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十點電影原創

“這片在哪兒能看？”

一個十點君老妹兒回答頻率排第一的問題。

電影應該在哪裏看？

有太多人會回答：

應該在電影院看，在視頻平臺上看啊！

但2020本身就是一個魔幻的年頭。

今年，有那麼一羣人，挖掘出了“導演親自給你髮網盤”的方式。

他們是獨立紀錄片導演。

最難拍、最難審。

他們總觸及最生猛也最少被提及的社會話題。

這不，又來一部。

導演，陳爲軍。

2003年，他因關注湖南農民賣血卻感染艾滋的《好死不如賴活着》，廣爲人知。

2007年的《請爲我投票》，成了中國第一部入圍奧斯卡的紀錄片。

2016年的《生門》，是近幾年他熱度最高的作品，豆瓣評分9.5。

遺憾的是，在《生門》上映時，他就多次表示，這將是他的收官之作了。

原因很簡單，他已經身患癌症，甚至在《城市夢》首映時，都無法到場。

他曾經以爲，自己已經趕不上這部片子的腳步。

但可喜的是，我們最終還是有幸看到了它。

拍攝一年，後期四年。

題材最爲敏感：城管和小販。

天生對立，在多年社會輿論發酵下，早已成爲公共領域中的“爆竹”：

一點就炸。

在《城市夢》中，導演陳爲軍將鏡頭，

對準了武漢魯磨路的小商販王天成一家。

王天成，70歲，身患腦梗。妻子，癌症晚期。

兒子王兆陽，23歲時因爲工傷失去了右手。

這一家老弱病殘，14年前來到武漢。

從一家書報亭開始，他們依靠着這個小“據點”，開始賣水果，賣衣服，賣雜物……

能賺錢的零零碎碎，他們都賣。

老人的藥費、女兒的學費，一家人的喫喝開銷，都靠着它。

14年，他們不偷不搶。

靠自己的力氣，在城市裏開闢出唯一的活路。

孫女王展萍，14年前才七八個月大，被父母抱着來到武漢。

如今成績優異，在班級里名列前茅，成了全家人的希望。

但14年過去，武漢也變了。

2014年，武漢要創建文明城市，這是屬於武漢的“城市夢”。

清理佔道經營的無證攤販，是工作的重中之重。

影片開始2分鐘，魯磨路的商家就撂下臉來：

城管勸他：不要發脾氣……

商家仍然不依不饒：先去搞那邊！每次都先搞我這裏！

他口中的宛如燙手山芋的“那邊”。

說的正是魯磨路上最出名的“釘子戶”，王天成一家。

底層人民摸爬滾打搏命生存的智慧，在和城管的鬥智鬥勇中。

展現得淋漓盡致。

行動原則就一條：不聽道理不配合。

城管要開罰單？開一次撕一次。

城管去了解他家的收入情況，記錄開支。

王天成火眼金睛，一眼識破。

新入職的小年輕，連罵帶打揍到哭。

跟他相處日久的老城管，也是吐口水，扇耳光，揪着衣領罵“蒼蠅”。

“我要活！我要生存權！我要治病！”

不得不說，王天成是天生的演員。

他一開腔，無論是魯磨路上的行人商家，還是銀幕前的我們。

都不得不爲這表演矚目，折服。

有觀衆時，他高聲唸誦憲法法條，在紙板箱上書寫訴狀。

沒觀衆時，他對城管隊長下跪，憋得對方一句話也說不出。

土辦法，洋觀念，中西合璧。

唱唸做打，樣樣在行。

城管隊員們對他有了心理陰影。

當王天成騎着自行車不知道去哪兒之後。

整個派出所，如臨大敵：

魔幻吧？

城管人員忍不住感慨：

“他們是生活的弱者，我們是工作的弱者。”

只從這個側面看過去，王天成無理取鬧，蠻橫霸道。

在兒子的心裏，他像一隻老母雞。

在更高的權力和現實面前，他炸開翅膀，只爲護住羽翼下的一家人。

在《城市夢》裏，你也能看見他風趣溫情的一面：

賣東西，他是最佳店主，物美價廉，假一賠百。

面對妻子，他自己煎藥，端過幾條街，還要關心一下藥涼沒涼。

等小孫女來到攤上，他又和所有的爺爺一樣，對着鏡頭誇起孩子……

在《城市夢》裏，我們看不到“黑社會”“無知刁民”。

這裏只有境遇不同的一種人：“弱者”。

王天成對着鏡頭說：我要一邊打，一邊談。

爲什麼？

“不打的話，我在武漢就待不了14年。”

“不談的話，一家人在武漢就生存不了14年。”

他們在矛盾衝突的間隙中，掙扎着，也尋求着平衡和理解。

基層城管代表胡隊長和李副隊長，在與王天成一家的溝通中，出現得最多。

基層工作有多難做，在他們身上，可見一斑。

在多年全民的犀利審視下，城管工作，從頭到腳都是痛點。

稍有疏漏，在內部中就要先被細細查問：

文書單子有沒有發下去？

撕了？有沒有攝像？只錄了一次？

爲什麼鏡頭裏出現了繩子？

尺也拉了，範圍也測了，仍然無效。

科長的質疑，有理有據：

蓋着的？

蓋着的怎麼能證明，是非法佔地擺攤，不是城管胡編亂造？

底層百姓要活着的呼號，粗暴直接。

整個城市求發展的方針政策，毋庸置疑。

剛性需求雙雙碰撞，只能通過人心的柔軟，來緩和。

爲了解決王天成一家的謀生問題，胡隊長想盡辦法。

他帶着王天成的兒子王兆陽，一處一處瞧。

只爲了找到一個能讓他們滿意的擺攤點。

專門爲攤販定製的便捷棚子定好了，他又帶着王天成的妻子去看。

沒有假大空，只有用耐心換取的信任。

王天成一家終於感受到了善意。

胡隊長的工作也看到了解決的曙光。

當他對領導彙報時，領導卻說了另一番話：

胡隊長無言以對。

人民要生活，城市要進步，矛盾永遠存在。

王天成的問題解決了，還有李天成，趙天成……

我們早已習慣給對立的雙方貼上一個個標籤，匆匆站隊：

刁民、貧窮、暴力、不懂法律，不近人情……

但，通往和諧的道路，必然也只能通過人性來鋪就。

影片的末尾，王天成的兒子和城管隊長聊起了家常。

此時才發現，他們身上有如此多的共同之處。

他們都已經是中年人，是某個家庭裏沉默而堅實的頂樑柱。

他們都已經成爲父親，都擁有一個珍視的小女兒。

本文圖片來源於網絡

這場戰鬥沒有贏家和輸家。

只有人性的善意戰勝了負面的沉淤。

多一點善意，多一點人性，多一點柔軟。

對所有人來說，這一點點善積累起來，就成了走向未來的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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