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潇潇放下国内稳定安逸的生活,跨越10414公里,去美国加州伯克利给老公翟先生做伴读小书童。从一个资深心理老师到全职家庭主妇,本来以为可以放飞自我、重塑人生的潇潇,却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有个洞。

翟先生每天在国家实验室孜孜不倦地搞电镜研究,而潇潇每天的日常就是做好晚饭等翟先生回来一起享用。白天的大把时间潇潇都可以自由支配,这曾是潇潇不敢奢望的梦想。如今美梦成真,潇潇竟倍感惶恐。

算一算时间,洞就是在那个时候盯上的潇潇。还记得第一次它钻进潇潇的胃里,一种叫做饿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潇潇的每一个细胞。那是2015年7月15号的下午四点半,她抬头看了一眼房间的挂钟。从那一刻起,她开始感觉后脑勺有一股暖流在向上缓缓涌动,这种无法抑制的焦灼让她疯狂地把家里所有零食都打开吃了一遍。薯片、哈根达斯冰激凌、曲奇饼干、蝴蝶酥、百事可乐、齁甜的蛋糕,吃完这些东西后,洞得意地点点头,它很满意自己今天选择了潇潇作为自己的目标。

大快朵颐后它暂时放过了潇潇,摸着又圆又大的肚子转身扬长而去。吃到很撑的潇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做好晚饭像往常一样继续和翟先生一起用餐。洞知道潇潇不会告诉翟先生,因为这是它和她的秘密。

洞很准时,每天下午四点半它都会进入潇潇的世界,在她的大脑里徜徉。洞来的时候潇潇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洞想吃什么,潇潇的双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拿。是因为饿了么?潇潇不停地问自己。究竟什么算饿?

饿,是长时间没吃饭自然发生的身体需求。潇潇不饿,不饿为什么会发了疯一样的吃东西?洞诡异地笑着说:“因为你心里有洞。”

潇潇尝试了很多方式想摆脱洞,她甚至去参加了老外组织的教会活动。她和助教分享了关于洞的秘密,渴望能找到解决这种病态状况的办法。助教表示很同情潇潇的遭遇,于是告诉她可以祷告,也许主会用特别的方式回应潇潇。可潇潇是个佛教徒,她只能谢绝了助教的好意再另寻他法。

有好几次吃到心满意足时,洞就会坐在沙发上和潇潇聊两句:“你也可以叫我焦虑,或者空虚甚至是忧郁。我有太多名字了,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每当我闻到你们身上的味道时,我就能看到你们心底的洞。你当然不是因为饿才这样疯狂吃东西,你是因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于是想用吃东西塞满自己的胃,然后用很撑的感觉告诉自己,我还在。但是以后请不要以饿之名来逃避自己,因为你已经病了。”说这句话时,洞很严肃。

与洞博弈

潇潇最终还是无福消受加州的阳光和甜橙,有洞如影随形的日子,她的体重很快飙到74公斤,胖到连一个仰卧起坐都做不起来。每天下午洞都会用饿紧紧握住潇潇的软肋,一次次让她吃到想吐却无法自拔。满月脸、水牛背、走在马路上毫无预兆地摔倒。潇潇去医院做了好多项检查,终于透过密密麻麻的英文诊断书,发现了洞的真相。翟先生扶了扶眼镜,缓缓地告诉潇潇:“你可能是得了皮质醇增多症。”

在国外的治疗手段是做手术切除腺体,复发的可能性很高,三年内的死亡率是50%。回国保守治疗还有一线希望。一夜无眠,潇潇果断回国。经历了13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她终于躺在了自己家里这张熟悉的硬板床上。当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她又看见了洞。虽然洞依然张着很恐怖的大嘴,但潇潇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贪吃是深渊。因饥饿而吃还情有可原,因贪婪而吃就不可原谅。洞每天都会来看潇潇。如果能摆脱洞,也许潇潇就能逆风翻盘。这种与欲望作斗争的分分秒秒都是对潇潇心智的淬炼。太想吃了,每当路过街道两边的饭馆和便利店,她的双脚就不听使唤地往里走,仿佛摆在货架上的零食在召唤:“我真的很好吃喔,快来带我回家把我吃掉喔!”

秘籍一:电话求助

每当这时潇潇就会给妈妈打电话,她需要有个人劝住自己不要买。挂掉电话,跺一跺脚转身离开,胜一局。

秘籍二:望梅止渴

实在太馋了就走进便利店大饱眼福。看到想吃的零食就想象自己已经吃到嘴里的感觉,然后闭上眼睛把这种满足感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最后睁开眼睛、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又胜一局。

秘籍三:饭量减半

回国后潇潇为了控制饮食,每顿饭都用家里最小的碗,吃饭尽量只吃八成饱。水果基本不吃,牛奶彻底不喝,鸡蛋只吃蛋白,肉类也吃得很少。近乎严苛的规律饮食让潇潇尝到了管住嘴的效果。体重直线下降,再胜一局。

“一定会好起来!”这信念是照亮潇潇漫长黑夜的光,把潇潇淤堵的身体和心灵一点一点儿打开。她的体重也从74公斤慢慢减到了58公斤,有了过去可爱的模样。

秘籍五:家中闭关

手机静音,放下与外界的全部联系,潇潇就在自己的卧室开始了漫长的闭关。一日三餐是妈妈做好后放在门口,闭关严格时全程禁语。她们之间只用纸条交流。这样大大小小的闭关静养大约进行了两年。潇潇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读经、磕大头、练瑜伽。僵硬笨拙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放松和柔软。

握手言和

三年转瞬即逝,大概是从2020年的春节开始,洞变得越来越透明,声音也越来越小。有时候洞在潇潇身边一整天,她都感觉不到洞的存在。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洞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潇潇竟然有一丝淡淡地失落。也就是那一天,潇潇在镜中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个眼里有爱、心里有光、青春尚在、未来可期的自己。

原来是爱,一点点填满了潇潇心里的洞。

洞走之前,在镜子上写了一句话:

爱出爱返,心洞圆满。从今日起,春暖花开。

文/ 纳纳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