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戰未眠：AcFun緊盯B站

文|周有輝

編輯|封成

當下的二次元社區第一和第二，就是Bilibili（B站）和AcFun（A站），只不過兩者的規模相差太大，不少人還以爲A站倒閉了。B站上市後甚爲耀眼，密集地戰略性試錯，希望找到新的增長點，而A站被快手收購後，正在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

從二次元內容和創作者生態切入，就可以更直觀地感受到兩家的劍拔弩張，從多次易主的混亂中恢復之後，A站就像一頭緊盯對手的狼，隨時準備抓B站的失誤。

同時，快手運營社區的經驗和維繫二次元社區氛圍上有互補的作用，這是A站在二次元賽道上站穩腳跟的另一個籌碼。

01 零和遊戲

在B站盈利模式尚未穩定之前，B站和A站之間如同一場在二次元腹地的零和遊戲，一方的損失意味着另一方的收益。

單從狹義的二次元來分析，動畫番劇的數量和質量可以說是評判二次元社區是否硬核、能否提高用戶留存率的首要參考，B站和A站之間的鬥爭尤爲激烈。

優愛騰這類管道化的視頻網站已經不太看中二次元番劇能帶來的延伸價值，在每月新番版權競購中只是象徵意義的買幾部民工漫，戰場僅剩AB兩家，B站的優勢在錢多聲量大，而A站作爲弱者，其戰略作風相當清晰，非獨播毫無意義，要買就一定要買獨播，堅持走高質量精品路線。

這裏選取2020年1月至7月的新番情況，總的來看，B站買下的番劇遠遠超過A站(B站65部、A站17部），但A站發動多次奇襲，把錢花在了刀刃上。

《達爾文遊戲》（該番播放量破億），《大欺詐師》，《日本沉沒2020》、《租借女友》、《別對映像研出手》等等都在二次元圈內、豆瓣上頗受好評。其中一部番劇很有戲劇性，《租借女友》起初在B站漫畫頻道熱度排名第三，動畫化之前B站也爲此導流不少，但最後A站截胡，拿下動畫獨播權，吸引了不少二次元用戶。

再回溯更早的2018年，番劇第一黑馬《佐賀偶像是傳奇》，當時國內幾乎無人看好，業內傳言，《佐賀》開始談了三家，B優愛皆拒之門外，大白菜價都沒人要。A站直接毫壓力，低價買入，高調出圈，以至於當年在作品質量上，能和B站當季度分庭抗禮。

此外，還有關鍵的一點讓B站處於略顯被動的地位，B站的大會員機制決定了獨播動畫都需要註冊後付費觀看，而A站看番均不付費，1080P60幀無廣告，而這項與B站相當的視頻技術在UGC內容上同樣免費，所以對此相當忌諱的B站後來就面向所有UP主開放了4K120幀，以求彌補。

A站能玩這麼一出，快手在背後的支持至關重要。接手A站後，快手可以說重塑了A站整個的技術架構，帶去紮實的算法技術，這一過程被A站負責人文旻稱爲“築基”，持續了整整一年。

番劇是二次元社區絕對的流量導入口，A站的種種動作已經讓B站不得不有所重視，但B站的賽道很多元，從漫畫、番劇、遊戲等領域多處發力尋求變現，競爭對手可以是頭條、愛優騰，戰線拉得很長，用戶面也鋪得很廣，沒有資本束縛的A站相對而言更加靈活，能夠集中精力主攻番劇內容。

所以，下一波到來的暑期新番爭奪戰是A站更進一步的機會，畢竟，既然B站說要走泛娛樂化了，那也不妨礙二次元用戶用腳投票了。

其次在社區生態的短兵相接，在動畫版權搶獨播的同時，A站的打法傾向培育中小up主，籤獨家，這一點可以看作是從快手繼承而來的社區價值觀，保證內部生長的up主能夠成長起來，外部引入的up主需要真正融入A站，以完成“硬核二次元社區”的整體目標，這與快手爲A站搭建技術的思路頗有相似之處，這一點會在後文提及。

對比之下，B站要做年輕人的泛娛樂主流社區，把核心的二次元內容化爲一個子集，同時爲頭部UP主立人設引爆流量，擴大用戶基本盤。

隨着B站逐漸變成一個成熟的內容社區，明星經濟、土味文化、影視娛樂、生活科技等各內容領域在B站集結，內部圈層需要調和與約束的行爲逐步增多。

這意味着B站將面臨引入流行文化和小衆二次元文化互相沖擊的問題。

很明顯的一點就是，走上主流舞臺的B站必然要對原本“上不了檯面”的亞文化內容進行取捨，B站出於色情、獵奇、政治敏感等原因清洗了諸多亞文化內容，作爲聚集了衆多亞文化愛好者的平臺，這一系列舉措無疑會給亞文化羣體帶來巨大的影響。

B站在2018年7月15日發佈《Bilibili將全面封殺“哲♂學”低俗視頻的通知》，陳睿隨後轉發，標誌着兄貴作品被大量刪除的開始。陳睿稱，會禁止搜索“低俗視頻”和關鍵詞，懲罰“低俗up主”。之後，大量兄貴本篇與二次創作內容被運營刪除，關鍵詞被搜索引擎屏蔽。

此番整肅在現實下顯得十分諷刺：一方面，小衆的兄貴文化是B站建站初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拜年祭、無限循環祭上多次露臉。

另一方面，B站在被刪除視頻的404頁面仍在使用玩兄貴梗的漫畫。這在不少B站老用戶看來，B站在主流化的道路上，拋棄了它賴以生存的基礎。

不僅如此，互聯網語境的整體飯圈化也讓拓寬用戶圈層的B站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B站在4月17日舉辦了心動挑戰混剪大賽，往年這個比賽是優質內容得以出圈的節點，但大量湧入的肖戰粉絲把B站視爲另一個可以打榜刷流量的網站，把劣質粗糙的混剪作品刷到了榜單第一。

這一事件無疑造成了B站ACG圈的地震，A站借勢打出「AC在，愛一直在」的口號，不少用戶因此轉向A站，正如我標題當中的隱喻，兩者的二次元用戶有相當大幅度的重合，B站急需找到盈利點，它的路線越來越趨於字節和微博那樣去做流量生意，而每一次失誤導致的ACG用戶流失都有可能被緊隨其後的A站所吸納。

在一年前，A站就明確了自己“硬核二次元文娛社區”的定位，這一定位一直沒有變化。

從追求規模與增長敘事的資本角度，A站的定位並沒有在市場掀起太大的水花，因爲B站的光芒太過耀眼。現在來看，這樣的定位是A站越來越能接得住二次元用戶的重要原因，A站聲稱此後一年繼續深耕社區文化的立意也正在於此。

02 融入快手

將二次元賽道升到整個視頻產業層面，A站的前景在於作爲快手矩陣下的一顆棋子。據自媒體毒眸報道，基於動漫的廣泛受衆，未來快手可能會將二次元板塊單獨剝離運營，而到了那時，A站與快手的壁壘可能就會更快被打通。

據《快手二次元生態報告》顯示，2019年快手的泛二次元內容達到1000萬條，平均每天有4000萬二次元內容消費者。

而快手做社區見長已經被業界所認可。快手在發展過程中維持住了自身的社區調性，即便在短視頻賽道上與流量中心化的抖音對壘，快手也沒有丟下土味文化這一核心基石。

在簽約明星周杰倫、扶持中小腰部創作者等戰略動作之後，土味被賦予了平等、包容的含義，注重積累信任和用戶互動的社區文化逐漸受到大衆青睞。

同時，快手也在尋求更加多元的用戶圈層，自從投入40億和春晚合作打開局面之後，快手開始突破各個市場，比如簽下周杰倫追求一二線的頭部市場，和抖音爭奪城市用戶。

A站純度較高的二次元用戶則可以作爲快手多圈層用戶的補充，如果快手和A站之間的會員體系打通，快手創作者的入駐可以一定程度上彌補UP主的空缺。

不僅如此，在近幾個月，在關於內容產業的輿論陣地中，快手也在不斷地找回自己的場子。

以“後浪”事件爲例，B站在五四那天推出宣傳片《後浪》，試圖向社會展現企業文化價值與社會責任，此舉也被外界認爲具有商業動機，希望藉此吸引更多用戶羣與投資，但大衆對《後浪》褒貶不一，掀起一波又一波輿論浪潮。

一個月後，快手對標《後浪》的形式發佈了快手九週年宣傳片《看見》，與B站版《後浪》不同的是，快手版裏普通人的生活和“教科書般的文案”刷了一波大衆對快手的好感度。

正如一名知乎用戶所言，快手的《看見》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B站《後浪》帶給當代社會的巨大焦慮與分裂傾向。

所以對於A站來說，社區文化內核以及二次元文化背後所傳達的自由、解構、反諷、沙雕、硬核的精神內核在快手多元的價值觀下或許能得到更加完善的保留。

從今年上半年的各項活動來看，快手確實是真心帶着A站玩的，第十六屆中國國際動漫遊戲博覽會，第十八屆中國國際數碼互動娛樂展覽會（CJ)，在這些備受二次元愛好者熱愛的盛會當中都有快手+AcFun的身影，在內容上快手也押了重注扶持國漫創作。

而A站本身的內容生態也取得相對不俗的成績，根據A站公佈的數據，一年來，A站UP主同比增長90%，稿件同比增長79%，粉絲數同比增長172%。

此外，A站還是快手細心培植的一顆“長視頻”種子，它身上有西瓜視頻難以取得的強社區屬性，又有B站逐漸拋棄的核心亞文化。

最後A站走出的路子很可能會和快手本身的戰略相協同，也就是遊戲+直播。

快手在今年的上半年直播日活1.7億，與去年12月數據相比增長0.7億，而遊戲直播的月活用戶超過2.2億，遊戲短視頻月活用戶突破3億，遊戲本身就是二次元ACG 「Animation（動畫）、Comics（漫畫）與Games（遊戲）」的剛需，從B站曾經現金牛的手遊FGO來看，二次元社區的遊戲屬性和快手相結合有一定可行性。

03 狼的隱憂

在討論A站面臨的問題時，用狼的意象或許不是特別貼切，因爲A站纔是B站的前身，A站歷史上起起伏伏，最狠的一刀是在2017年3月，被官方要求關停視聽節目服務，而後AcFun大量影視內容（盜版影視）遭到下架，從這個節點開始，A站的活躍度幾乎呈斷崖式下跌。

當A站有能力跟上長視頻賽道的節奏時，它面臨的對手已經全然不同。

一邊是字節跳動大額資金投入，爲西瓜視頻買上多部正版電影版權，同時還自制各類影視作品，另一邊是後來居上的B站，對整個創作者羣體產生虹吸效應，內容品類日漸豐富，切下了一大塊UGC內容的蛋糕。

所以，帶着歷史包袱的A站纔會大打硬核牌，負責人文旻的追求略顯奢侈，稱要保護互聯網最後的田園精神，選擇去穩住二次元用戶的基本盤，這個戰略目前獲得了一定的成功，畢竟A站身上那股子屬於十年前的互聯網文化的勁頭還在，不過在大版權時代下，想與B站平分秋色也是很難了，唯一的變數就是看快手的態度，能否導入快手龐大的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