春的行業,有前浪來也有後浪離開。”與二十五歲時的業績相比,沈紅覺得越來越難獲得新客戶了。與朋友傾訴煩惱,朋友的孩子卻淡淡地說:“因爲其他姐姐要好看一些吧。”

和許多“上漂”一樣,沈紅過得並不從容。每個月還貸款佔用她平均月收入的二分之一。她和三個“上漂”女孩合租,每人每月分攤一千五百元房租。每個月她還要寄回兩千元給父母。

所剩無幾的工資讓沈紅成爲超市最晚的一批顧客,爲了一天中最高的折扣。從不敢參加AA制的聚會,她知道自己因此被同事詬病,所以沒什麼朋友。爲省錢,沈紅省掉早餐,一次膽囊炎發作,疼得起不來,手機裏八百多個聯繫人的電話,她卻不知道能打給誰。白天的喧鬧後,回到出租屋的沈紅也會問自己,還有多少底氣留在這座城市繼續拼?

在三十歲生日後的第六個月,沈紅回到了重慶。勸退她的是那些新到櫃檯上的年輕面孔,而沈紅笑起來時眼尾的細紋,已不再適合接待那些購買“青春”的顧客。

回到家鄉,沈紅遇上了愛情。披上婚紗那天,閨蜜笑她:“以後不做事業型女人了呀?”沈紅笑而不語。婚後,沈紅生下兒子,成了全職太太。除了陪伴兒子,她迅速加入了舞蹈薈、健身圈……哪怕帶兒子到小區遛彎,她都會熱情地和每個年輕媽媽打招呼,給朋友圈裏的每位女性點贊,多年的櫃檯銷售經驗讓沈紅十分清楚客戶渠道的重要性。

她將丈夫櫃上的產品成套地贈送給各個和女性有關的機構,也把小樣送給有消費潛力的個人。這個簡單的銷售套路,讓沈紅爲丈夫在每個季度至少帶去了近二十萬的績效增額。

想起婚禮上閨蜜的那句玩笑話,沈紅有了答案,誰說這不是她的另一份事業呢?走過三十歲的十字路口,三十歲的她們撕下過往的標籤,不被年齡所定義,直到迎接下一個十年。

(按受訪人要求,文中人名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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