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白金蕾 

騰訊推動鬥魚、虎牙合併一事終於有了眉目。

8月10日下午,鬥魚方面發公告稱,已收到騰訊控股當天發出的不具約束力的初步建議書,提議鬥魚和虎牙進行換股合併,虎牙將收購鬥魚的已發行普通股(包括以美國存托股票爲代表的普通股),鬥魚股東將獲得商定數量的虎牙新發行的A類普通股。

當晚,鬥魚創始人、CEO陳少傑在財報分析師會議中回應稱,目前剛剛收到騰訊的邀約,還沒有來得及評估,也沒有做出具體決定。陳少傑稱,這次合併邀約的提出,說明騰訊已經將遊戲直播放到戰略位置,此前鬥魚已經和騰訊在遊戲中臺上進行了聯動,未來可能還會在遊戲中設置直播入口。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從多位接近交易人士處獨家獲悉,合併基本已成定局,這次合併計劃是騰訊第三次提出相關建議,甚至已經上升至騰訊總辦層面,幾方從今年6月初就開始談判。財務交易形式類似於去哪兒和攜程的合併,鬥魚高管或將全部保留至新公司高管層。合併後,鬥魚、虎牙二者定位將略有不同,社區和中短視頻均是兼顧方向。

交易達成後,國內將誕生一家市值超百億的直播平臺,並將進一步鞏固遊戲直播生態,而二者合併的野心也不僅僅限於直播。那麼,具體的財務交易形式,未來的高管團隊,以及合併後兩個平臺的發展方向都成爲行業關注的焦點。

合併後可增加盈利,鬥魚高管或管理新公司

騰訊過去曾兩次試圖推動鬥魚和虎牙合併,一次是鬥魚上市前夕,後因擔心二者股價相互影響而未能成行;另一次是2019年四季度,快手遊戲直播宣稱日活已經超過鬥魚和虎牙日活之和,騰訊對快手的投資比例卻屢談不攏,騰訊再次提出促成鬥魚、虎牙合併的計劃。

如今,鬥魚和虎牙的合併計劃在被市場討論良久後終於浮出水面。

“交易的形式類似於攜程和去哪兒的合併,但和TME(騰訊音樂娛樂集團)不一樣,TME合併時兩家都沒上市。(鬥魚和虎牙)上市了,就只能用一家的股票換另一家的股票,這只是財務上的(合併),運營和管理上,鬥魚高管或將全部保留至新公司高管層。”接近交易的人士李明(化名)告訴記者。

此外,也有分析人士表示,之所以用虎牙股票置換鬥魚股票,是由於鬥魚目前已發行股票較多,股權相對分散。用虎牙主體來進行定增,可以規避股權更加分散的風險,也可以用較少的股權獲得更多融資。

“合併這件事,虎牙已經出局(指已被騰訊控股),陳少傑還在談判桌上”,一位虎牙前員工對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說。“此前虎牙高管有減持,這次交易中也有減持”,李明表示。

一位直播行業投資人劉昊(化名)也向記者表達了類似觀點,他還預測鬥魚創始人兼CEO陳少傑將出任新公司CEO,騰訊互動娛樂事業羣是否派人來當董事長,並不好判斷。

在合併消息發佈後,不少網友開始猜測鬥魚、虎牙合併後的新名字,“豆芽”、“鬥虎”、“虎魚”等均有上榜。但根據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獨家獲悉的消息,二者合併的方式是內容打通,但團隊獨立運營,同時兩個品牌也將繼續保留。也就是說,用戶可以同時通過一個平臺看到兩家的主播。而按照鬥魚此前在A站時的慣例,也極有可能將用戶賬戶打通。

“兩家合併後可以減少內耗,重塑組織效率和文化,優化主播、品牌、銷售和管理等成本,粗略計算了一下,能增加不少盈利”,另一位接近交易的人士王聰(化名)說,給主播的分成、簽約費和品牌推廣費用是直播平臺的主要成本,合併後,將不存在主播跳槽的內耗,其他費用也將得到控制。

根據鬥魚、虎牙2020年Q1財報,二者報告期內的營收分別爲22.78億元和24.12億元,扣非淨利潤分別爲2.60億元和2.19億元。根據8月10日鬥魚發佈的半年報,其營收爲47.86億元,扣非淨利潤爲5.96億元。

極光大數據顯示,2020年6月,鬥魚、虎牙的用戶重合率爲31.6%;2020年1月至7月,鬥魚、虎牙月均活躍日活用戶分別爲1356.9萬和1047.1萬,滲透率分別爲4.2%和3.9%。分析人士認爲,較高的用戶重合率,或許是兩個平臺沒有直接合並的原因。

上述直播行業投資人劉昊稱,二者品牌應該都會保留,至於保留多久不好說。

根據騰訊的建議書,其已與孵化虎牙的JOYY Inc.(下稱:歡聚集團),及虎牙CEO董榮傑達成協議,將從歡聚集團和董榮傑手中分別購買虎牙的3000萬股和100萬股的B類普通股,轉賬將於2020年9月9日或之前完成,屆時騰訊在虎牙的持股比例將增至虎牙已發行股本的51.0%,投票權將增至虎牙總投票權的70.4%。

一位接近歡聚集團的人士對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表示,這次減持可以使歡聚集團收穫約8億美元的海外現金,便利於公司在出海時獲取用戶、市場營銷及補貼,目前出海和人工智能仍是歡聚集團最重要的戰略,其重點出海地點爲日、韓、澳、新,其次是中東、歐洲,以及東南亞。此外,根據歡聚集團與騰訊控股此前簽訂的競業協議,歡聚集團近年內都沒有再做遊戲直播的計劃。

鬥魚、虎牙將差異化,未來發力遊戲社區和中短視頻

一位曾在鬥魚、字節跳動等多平臺工作過的直播資深行業人士趙苗(化名)分析稱,如果兩個平臺在主播資源、用戶資源上拉平了,那麼直播領域將不再是二者競爭的焦點,合併後的差異化纔是最值得關注的。

鬥魚在8月10日發佈的財報中,將自己的定位修改爲“以遊戲爲核心的多元化社區方向”。另據記者瞭解,辦公地址位於北京的鬥魚研發二部在春節復工後人員急速擴張,“位於五道口的兩層辦公樓分外擁擠,茶水間裏都坐滿了人”。而鬥魚已在近日將辦公地點更換到附近的搜狐大廈,租用空間進一步擴大。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獨家獲悉,鬥魚研發二部的主要工作是增加鬥魚的中短視頻能力,目前在應用程序上可以看到的是在直播流中多了很多短視頻,是否推出獨立應用程序尚不可知。此外,鬥魚還可能在遊戲社區上發力。

上述供職過多家平臺的直播行業人士趙苗對記者表示,遊戲主播和作家、歌手等創作者類似,都可以產生內容,唯一的區別是主播產量不夠,如果用組織能力,比如MCN(主播經紀公司)機構來提升主播的內容產量,就很容易做出短視頻或者遊戲社區。

“做短視頻,鬥魚、虎牙其實很有優勢,只要解決了主播產能不足,以及算法推薦的問題即可”,趙苗對記者稱。

他還分析稱,遊戲社區帶動分發是一種主動進攻的打法,這個領域是有可能贏的,因爲潛在的競爭對手只有Tap Tap(上海易玩開發的遊戲社區),還有一些遊戲核心論壇。而做中短視頻是防守策略,因爲面對抖音、快手的贏面較小。

“鬥魚的優勢在於其長期建立的生態,比如花大錢養一些不賺錢但有情懷的遊戲,以及對主播的管理、風控和由二次元生態演變而來的吐槽文化”,另一位遊戲直播資深人士稱,不過由於地處相對安逸的二線城市,鬥魚也存在人效較低的問題。

在主播生態方面,鬥魚創始人、CEO陳少傑曾在2020年一季度的分析師會上稱,“前100位的大主播都已完成了五年合同的換籤,有的甚至與鬥魚合資成立了公會,深度綁定。”也就是說,其他平臺想要在主播生態上超越鬥魚,至少需要等本平臺培養起大量優質的主播,或者上述大主播過了與鬥魚的優先續約期。

鬥魚的另一個優勢是社區。“鬥魚幸運的一點是做得很早,把遊戲的核心用戶圈住了,整個平臺氛圍很有趣。”鬥魚聯合創始人、聯席CEO張文明早前接受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專訪時介紹。在他看來,大多數直播強調的是主播與用戶的互動,而鬥魚在強調主播和用戶互動之餘,注重用戶間的互動。爲了承載用戶交流的需求,鬥魚上線了類似貼吧的“魚吧”功能。

“關鍵先生”騰訊的PUGC焦慮

遊戲直播行業已經形成了從遊戲版權、電競賽事到直播平臺、公會、主播及衍生品的產業鏈,這其中又以遊戲版權和電競賽事爲核心。一場知名電競賽事的直、轉播權都在數千萬級,甚至過億。騰訊掌握着遊戲版權和電競賽事等上游資源,這也是騰訊推動二者合併的關鍵籌碼。

上述授訪人士均認爲此次騰訊提出的合併建議,基本已成定局。

股權上,騰訊已經依靠4月初的增持掃清了歡聚集團的“障礙”,同時成爲鬥魚、虎牙的第一大股東。公告顯示,截至4月3日,騰訊通過全資子公司持有虎牙36.9%的股權,擁有50.9%的投票權,到9月建議書中的協議完成後,騰訊擁有虎牙已發行股權的51.0%,擁有70.4%的投票權。截至3月31日,騰訊通過全資子公司持有鬥魚38%的股權,擁有38%的投票權。

業務上,騰訊長期擔任鬥魚、虎牙的最大機構股東,無論在電競賽事、遊戲推廣、主播管理上,都經歷了長時間的磨合,整合難度較小。據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瞭解,雖然鬥魚、虎牙由騰訊戰投部門投資,但在騰訊互娛事業羣(IEG)內部早已成立了類似“直播中臺”的組織,用來統籌鬥魚、虎牙和企鵝電競間的關係,並且限制主播在上述三個平臺的“跳槽”行爲。

另一個例證是,入駐虎牙的騰訊高管,都是負責具體業務的,而非負責財務或投資的。比如,被任命爲虎牙董事長的黃凌冬,是騰訊互動娛樂集團的總經理,入職騰訊前曾擔任遊戲公司第九城市副總裁;被任命爲虎牙董事的許光,是騰訊互動娛樂集團的總經理,主管遊戲發行;被任命爲虎牙董事的蒲海濤,是騰訊總經理,主要負責併購、資本等相關法律領域。

經過多輪談判和心理建設,騰訊、鬥魚、虎牙的管理層對合並的態度也在發生變化。

這背後是騰訊近年來對戰略投資企業的管理收緊,以及騰訊在PUGC(專業用戶生產內容)領域的焦慮。“從今年開始,騰訊也在加強對具有戰略意義的投資(控股)公司的控制力,比如騰訊音樂、閱文集團、Super Cell的並表,以及閱文集團管理層的更替。”一位騰訊內部人士對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說。

“騰訊旗下缺一個PUGC平臺,用戶退出遊戲後,去哪裏知道新的遊戲?在哪裏繼續看遊戲相關的內容?騰訊肯定是希望這部分用戶留在自己的生態內,但目前這部分用戶正被B站、抖音和快手吸引。”互聯網分析師唐欣對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說。

“對於騰訊而言,微視經過一年多對抖音、快手的‘仰攻’,無論在用戶量、內容生態還是技術體系上,都無法與對手抗衡,急需補齊PUGC這塊短板。而鬥魚、虎牙擁有豐富的主播資源,在內容運營上自成體系,只是缺乏流量入口,合併顯得順理成章。”上述直播行業投資人劉昊對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稱。

“需要警惕的是,遊戲長視頻和遊戲短視頻正在繞道包抄,搶奪用戶使用時長,然後是遊戲直播的份額。”上述虎牙前員工說,騰訊要考慮的是如何增強旗下直播平臺的壁壘。

根據直播數據公司小葫蘆的信息,2020年3月鬥魚、虎牙、B站、快手的禮物收入分別爲9.74億元、8.18億元、10.05億元和17.49億元;2020年4月鬥魚、虎牙、B站、快手的禮物收入分別爲7.19億元、8.03億元、8.92億元和19.05億元。也就是說如果鬥魚、虎牙合力,恰好可以在直播行業與快手基本打平,並且超越B站一個身位,形成制衡。

(應受訪者要求,李明、劉昊、王聰、趙苗均爲化名)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