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馬來西亞新銳導演郭修篆執導的《光》(Guang),改編自導演與患有自閉症的親生哥哥相處的過程,描述一段圍繞着兩兄弟的故事。 哥哥文光(莊仲維 飾)是一名自閉症患者,母親過世後,由弟弟(張順源 飾)一肩扛起照顧哥哥的責任,但由於文光自閉症,無法與社會產生聯結,找不到穩定工作,在生活與親情的壓力下,弟弟逐漸面臨崩潰邊緣。

從故事劇情來看,這是一部從自閉症患者視角出發,進而帶出家庭矛盾、社會脫軌等電影,這類題材的電影可以拍得很深、很沉,可以批判社會對於自閉症患者醫療體系的缺乏,也可以闡述旁人異樣眼光看待此症所遭受的不公,端看創作者的劇本角度及敘事手法,舉例來說,在 2013 年拿到臺北電影獎百萬首獎,港臺紀錄片名導沈可尚的《築巢人》便以一雙澄澈的眼睛,洞悉了自閉症家庭所面臨到的遭遇。

沈可尚將《築巢人》拍得很輕(節奏明快且活潑),但本質卻很重,且沈可尚細膩的觀察中,將《築巢人》透着個人鮮明的作者印記,並保有“紀錄片”本質上的客觀,沈可尚深入自閉症患者的家庭,與之生活,冷靜地記錄着被攝者的悲與喜,且透過剪接的畫面組合,產生意想不到的質量差效應,最後沈可尚將鏡頭帶向自閉症患者的爸爸身上,一語道出生活失重之感,撼動了多少觀衆的心,《築巢人》中的詩意文學感,將此題材發揮的不落俗套。

自身經驗融入電影 具有高度說服力

回過頭來看《光》,導演郭修篆無意將自閉症家庭的“悲劇性”硬套在觀衆身上,他不乞求憐憫,也不希冀幫忙,反之他不卑不亢將故事拍得很甜,但甜中卻帶着苦澀,在這兩者情緒中,郭修篆昂首闊步地將自閉症的“沉重感”處理的容易入口,雖說這是個典型議題導向的電影,但靠着導演自身與患者相處的經驗,讓故事擁有高度的說服力,且將聲音導入戲中(自閉症的文光擁有絕對音感),巧妙讓觀衆明白“聆聽”的重要性(不管是與人或是與物),電影的流暢敘事,讓人輕易進入自閉症家庭的問題以及馬來西亞的底層世界,且故鄉與大城市的對比,也讓故事更有可觀性,流露出地域性中的人與情。

而兩兄弟的日常對話,也寫得相當精準,再透過莊仲維與張順源兩人默契十足的演出,將“自閉症”以及“照顧者”生活中的苦與樂呈現出,貫穿全片的“兄弟情誼”在臺詞與演員到位的詮釋下,將這些私密的個人情感,轉成普世能接受的語言,打入觀衆的心,而最後一場戲,兄弟倆走在回家路上閒聊的處理,經過大風大浪後,這一筆讓餘韻飄散許久,也是本片可圈可點的出彩之處。

但《光》也並非沒有缺點,首先,女教師的支線顯得過於雞肋,過於服務性的角色寫得並不好,反而有着分散焦點的疑慮,再來,片中好幾段流於 MV 式的拍法,過濃的情緒大大消減了寫實電影情感上的力度,影響了觀衆入戲的深淺,最後,雖說演員表現方式討喜,但過於誇張的演出會讓觀衆思考是否有其必要,過於外放不懂得內縮,郭修篆想說的東西太滿時,就缺少了內斂的美感以及模糊地帶的曖昧性,限縮觀衆思考的空間,打亂了整體有可能更上一層樓的機會,讓電影停留在“好看”的階段,並非“傑出”的境界。

綜觀全片,《光》質樸、純潔及動人,雖說故事俗套(自閉症有異於常人的能力,最終獲得友善對待),但導演清楚明白電影整體的走向,議題性單一卻處理得相當入微,成熟的駕馭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比起衝動躁進,塞進一堆議題卻無法整合收束來的好,雖說仍有顯而易見的缺點,但相信對於剛起步的劇情長片創作者,都還有時日來改進修正,況且以一個新銳導演來說,能拍出片尾那“玻璃杯鋼琴”一景,便已足夠。

相關文章