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功黃河灘 大圖:9月15日拍攝的黃河濟南段一景。濟南市黃河灘區外遷安置工程預算投資109.8億元,8個社區582棟樓已全部封頂,計劃9月底全部完成搬遷。□張寶賢攝影 小圖:“抓地虎”。

題記

抓地虎,學名溝葉結縷草。黃河灘區千里大堤上,保護大堤的抓地虎,密密麻麻,節節生根,連成一道壯觀的綠色長城。抓地虎耐旱、耐寒、耐瘠薄,極富生命力。一根抓地虎,顯得那麼渺小,但每一根都牢牢根植大地,凝土聚沙,匯聚成護佑千里大堤的磅礴偉力。

“黃河灘區大遷建,對於灘區廣大黨員幹部來說,是一場攻城拔寨的硬仗,是一個錘鍊黨性的戰場,更是一個百鍊成鋼的熔爐。”說這話的,是泰安市東平縣黃河灘區脫貧遷建工程建設指揮部原常務副指揮長展長順。

2017年12月25日,東平縣委主要領導找時任縣總工會主席的展長順談話:“黃河灘區遷建是一項重大民生工程,組織上考慮你有湖西鄉鎮和東平湖湖區遷建的工作經驗,決定讓你擔當重任。”

東平縣黃河灘區遷建工程涉及4個鄉鎮60個行政村5.9萬人,遷建人口占全省遷建總量的近10%。4個鄉鎮全部位於經濟相對落後的東平湖湖西地帶,遷建任務十分繁重。

談話前3個月,展長順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一個“死過一回的人”,一項艱難、繁重的任務,展長順內心掙扎。但迎着領導那期望的眼神,想想灘區百姓苦難的生活,他還是毅然決然地答應了。

解決60萬人的居住問題,時間緊、任務重,工作千頭萬緒、錯綜複雜,參與遷建的黨員幹部必須與時間賽跑。

“現在兩天的工作量,趕上遷建之前一週的。”9月2日,記者在菏澤市鄄城縣舊城鎮三合村村臺上再次見到縣自然資源和規劃局鄉鎮規劃科科長吳佔國時,他比去年夏天曬得更黑了。2017年,鄄城縣在舊城鎮成立灘區遷建前線指揮部,吳佔國脫離原工作單位,從此再也沒有節假日和週末,每天到崗時間固定在早上6:30。

倒排工期,掛圖作戰。2018年,留給舊城鎮4個村臺的圖紙審查時間壓縮,再壓縮。那段時間,吳佔國每天早上都給濟南的設計單位打電話催進度。“人家工作都很忙,也在加班加點地幹,但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後來催得他們都不敢接我電話了。”回憶這一場景,他搓搓手,笑了。

後來吳佔國乾脆跑到濟南,“陪”着設計師工作。圖紙一出來,他匆忙開車趕到菏澤市圖紙審查中心,把5個負責審圖的專家一一找到,拜託他們以最快速度審。專家有了修改意見,他又折回濟南,請設計師抓緊修改。正常情況下,此類圖紙審圖需要2個月,但吳佔國1個月就完成了。

白天沒有時間陪家人,晚上還經常需要到建設現場值班,吳佔國的妻子有些不理解。2017年冬天的一個夜裏,吳佔國讓妻子陪他到黃河邊吹沙現場值班,大風掠過滔滔黃河水呼嘯而來,下車時羽絨服還未穿上身,就被吹掉了。“佔國,原來你這麼苦啊,太難了!”妻子眼中閃着晶瑩的淚光。

同樣是幹事,抓緊和抓不緊大不一樣,就像有的人在走,有的人在睡,有的人在跑,會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晨鐘一響問一問,今天怎麼推進?暮鼓一敲想一想,工作多少進展?”走進東平縣黃河灘區脫貧遷建工程建設指揮部,掛在牆上的這兩句話赫然入目。

2017年,對新建的5個外遷社區,東平提出三年工程兩年建成。“我們已經81個週末沒休息過了,‘搶’出了162天的工作時間。”展長順說。因爲身體原因,他原本已經戒菸,去年8月記者採訪時他卻幾乎煙不離手。

2018年7月,外遷社區建設到了關鍵時刻,展長順連續幾天高燒不退。他找來指揮部附近的鄉村醫生,在辦公室給他“掛吊瓶”。4天后,高燒仍不退。到醫院,一檢查,已發展爲大葉性肺炎。醫生說:“這種病死亡率很高,再不來,就有危險了。”可就在住院期間,展長順還召開了指揮部全體成員會,主持了兩次周例會。

2019年底,東平縣一、二、三期8個外遷社區230棟樓全部封頂,達到入住條件。截至目前,8086戶外遷羣衆絕大部分搬遷完畢。因灘區遷建臨近尾聲,今年4月,展長順又“轉戰”東平湖的管理和生態保護工作了。

擔當作爲,就需要黨員幹部在關鍵時刻、鬥爭一線豁得出來、衝得上去。

菏澤市東明縣新淤築的24個村臺,最小的就佔地391畝,最大的佔地達1275畝。面積如此之大,土地上附着物清障是個棘手問題。

以東明縣長興集鄉爲例,光需要遷移的墳就達235座。東黑崗村黨支部書記張永濤的妻子去世不到一年。接到任務後,他二話沒說,率先遷墳。

菏澤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局長、東明縣委原副書記季士峯跟記者感嘆:“幹部真的是作難了,除了沒陪着羣衆哭墳,其他所有工作——就連幫着買棺材,都幹了。”

抓地虎,根扎千里大堤,從未奢望植入花盆,栽進庭院,躋身百花爭榮耀。黨員幹部在黃河灘區有許多不爲人知的故事,一如抓地虎在風裏雨裏默默付出。

一張皺巴巴的欠條上,有一個暗紅的血手印。這是東明縣長興集鄉李煥堂村的村幹部樊鐵創留下的。記者撫着他的右手端詳,中指的傷口仍隱約可見。長興集鄉7號村臺選在李煥堂村舊址上淤築,620戶村民的老房子要悉數拆除。但一些村民有顧慮:老房子拆了,村臺能不能築好?補償款能不能按時收到?2018年,推進工作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長興集鄉黨委、政府想了一個辦法,對先拆的村民給予一定的獎勵和補助。按規定,遷建所有支出不能給現金,需要村民、村幹部、鎮上包村幹部等一一簽字後,打到村民銀行卡里。但村民不放心,幾十人圍在村委會,讓樊鐵創打一張欠條。

欠條寫好了,大家說得按上手印,可現場沒有印泥。情急之下,樊鐵創咬破手指,用鮮血作出承諾。最終,村民們信服了,村裏的老房子順利拆除。

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這樣的付出值得嗎?對記者的提問,東明縣黃河灘區脫貧遷建指揮部規劃設計組組長程志超這樣回答:“國家投入這麼多錢,老百姓期望這麼高,不能有一絲懈怠。再有一年多我就退休了,看到灘區老百姓能住上新房,我就滿足了。”

2017年10月的一天,在給焦園鄉1號村臺放線定位時,接打了135個電話後,程志超終於撐不住了,暈倒在即將淤築村臺的玉米地裏。東明縣24個新建村臺,他親自放線了23個。24個村臺及房屋建設的前期手續、規劃設計、施工招標等工作壓茬進行,以前從未住過院的他,一年間累倒住了3次院。女兒結婚、過門,他都是當天上午八九點鐘才從外地開標趕回。就連領着女兒走紅毯時,他的手機還在口袋裏嗡嗡響。

東平縣銀山鎮耿山口村,山東省黃河灘區居民遷建的第一個試點村。“村‘兩委’幹部的民心積累,是遷建成功的關鍵。”一杯清茶飄着香氣,耿山口村黨支部書記耿進平慢聲細語地回憶,村裏的老房屋丈量、價格評估,當時是個非常棘手、敏感的事兒,做不好就會激發矛盾。在商討房屋丈量工作的村“兩委”會上,他提議:“村‘兩委’成員的房屋要比實際數據減少10釐米到60釐米,評估標準比實際情況降低一個等級。”

一位村民對村黨支部副書記徐玉文家的測量結果有異議,到村委會吵鬧。村裏立即組織第三方評估團隊重新測量,十幾名黨員、村民代表也跟着去了。重測發現,徐玉文果真自減了15平方米,並自降了一個等級,村民心服口服。

社區開建之前,爲承攬工程,各種關係找到村裏。現任村委會主任耿進周當時負責挑選電梯。他的辦公室正對着一個籃球場。有一天,村民耿慶元在籃球場遛彎兒,無意中聽到耿進周與一位電梯供應商通電話:“我跟你說了好幾遍了,不要一分錢的回扣!你給我保證質量,價格優惠就行!”

經歷風雨,才能強筋壯骨。這就像抓地虎一樣,在黃河水的一次次衝擊下,它們的根反而扎得更深,葉長得更茂。

2018年2月2日,東平縣斑鳩店鎮發生了一場徵地風波——該鎮灘區外遷涉及3個村111戶,新建社區選址在南棗園村,需要徵地146.1畝,由於前期工作不細緻和基層黨組織軟弱等問題,徵地工作陷入僵局,還一度發生了治安事件。

灘區指揮部成立南棗園徵地工作組,七天七夜盯靠在一線。工作怎麼幹?工作組深入羣衆,摸清村民的願望和訴求,找到問題的癥結點,如羣衆對徵地政策不瞭解、對補償標準有疑問、村幹部經濟問題沒查清等問題。隨即,工作組配合鎮、村召開羣衆代表大會,一一解答。

在這次徵地事件處理過程中,展長順“七會”一位關鍵村民。大年初三,他全家4口帶着禮品到這位村民家裏“走親戚”。這位村民被感動了,將徵地風波背後的原由和盤托出。

“以前不怎麼會做羣衆工作,‘鴨子掉到井裏’,看着下去了,實際上還浮在水面上。經過近兩年的摔打,大家現在對‘一線工作法’已經能靈活掌握了。”東平縣黃河灘區脫貧遷建工程建設指揮部成員孫明說。

風吹雨打,讓抓地虎更茁壯;灘區遷建,讓黨員幹部得到淬鍊。

東明縣焦園鄉黨委書記張建國整天跑村臺,皮膚曬得黝黑。他說,從2017年開始規劃焦園鄉8號村臺起,全鄉幹部的工作就變了節奏,精神面貌也爲之一變。大家連夜研究問題、解決問題,喫方便麪、住辦公室都成了常態。他家在縣城,卻一週5天住在鄉政府。

張建國把遷建任務分解到村,用進度、質量、和諧等3項指標考覈,每天公佈分數,掀起了10個村臺之間的大比賽。有一個村臺,架設管道、包邊蓋頂,只用18天就完成了。

三年錘鍊,幹部作風變了,本領長了,其他的工作“一通百通”。從20世紀90年代到2016年,焦園鄉在東明縣綜合考覈中一直倒數。有人開玩笑說:“不得倒數第一,焦園就算創造奇蹟。”2017年、2018年、2019連續3年,在15個鄉(鎮、開發區)綜合考覈中,焦園鄉都升到了第四名。

東明縣長興集鄉竹林新村,是在當年所屬的長垣縣建立黨組織最早的地方。看着灘區一天一個樣,毛吉志老人向記者說了這樣一段話:“幾十年前,共產黨領着咱老百姓翻了身。由於黃河水,我們這裏的人一輩子都爲房子作難。今天幫着咱百姓挪窮窩的,還是共產黨!”

□ 本報採訪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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