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初春的黃昏,位於內蒙古阿拉盟額濟納旗的達來呼布鎮,迎來了一位貪得無厭的不速之客――俄國探險家科滋洛夫。當年西夏黑水城與黑將軍怪樹林的神祕面紗即將揭曉,同時黑水城也被洗劫得千瘡百孔。科滋洛夫帶走了研究西夏王朝的第一手資料,進而催生一門新的世界學科――西夏學。

1908年、1909年和1926年,三次遭遇浩劫的黑水城中的斷瓦殘垣,記錄了科滋洛夫的斑斑劣跡。據說1909年這次洗劫中,黑水城中發現了一具女性坐姿骨架,有人推測這具坐姿骨架就是西夏仁宗李仁孝的皇后――羅太后。可惜的是這骨坐姿骨架在列寧格勒保衛戰中神祕消失了,那麼它究竟是誰,卻成了永遠的歷史迷霧。更多的西夏曆史研究者,寧願相信它就是羅太后。

那麼羅太后是誰呢?她是西夏仁宗李仁孝的第二任皇后(漢人)。仁宗李仁孝的皇后罔氏辭世後,她於公元1167年被立爲皇后。仁宗李仁孝於1193年駕崩羅氏的兒子桓宗李純佑登基,年僅17歲。公元1206年,羅太后和侄子鎮夷郡王李安全聯手發動政變,將親生兒子桓宗李純佑拉下了皇帝寶座。

羅太后的這種做法的確匪夷所思,有種說法是她與李安全通姦,在情夫與兒子之間,她捨棄了兒子。這種說法無從得到確考,此後,羅太后便被歷史的塵埃所掩埋。

羅太后到底有沒有可能與李安全通姦呢?我個人認爲可能性微乎其微。羅太后發動政變時距她被立爲皇后已經有近40年(1167――1206年),羅太后應該是進宮後,經過一段時間纔得到命運的垂青。那麼〝一段時間〞究竟是幾年我們不得而知,因爲羅太后的年紀至今無確考。如果立後時她的年紀最小在15――20歲之間,她發動政變時的年紀最小也應該在55――60歲之間。

李安全生於1170年,發動政變李安全的年紀是36歲,兩人年齡相差如此懸殊,羅太后是一位年近60的老嫗,而李安全正值壯年,兩人通姦的概率近乎爲0。何況羅太后不會不明白,她與李安全私通廢掉兒子,事成之後李安全不可能立她爲後,以她的年紀不可能再生一個兒子來鞏固自己的後位。說羅太后與李安全通姦,堪比唐伯虎點秋香,歷史上真實的秋香(林奴兒號秋香)比唐伯虎大20多歲,唐伯虎點她幹嘛呀!

值得注意的是,羅太后從一個普通宮女到一國女主皇太后,在她完全身份的騏驥一躍的過程中,史料中並未見到羅太后孃家人的身影。當然也許是資料不全所致,於是有人根據羅太后在史料記載中,總給人一種在朱漆的宮牆之內稱孤道寡的感覺,推測她是一個〝沒入西夏宮中〞的孤女,所以她內心深處的孤獨因子早已深深紮根。

《宋史》記載:〝純佑,仁宗長子也,母曰章獻欽慈皇后羅氏。〞仁宗李仁孝生於1124年,李純佑生於1177年,也就是說他年過五十,才生下長子,這太未免讓人匪夷所思了。有人說李仁孝既然有生育能力,除了李純佑之外,他就沒有其他兒子嗎?怎麼會在五十歲之後才生下長子?

《宋史》也曾記載:〝仁孝,崇宗(李乾順)長子也。〞可《西夏書事》中有〝世子仁愛卒〞的記載,《遼史》中有〝大安八年,乾順以成安公主生子,遣史來告〞的記載。遼成安公主是李仁孝的嫡母,李仁孝的生母是漢人曹氏,成安公主之子李仁愛早亡,可見李仁孝並非崇宗長子。有人提出質疑,《宋史》會不會又一次記錯了呢?還是仁宗李仁孝有其他兒子,在李純佑之前皆早亡了,否則一個有生育能力的人(何況還是一位帝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年過五十才能生下長子?

可是在其他史料也並未找到李仁孝還有其他兒子的證據,或許是由於資料的缺失所致。值得注意的是,羅太后被立爲皇后十年之後才生下李純佑。羅太后立後時的年紀,前文已經推測過,正是女性生育的絕佳年齡,李仁孝的年紀已是年過四十了。

我們可以大膽推測,李仁孝之前的皇后罔氏和其他妃嬪曾爲他生育過兒子,但皆早夭,由於史料缺失,我們查不到蛛絲馬跡。李仁孝選擇在皇宮中沒有勢力可以依靠且處在絕佳生育年齡的羅氏爲自己的第二任皇后,足以說明了一切。此間十年,李仁孝不可能不寵幸其他妃嬪,她身爲仁宗的繼任皇后,況且還是漢人,她的殫精竭慮可想而知。李純佑的降生,可以說是鞏固了羅太后的後位。按理說他應該對這個兒子倍加珍視纔對,怎麼會對親生兒子如此殘忍?

原因可能是羅太后身爲女強人對權力自然愛不釋手,而桓宗李純佑一天天長大,性格中的叛逆因子與日俱增,羅太后的孤獨因子也接踵而來,導致了母子間裂痕無法修復。我們注意一下李安全只是鎮夷郡王,李安全之父越王李仁友是仁宗李仁孝之弟,1196年,李安全在父親死後請求繼承父親的越王爵位,但被堂弟桓宗駁回。

與其說是被堂弟桓宗駁回,倒不如說是被伯母羅太后駁回,此時桓宗繼位僅三年,羅太后肯定出於鞏固兒子皇位的考量,將李安全降爵,進而削弱党項宗族的勢力。羅太后與之前的西夏漢人太后(如大小梁後、崇宗李乾順的第二任皇后――任得敬之女任太后)相比,在深宮之中倍顯孤立無援。在孤兒寡母執掌西夏政權之初,她必須這麼做。

從越王到鎮夷郡王,由親王降爵爲郡王,李安全定會心有不甘。於是他韜光養晦,在羅太后面前百般逢迎,羅太后便會認爲,降爵之後的李安全,對命運選擇了逆來順受,她更不會把李安全放在眼裏。她又認爲兒子迕逆自己,廢掉兒子改立李安全,李安全只是個郡王,便於控制,此後,西夏的最高權力依然在自己手中。沒想到她低估了李安全,政變之後李安全便將她架空。

李安全繼位起初不被其他政權承認,是羅太后出面干預,其他政權才勉強承認李安全繼位的〝合法性〞。於是有人大書特書,羅太后真是有情有義,爲了情人可以肝腦塗地。爲什麼不想象一下,一位極度迷戀權力和倍感孤寂的老嫗,因爲晚年視網膜突變,看低了政治盟友李安全,此時她已被架空,人身自由受限,不得已纔出面向其他政權上表,讓其他政權承認李安全繼位的〝合法性〞。羅太后一生好佛,李安全將這位孤獨無依的老嫗,發配到黑水城與青燈古佛爲伴,黑水城的佛塔成了她最終的棲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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