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是完整的,所謂幸福,就是認清自己的限度並安分守己。羅曼•羅蘭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程英的一生是錯誤的時間,遇上正確的楊過。——讀史匯

武俠與孤獨與狂歡

我曾一直問自己,人爲什麼喜歡武俠,明知武俠是一場有關他人的虛構故事,卻還執迷不悟地喜歡。

後來,聽到過一句話“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羣人的孤單”。我才明白,原來是因爲孤單才喜歡上讀武俠。

武俠世界是熱鬧的,武俠人物是孤單的。所以,武俠是從熱鬧中看到孤單,萬種孤單集合而成熱鬧。俠義是孤單的,感情是孤單的,作者是孤單的,讀者也是孤單的。

這種孤單與熱鬧的辯證關係,在金庸武俠小說中最明顯。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十五部作品中,毫無疑問《神鵰俠侶》是金庸先生將孤獨與狂歡寫出全新的高度。

或許,你覺得楊過與小龍女分別十六年太孤獨。

或許,你覺得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的郭襄太孤獨。

或許,你覺得端莊冷豔赤練仙子李莫愁太孤獨。

……

我卻認爲,有個人最孤獨。她是《神鵰俠侶》最完美的女神,是楊過的首愛,黃蓉初次見她,情不自禁地感慨“丰神秀美”,她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美,甚至連小龍女都不及,她叫陸程英。

楊過受傷時,迷迷糊糊地錯把程英誤認爲是小龍女。楊過是個志氣很高、內心要強的人,一路成長種種不幸的遭遇和黃蓉不公的對待,造就他處處留心謹慎的性格。他能夠在程英面前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說明他心裏對程英的坦然和依賴。病榻前,楊過流着眼淚,苦苦呼喚程英(小龍女)不要離開。假設說楊過錯把程英當作小龍女是一場誤會,這種誤會也是一種楊過潛意識裏對程英表露自己的柔情。

面具,是爲了致敬程英

楊過與小龍女分別後,再也不以真容見人,時刻都戴着一張面具。神鵰俠侶中,也只有兩個人戴過面具。楊過受傷後,被陸氏姐妹搭救,程英不想讓楊過知道自己的真容,便戴着面具照顧楊過。

後來,程英、無雙、楊過三人圍桌而坐,無雙隨手摘掉楊過和程英的面具,楊過瞬間愣在當場。不妨看看楊過是如何評價,原著說:

楊過眼前斗然一亮,見那少女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兒上有個小酒窩,微現靦腆,雖不及小龍女那麼清麗絕俗,卻也是個極美的姑娘。

斗然是陡然突然的意思,能夠讓楊過現場傻眼愣住,那一刻的怦然心動只有楊過自己知道。這段心理活動描寫十分有意思,楊過是拿小龍女與程英對比,小龍女是楊過心中不可撼動的女神,居然讓楊過拿出底牌,足以說明程英的顏值。

再看楊過對比小龍女與程英的結論,“不及小龍女清麗絕俗”。有意思,楊過給小龍女的評價是“清麗絕俗”,言外之意是不食人間煙火。也就是說,小龍女沒有程英漂亮,只不過比程英多一份清新脫俗。

楊過受傷時,精神稍微有些不清,怕自己會對程英不利,對程英說“你不要見怪”。程英溫柔地說“我不會見怪,你安心養傷,傷勢好後,再去尋你的姑姑,也別太擔心,終究會找得到”。楊過心裏怎麼想的呢。

這句話話溫柔體貼,三分慈和,三分敬重,既安心又愉悅,與所有相識的女子都不同。

楊過的愛情觀有所不同,他喜歡的人不一定要漂亮,但要給他與衆不同的感覺,小龍女因爲“不食人間煙火”,程英給楊過也是一種與衆不同的感覺。

後來,楊過戴着面具十六都不肯摘下,也有向程英致敬的成分,他戴着面具,用程英的方式,將自己活成小龍女的樣子。

黃蓉自愧不如

金庸筆下的女子大多性格古怪,特別是主角往往有一股刁蠻任性,一副天不怕地不服的姿態,比如黃蓉和趙敏。黃蓉確實有高傲的資本,她老爹的桃花島相當於“民企”大老闆,再加上長相清秀,天資聰慧,普通的美女往往很難入她的法眼。

然而,黃蓉見到程英時卻有點自愧不如。黃蓉聽說父親新收愛徒一枚,便跑去看看這位小師妹,見到程英時,黃蓉內心蹦出四個字“丰神秀美”。豐是形象不胖不瘦,又富有內涵。神是看起來很精神。秀是指氣質很好,有大家閨秀的儀態。美自然是指美麗。在黃蓉眼裏,程英簡直沒有缺點,一副完美的女神形象。

程英,代表着金庸武俠裏完美女孩的形象,卻又是最令人憐惜的女孩。上蒼賦予她傾國傾城的容顏,無與倫比的內涵,卻沒有給她幸福的眷顧。程英最後出場卻是以一首極度悲憫的詩詞結束,程英站在花叢中,嫣然一笑低聲地說到:

花問花不語,爲誰落,爲誰開。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

程英是那朵花,沉默寡言,錯過楊過後,此花爲誰開,爲誰落已不再重要。她的一生也算有三分春色,前半生錯遇楊過,一片真情付流水,後半生的程英得到頓悟,皈依到桃花島,算是隱居到塵埃之外,不再過問江湖情兒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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